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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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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骤然掩唇,别开脸去,眼泪潸然而下。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婷婷,她一直都在误会她妈妈。”

陆风扬摇了摇头,“她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误会,才好取信于中村次郎的,她连我都瞒着。”

一开始知道她和中村次郎在一起的时候,他简直是急痛攻心,担忧大过了愤怒,他一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一直相信。

后来,自百乐门的莺莺那里,送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情报,纵然莺莺总是矢口否认,他却明白,自己的猜测决不会错。

他想要拉她回来,告诉她,她做的这一切他都会做,她所想的全部他都会棒她完成,可是,她却从来不给他机会。

他害怕增加她的危险,所以疯狂压抑着泛滥的思念与担忧,不去理会关于她的一切,甚至偶尔相遇,也只是刻薄讥诮,陪她将戏配得更真,让她的处境能稍安一分。

却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来得这样快。

亦笙送陆风扬出去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黛云出事的前一天,曾经传出过消息,日本人的进攻计划里面似乎提到了大哥的名字,你告诉他,要当心。”

第八十二回

一九四四。

重庆。

这是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昼与夜,明与暗,于此交锋。

“……现在盟军处处捷报频传,唯有中国战区一败涂地,豫中会战惨痛失利,洛阳沦陷,现在你们居然告诉我,长沙战况危急——现在盟军已经在质疑,中国还有没有力量继续和日本作战?你们自己说说,我国军的军威何在?国家的颜面何存?

“小鬼子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新近失利,又趁我们如今分兵印缅战场,所以才孤注一掷,发起了此番进攻……”

我不听这些,我只要结果——长沙,到底能不能守住?”

地处隐秘的会议室里,重重光影之下,一片沉默。

“照目前的情形看,长沙,大概是守不住了的。现当务之急,是尽快拟定下一步的作战方针,固重庆、昆明。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满室死寂,众人齐齐的转眼看去,灯光之下,那男子目光微凝,面色却是沉敛依旧。

一语既毕,满室又是寂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实话,可那种眼睁睁等着国土沦陷,身为军人的他们却偏偏无能为力的深重痛苦,沉沉的压在在座的每一个人心上,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终是有人向着首座面色严峻的委员长开口道:“委座,我同意仲霆的意见,如今局势,向长沙增兵已无济于事,保陪部和西南国际交通刻不容缓。”

委员长闭了闭眼,哑声道:“那依你们看,日军的下一步进攻动向会是哪里?”

薄聿铮将眼光缓缓移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军用地图上,目光经由长沙缓缓的下移,终于凝在了一点上,胶着不动。

“衡阳。”他说。

在座的高级军官们纷纷随委员长一道起身,走道了那巨幅地图面前。

委员长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就睁着那样猩红的眼,沉默着去看那地图,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其他人的意见呢?”

“以敌人现在的兵力,进至渌口或即停止,毕竟长沙一战敌亦有所折损,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又是节节失利。”

有人有不同意见,说了出来,不少人点头应声附和。

薄聿铮却摇头道:“正因为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海上交通线受到严重威胁,所以才会孤注一掷,发起了这次进攻——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攻下衡阳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桂林,一则避免这两地成为盟军空军根据地,二则进一步打通大陆交通线。”

他此言一出,有不少人赞同,却依旧有人持反对意见——

“仲霆言重了吧,以小鬼子如今的情形,即使窜据衡阳,也决不至西入桂林。我推测,他们不过一意打击吾人反攻力量而已。”

一时之间,会议室内众人各抒己见,相持不下。

“报告,地九战区紧急密电!”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声报告响起。

众人皆是神色一肃,如今这里召开的,是最高层机要会议,若非情况紧急,是断不会有人来扰的。

委员长自他的侍从官手中接过了那电文,看了一眼,合上又看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还算平静,眼中却压抑着深沉惨痛。

“第九战区又再告急,长沙,大概真的守不住了。”

他放下那电文,又再走到作战地图面前,眉头紧蹙,声音很低,向是说给一众下僚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衡阳是湘桂、粤汉铁路的枢纽,水运交通也是四通八达,又是西南公路网的中心,如果日军果真进攻衡阳,如果衡阳失守,那东南和西南之间就要被隔断,西南大后方就会受到直接威胁……还有衡阳机场,这是东南空军基地之间的中间联络站啊,一旦失守,我们的前进机场就要后退到桂林,那空中的战线一下子就要后退两千公里……”

他又再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地图上那小小的一点,斩钉截铁的开口,“不管敌人攻不攻衡阳,衡阳,必不容失。”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薄聿铮抬头看了一眼蓝空,长达五年半的大轰炸现如今终于告一段落,他一直以来牵挂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安定。

冯维鳞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一时没能忍住,“哥,让司机开快些,就算误点儿时间,也回去一趟罢,你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和嫂子了,这次过重庆来,又是家门都不沾就要走……”

薄聿铮摇了下头,“不了,机场那边已经在等着了,如今战局紧迫,长沙一旦失守,衡阳岌岌可危,刻不容缓,我得尽快赶过去。”

即不能相见,更不想徒惹她难过牵念,他顿了顿,又再开口,“不要告诉她们我来过。”

