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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只是我习惯了称他为凤七先生,就像他的女儿,我也习惯了称她是凤姑娘。”
卢幽道:“不要提那个丫头。”
关雪羽皱了一下眉不解道:“听你口气,莫非前辈与陆氏父女有什么芥蒂?”
“芥蒂?”卢幽冷笑了一声,“那倒是没有,我只是对他们很失望,很寒心,你可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
关雪羽又点点头。
卢幽立刻接下去道:“对了,这就是我对他们父女俩的印象,用这一句话来形容,实在是极为恰当。”
“卢前辈你的身世也离奇了,我实在弄不明白……”如果这是对方的隐秘,他却也实在不便过问,是以说到后来,便显得有些吞吐。
卢幽轻轻地哼了一声,摇摇头说:“你现在不必知道,不过,终究,你会知道的。”
说着,她随即在关雪羽对面坐了下来,一双眸子迟滞地在关雪羽脸上转着。
“告诉我。”她殷切地问道,“你父母可好?——我的意思是他们快乐么?”
关雪羽道:“很好,也很快乐。”
“这就好……”卢幽微微地笑着,“唉!这一晃,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渐渐地,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凄苦。
“你可知道?”她说,“我跟你母亲很早就认识了,那时候,都还是姑娘的时候。”
一句话可就泄了底儿,原来她也已是结过婚的人了——那么对象是谁呢?
是凤七先生?却又不大像,果真那样,凤姑娘岂不是她的女儿了?然而,由她说话的口气里却是极不相似……这就又不对了。
“这应说,卢前辈你的家,是……”
“我没有家。”
“那么尊夫?”
“我也没有丈夫。”
答得真够爽快利落,却使得聆听的关雪羽为之一怔,实在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立刻便明白了,想是她丈夫如今已死,或是中途佌离,这也不足为奇。
“这世界上,如果没男人该多好。”
那么冷涩地笑着,果真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真叫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感觉,因为怨到了男人,身为男人的关雪羽一时倒不知如何置答了。
卢幽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在室内踱了几步,缓缓地又转回,坐下来。
“你别误会,实在是这个天底下,大多数的男人都不是好人,却非是全部。”
关雪羽微笑了一下:“这几句话不是同样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
“女人?”卢幽再一次地冷笑着,“女人还是人么?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是没有分量的,三从四德、七出……女人实在太可怜了……”
关雪羽一时不再吭声,他实在也无话可说。
卢幽忽然改了面色,讷讷地道:“我把话扯远了,我所以单独把你留下来,是想要知道,你与陆青桐父女之间的关系,你能告诉我么?”
关雪羽摇摇头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你们是朋友?”
“不尽然。”
“是敌人?”
“也很难说……”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告诉我,为什么?”
关雪羽想了一想,认为并无保守秘密的必要,随即把此来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虽然说得简单,卢幽却听得很是仔细。
“哼!原来如此……”卢幽道,“你可知道你们燕家与陆青桐之间多年的积怨经过?”
关雪羽说:“我知道一点,刚才凤七先生告诉我了。”
卢幽道:“这已经很明显,他打算把多年旧恨发泄在你身上,你也许还不知道,三十年前,他在最后一次与你父亲比斗剑法时,曾经败在了你们燕家‘燕子飞’第六十四招上”。
关雪羽微微一惊,道:“那便是‘燕翅双飞’的一招了?”
卢幽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一招。”冷冷笑了一下,接道,“你们的燕家剑法我是不懂得的,不过这一手‘燕翅双飞’却是威力十足,陆青桐到如今还没有把握胜过它……他早晚定会要拿你来试过身手,你可要小心了。”
关雪羽道:“陆前辈剑法精湛,今晨我已经见识过了。看来我父亲也未见得是他敌手,我就更不用说了。”
“哼!那也不一定。”
卢幽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在这里你还要住多久?”
关雪羽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并无意住在这里,真想早一点离开。”
“这是天意,你用不着后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明天起,每天你抽出一个时辰来,到我这里一趟……”
“这,为什么?”
“为什么?”卢幽冷笑了一声,“现在你也就别多问,来了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凝了一凝,眉头轻轻一皱道:“躺下。”顺手一掌,按向关雪羽前胸:“有人来了。”
关雪羽简直无暇多思,顺其手势躺向长案。
那卢幽身法之快,简直使关雪羽大为震惊,像是花底的一只流莺,双臂开合之间,已飘出丈许以外,落坐在另一张座椅之上,一起一落,宛若无物。
就只是这一手轻功,即令关雪羽大为折服;在他印象里,简直是不见前人的一番新的境界。
这番动作实在太快了。
关雪羽方自睡倒,也正是卢幽坐下之时,同时之间当前的一扇门霍地自行张了开来,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飘身而入。
这一切简直如在幻境。
直到关雪羽忽然警觉这个进来的人,正是此间主人凤七先生时,才使他明白到了是怎么回事,心头惊得一惊,随即回复如故。
凤七先生目光一扫躺下的雪羽,倏地转向卢幽,长眉挑了一下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卢幽冷冰冰地道:“多喝了两杯雪莲露,醉了,不妨事的。”
凤七先生“哼”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闪,飘向雪羽身前,低下头向着他脸上注视了片刻,确定卢幽所说不假,脸上才似现出了自然。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的?是冰儿带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找来的。”
想到了冰儿可能因此受责,关雪羽随即临时撒了个谎。
卢幽冷冷一笑,说:“怎么,我这里是毒窟,来不得么?”
