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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的武功只有现在一半好,他也必将成为一位受人赞佩尊敬的英雄。
因为他天生就是这种人。
卓东来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也不禁露出赞赏之鱼。很快的站起来,为他倒了杯酒。
——你为什么要到洛阳去?为什么要装病骗我?
这些事卓东来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在他能感觉到司马超群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会小心避免提起这一类不愉快的事。
“你一定很累了,一定急着在赶路。”卓东来说:“我本来预计你要到明后天才会回来
的。”
他带着微笑问:“洛阳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司马超群沉默着,神色好像有点奇怪,过了半天才开口:“那边的天气很好,比这里
好,流在街上的血也干得很快,比这里快得多。”
他的声音好像也有点怪怪的,卓东来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只要血流了出来,迟早总会干的。”司马说:“早一点干,晚一点干。其实都没有什
么关系。“
“是的。”卓东来说:“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
“世上也有很多事不是这样子的。”
“哦?”
“人活着,迟早总要死。可是早死和晚死的分别就很大了。”司马超群说:“如果你要
杀一个人,能不能等到他死了之后才动手?”
“不能。”卓东来说:“杀人要及时,时机一过,物移人换,情况就不对了。”
他微笑举杯:“就像喝酒一样,喝酒也要及时,如果你把这杯酒留到以后再喝,它就会
变酸的。”
“对。”司马超群同意:“你说得对极了。你说的活好像永远不会错。”
他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杯我要敬你,因为你又替我们的大镖局打了次漂漂亮亮的胜
仗。”
“你已经知道这里的事?”
“我知道。”司马说:“我已经回来很久,也想了很久。”
“想什么?”
“想你。”
司马超群的表情更奇怪:“我把这三十年来你替我做的每件事都仔细想过一遍。我越想
越觉得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实在比不上你。”
卓东来的笑容仍在脸上,却已变得很生硬:“你为什么要想这些事?”
司马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转过身。
“你跟我来。”他说:“我带你去看几个人,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的。”
三
晨曦初露,雾色更浓。
这个小园中没有种花,却种着些黄芽白、豌豆青、萝卜、莴苣、胡瓜和韭菜。
这些蔬菜都是吴婉种的,司马超群一向喜欢吃刚摘下的新鲜蔬菜。
所以园里不种花,只种菜。
吴婉做的每件事都是为她的丈夫而做的,她的丈夫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一向很乖巧,很听话,因为吴婉从小就把他们教养得很好,从来不让他们接
触到大人的事,也不让他们随便溜到外面去。
外面就是大镖局的范围了,那些人和那些事都不是孩子应该看到的。
这个小园和后面的一座小楼,就是吴婉和孩子生活的天地。
走到这里,卓东来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他们了。
这是他的疏忽。
为了他和司马之间的交情,为了大镖局的前途,他决心以后不再提起郭庄那件事,而且
对吴婉和孩子们好一点。
四
小楼下面是厅,一间正厅和一间喝酒的花厅,这里虽然很少有客人来,吴婉还是把这两
个厅布置得很幽静舒服。
楼上才是她和孩子的卧房,从她娘家陪嫁来的一个奶奶和两个丫头也跟她住在一起。
她的丈夫却不住在家里。
司马对她很好,对孩子们也好,可是晚上却从来不住在这里。
天色还没有亮。楼上并没有燃灯,吴婉和孩子们想必还在沉睡。
——司马超群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来看他们?
卓东来想不通。
卧房的窗子居然是开着的,乳白色的浓雾被风吹进来之后,就变成一种淡淡的死灰色,
使得这间本来很幽雅的屋子变得好像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而且非常冷,奇冷彻
骨。
因为火盆早已灭了。
一向细心的女主人,为什么不为她的孩子在火盆里添一点火?
没有灯,没有火。可是有风。
从阴森森灰蒙蒙的雾中看过去,屋子里仿佛有个人在随风摇动。
吊在半空中随风摇动。
一怎么会吊在半空中,这个人是什么人?