冯维鳞喉头一哽,“我明白,其实我也是只能看一眼就得走的。”

薄聿铮拍了拍弟弟的肩,没多说什么,便往开过来的车子走去。

冯维鳞眼看着兄长的背影,眼看着他上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隔着车窗开口:“哥你要小心。”

他相信自己的兄长的判断,因为相信,所以担心。

车内的薄聿铮点头,看着弟弟眼中的担忧,笑了一笑,“维鳞,放心,这场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冯维鳞眼看着兄长的车子走远,沉默着上了自己的车,向着冯公馆的方向开去。

他到家的时候,亦笙正在房中看信。每当她思念丈夫的时候,就会把他写给她的信都拿出来,重新来看。

那些信大多是他在夜深人静时写的,信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写的大多是他对如今时局的看法,对所指挥的战况的描述,也会邪道自己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还有要她照顾好自己,小心空袭,天冷添衣……

那一封封信,在她手心中,句句内敛,却又字字柔情。

“少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夫人让您下去呢!”

前来禀报的听差,连声音里都透着喜悦,她亦是一喜,忙起身快步便往楼下而去。

客厅里,冯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又是笑又是泪的,怎么也不肯放,“维鳞,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刚好有个会,就回来看看,”冯维鳞亦是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问道,妈,你和大嫂还好吗?”

这次的会议性属机密,就连参会人员的形成都是完全保密的,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开完会之后是不是还有时间回家来看看,所以并没有事先告诉家里。

也因此,冯夫人才会因着儿子的骤然回来,惊喜交加。

“好,好,我们都好,你就别挂着了,”冯夫人跟了冯帅多年,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是明白,明知不应问的,却还是没能忍住,“那你大哥呢,他也来重庆了吗?”

冯维鳞笑容一淡,摇头,“大哥另有任务,没有来开会。”

“那他现在在哪儿,可以告诉我吗?”楼梯上,忽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冯维鳞抬头,看着那女子一袭墨兰色旗袍,逐级而下,眼底透着藏不住的牵挂和期待。

他在她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是不忍心拒绝,开口道:“大哥在衡阳督战。”

他原想着,让她的思念能有个具体的所在,让她的牵挂能落实一些,让她能够稍解忧心。

却一时忘了,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衡阳,”她轻轻道,不期然的又想起了陆风扬的话,“他在那里,连会议都缺席了,是不是意味着一旦长沙失守,衡阳就是日军进攻的重点?”

冯维鳞一时怔住,连忙开口道:“你在瞎想些什么呢,哪个地方不需要人,大哥不过是刚好安排到那里督战罢了。”

“我原不懂什么,倒是关心则乱,自己吓自己了。”

亦笙听他这样说了,又因着冯夫人在,也便点了下头,勉力一笑,将话题带了开去。

吃过午饭,冯维鳞不能久留,便要动身立刻了。

他看着冯夫人哭无力,心底难受,便让平安将她扶上楼去。

亦笙于是送他出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他知道她太聪明,刚才他说的话她未必肯信,暗自后悔,于是寻了话题想逗她开心一些,也是害怕她再问他。

“你生日就要到了,我让人寻上好的缅玉,做成项链送给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玉的。”他笑着说。

她忽而抬头,一渣眨不眨的看着他,“维鳞,你帮我一个忙,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第八十三回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这是衡山南麓的一座小城,因山南水北为“阳”,故此得名“衡阳”。

又传“北雁

南飞,至此歇翅停回”,则亦有“雁城”之雅称,引无数文人名士竞相留墨。

这里,从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早在湖南会战之初,军委会就曾有意让他到第四、第九战区指挥作战,却没想到正式命令尚未下达,战事已一溃至此,让人始料未及。

现如今,他站在这里,不见衡阳雁,唯见处处厉兵秣马,战云密布。

“中央的意思,是先固守衡阳,把日军主力吸引到衡阳周围,再从外围进行反击——所以军委会指令,衡阳无比要固守两星期,守期越久越好,尽可能消耗敌人。”

薄聿铮看着面前留守衡阳的方军长以及其余几个师长,这样说道。

几人皆是微变了神色,那方军长沉吟片刻,苦笑着开口:“军令如山,我等自当遵从,只是现如今的情况,也起请钧座体谅——衡阳地势并无险可守,且城内连工事都没有,况小日本来势汹汹,而我军经常德一役,伤亡惨重,装备兵员迄今未补全,两星期之期实属困难,如实在不得已,是不是可以……

他身为军长,自知军令如山军心不容动摇,可是此刻在座的并无一般的兵士,皆是师以上高级将领,对形势亦是心知肚明,并不所不能言。

所以,在接下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同时,他也选择了开诚布公,期望着上风能够体谅,也为第十军在万一时刻能留点种子。

可是,薄聿铮缓缓摇了下头,面色沉毅,声音虽淡,却一字一句,并不容人转攌,“军人没有不得已的时候。

方军长面色凝重,过了良久,方向着薄聿铮正色开口道:“究竟衡阳能坚守多少时日,先觉不敢在钧座面前逞强,但我保证,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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