凤七先生那等倔傲之人,似乎在这个卢幽面前,却也不得不有些收敛。
“那倒不是——七姨娘你又何必多心呢?”
“哼,还怪我多心么?想想看,你足有三个多月未来看我了。”
“我……是太忙了。”
“不忙的时候呢?”
“……”凤七先生脸上微微现出不安,看了一旁的关雪羽一眼,说道:“怎么,好了吧,我们走吧!”
关雪羽缓缓坐起来,转向卢幽道:“谢谢卢前辈救助之恩,我走了……”
卢幽点点头道:“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一面说着,她把脸转向一旁的凤七先生,冷冷道:“青桐,你这一辈子缺德的事干得不少了,可不能再犯错了,这个孩子我很喜欢……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是决不答应你的……”
凤七先生一双长眉倏地向两下一分,发出了阴森森的一声冷笑,却自行忍着,改为笑脸道:“谁说我要怎么他了?你就省省心吧!”
卢幽点头道:“这样就好……”
接着她随即又自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青桐……我这都是为着你好……”
一面说,她随即自行站起来,转身向里面步入,挥手表示说:“你们去吧!”
凤七先生看向关雪羽说道:“我们走吧!”
出得门来,凤七先生脸上俨然像是罩上了一层寒霜,一语不发,独自前行。
二人一径来到了早上下棋的亭子,坐下来。
“你怎么知道她姓卢?”
凤七先生精芒四射的一双眸子,直直地逼视在他脸上。
关雪羽道:“是她自己说的。”
“她?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关雪羽道,“只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卢幽,她好像眼睛看不大清楚。”
“当然,她本来就是一个瞎子,哼哼,你可知道她的身份么?”
关雪羽摇摇头,忽然想到了凤七先生方才称呼她的一声“七姨娘”,由不得猝然间使得他吃了一惊。
七姨娘?难道说这个卢幽的身份竟会比眼前凤七先生还要高么?
“你可知道她的确实年岁?”
“不知道。”关雪羽微似意外地道,“前辈为何问起?”
凤七先生脸上现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不只是神秘,多少还隐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阴森……
“如果我说出了她实在的年岁,你必然会觉得大吃一惊,我告诉你,她的实在年岁,已经九十六岁了……”
关雪羽真的吓了一惊。
凤七先生缓缓地道:“她是一个厉害复又精明的女人,若不是皇天有眼,让她眼睛瞎了,只怕今日的武林势将会大乱特乱了,可就不是今天这般太平了。”
言下之意,倒似乎卢幽这个女人无恶不为了。
然而,关雪羽并不曾因他的言语所蛊惑,他宁可凡事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方才我听见前辈你称呼她是‘七姨娘’,莫非她是你老的长辈?”
凤七先生脸上现出了鄙夷的笑容,欲言又止,伸手拿起了棋子道:“来,我们下棋吧!”
第三十三章 夤夜闯禁地 一睹混元功
凤七先生与关雪羽这局棋直下到日落黄昏时分,关雪羽以二子见负,输了这一局。
既是这样,凤七先生却对他刮目相看,大力赞赏。他哪里知道,关雪羽存心忠厚,并未施展全力,一来给对方面子上好看,再者自己也好早一点摆脱他的纠缠。这局棋设若是关雪羽赢了,凤七先生是以长者之尊,必将不肯善罢甘休,势将继续下去,那可就是头痛之事了。
返回居住处,他先行静坐,练了一遍内功,只觉得遍体生温,虽然外面冰雪沃野,气温甚低,他却并没有觉出来一些儿寒冷之意,显然方才饮下的雪莲仙露,已经发生了效果,当真是“灵物生灵”不可思议了。天黑以前,冰儿照例送来了晚餐,一只烤透了的雪鸡,却将红米雪菇冬笋等配合作料置入鸡腹,是以鸡熟饭亦熟,吃起来别具滋味。
“味道好不好?”冰儿笑着说,“白天害你受了罪,特地弄点新鲜的给相公你尝尝新,这里的雪菇和雪笋味道美极了,别处任它哪里也比不上。瞎婆婆就最爱吃这个,再来上一杯大八片,咳,那味道可就更美了。”
关雪羽问:“什么叫大八片?”
“是茶!呶,相公你看。”一面说,随手揭开了携来的茶碗碗盖,现出了碗里的茶,碧澄澄的茶水里沉淀着几片如同小儿手掌般次小的茶叶,那茶叶色泽嫣红,呈半透明体,绝难想象,以红色的叶体,竟然会溶出碧色的汁水,也算是一奇了。
“这也是七指雪山特有的产品,是我们姑娘自己采下来炒制而成的,你等会一喝就知道了。”
雪羽倒是真的觉得饿了,不大会儿的工夫,整只雪鸡都下到了肚里。
冰儿笑眯眯地双手奉上了茶,他接过来呷了一口,果真异香荡漾,唇齿留芳。
冰儿转头把一个猩红色的软垫铺好在凭窗的一张靠背椅上,推开窗扉回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