卓东来的心忽然沉了下去,瞳孔忽然收缩。
他有双经过多年刻苦训练后面变得兀鹰般锐利的眼睛。
他已经看出了这个悬在半空中的人,而且看出这个人是用一根绳于悬在半空中的。
这个人是吴婉。
她把一根绳子打了一个死结,把这根绳子悬在梁上,再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把她自己
打的那个死结套在自己的咽喉。
等她的两条腿离地时,这个死结就嵌入了她的咽喉。
这就是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这本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可是有时候却又偏偏这么容易。
除了吴婉外,屋子里还有个人,一个白发如霜的老奶妈,两个年华已如花一般凋落的丫
头,一对可爱的孩子,有着无限远大前程的可爱孩子,让人看见就会从心里欢喜。
可是现在,奶妈的头发已经不再发白了,丫头们也不会再自伤年华老去。
孩子也不会再让人一看见就从心里欢喜,只会让人一看见就会觉得心里有种刀割般的悲
伤和痛苦。
——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可怜。
“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死了,我该死,我只有死。孩子们却不该死的。
可是我也只有让他们陪我死。
我不要让他们做一个没有娘的孩子,我也不要让他们长大后变成了一个像你的好朋友卓
东来那样的人。
崔妈是我的奶妈,我从小就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她一直把我当做她的女儿一样。
小芬和小芳就像是我的姐妹。
我死了,她们也不想活下去。
所以我们都死了。
我不要你原谅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我也知道没有我们你一定也会一样活得很好
的。”
好冷、好冷、好冷,卓东来从未觉得这么冷过。
这间精雅的卧房竟是个坟墓,而他自己也在这个坟墓里。
他的身体肌肉血脉骨髓都仿佛已冷得结冰。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吴腕为什么要死?”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卓东来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死了至少已经有三四天,你居然还不知道。”司马超群的声音冰冷:“你实在把
他们照顾得很好,我实在应该感激你。”
这些话就好像一根冰冷的长针从卓东来的头顶一直插到他脚底。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
——这几天他一直全力在对付雄狮堂,这地方是属于吴婉和孩子们的,他和大镖局的人
都很少到这里来。
他没有解释。
这种事根本就无法解释,无论怎么样解释都是多余的。
司马超群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他也看不见司马脸上的表情。
“你问我,吴婉为什么要死?我本来也想不通的。”司马超群说:“她的年纪并不大,
身体一向很好,一向很喜欢孩子,她对我虽然并不十分忠实,却一直都能尽到做妻子的责
任。”
他的声音出奇平静:“可是我却没有尽到做丈大的责任,所以错的是我,不是她。”
“你也知道那件事?”
“我知道,早已知道,做丈夫的并不一定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司马超群说:“我也知
道那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她还是会做我的好妻子,还是会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他淡淡的接着说:“我既然决心要依照你的意思做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就必需付出代
价。”
“所以你就故意装做不知道?”
“是的。”司马超群说:“因为我若知道,就一定要杀了她,一个英雄的家里是绝对不
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我当然非杀她不可。”
司马说:“所以我只有装做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的家,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把这
个家毁掉。我不但要装作不知道,而且还要她认为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家才能保存。”
卓东来显得很惊讶。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以前根本没有完全了解司马超群。他从不知道司马超群的性格中
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是个这么重感情的人,遇到这种事,居然还能特别人着想。
“这种事本来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的,可是我已经想通了。”司马说:“等到这件事
过去,等到孩子们长大,我们还是像别的恩爱夫妇一样,互相厮守,共度余年。”
他忽然转身,面对卓东来:“如果不是你逼死了她,我们一定会这样子的。”
“我逼死了她?”卓东来声音已嘶哑:“你认为是我逼死了她?”
“你不但逼死了她,逼死了郭庄,而且迟早会把我也逼死的。”司马说:“因为你永远
都要别人依照你安排的方式活下去。”
他凝视着卓东来:“因为你的心里有病,你外表虽然自高自大,其实心里却看不起自
己,所以你要我代表你去做那些本来应该是你自己去做的事情,你要把我造成一个英雄偶
像,因为你心里已经把我当作你的化身,所以你若认为有人会阻碍你的计划,就会不择手段
把他逼死。”
司马超群说:“吴婉就是这么样死的。因为你觉得她已经阻碍了你。”
卓东来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刚才告诉我,你已经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他问司马:”这是不是因为你觉得
现在已经到了要下决心的时候?”
“是的。”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是的。”
“你决定以后要怎么样做?”
“不是以后要怎么样做,是现在。”司马超群说:“现在我就要你走,永远不要让我再
见到你,永远不要再管我的事。”
卓东来忽然变得好像站都站不稳了,好像忽然被人一棍子打在头顶上。
“不管你要把什么带走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走。”司马超群说得截钉断铁:“今天日
落之前,你一定要远离长安城。”
卓东来忽然笑了。
“我知道这些活并不是你真心要说出来的。,他柔声说:“你受了打击,又太累,只要
好好休息一阵子,就会把这些话忘记的。,
司马超群冷冷的看着他。
“这次你错了,现在你就要走,非走不可。”司马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才说过的话
了杀人要及时,绝对不能让时机错过,这件事也一样。”
卓东来的瞳孔又开始收缩。
“如果我不走呢广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司马:“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是的。”
司马超群也用他同样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如果你不走,我就要杀了你。”
五
天色已渐渐亮了,屋子里却反而更显得阴森诡秘可怖。
因为屋里的光线已经让人可以看清楚那些惨死的人。
活着时越可爱的人,死后看来越悲惨可怕。
卓东来和司马超群面对面的站着,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刀锋般砍在他们之间。
“我本来可以走的,像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