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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冲冷水澡总是让身上一些旧伤很难受,泡这热水让肌肉都放松了,原本隐隐作痛的旧伤也比较不疼了。
「好棒……」干脆跟洛宇说他想住这边算了……
不过因为是热水的关系,让他脸上的红纱变得湿湿黏黏的贴在脸上,弄得很不舒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红纱解下来,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池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浮出水面。
「凤儿……」迟疑错愕的低喃声让他吓了一跳。
糟糕,沉入水中反而让他没有听见本来脚步声就极轻微的卓洛宇进来的声音。
一手抓住红纱想往脸上蒙,却注意到水池中有一丝丝黑水,因为池水有排出口,所以他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慌忙抓起身后的长发,原本用药水染黑的发色已经恢复赤红色。
被看到了!
低喘,虽然泡在热水中,却觉得打从心里发冷。
他不知道……他没想过这暖泉会把药水洗掉……有么办?!
他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僵持的沉默中,原本的温暖在渐渐崩毁。
他放手让红纱沉入池底,感觉心也随之沉入黑暗。
「……被发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扬起唇角,他干脆让红纱沉入池底,转头面对最不想面对的人。
卓洛宇面无表情的瞪着他,眼中充满了无数复杂的情绪,还是没说话。
果然……除了母亲跟十大恶人以外,没有人能不在意这身血腥的颜色……
「我穿了衣服就走。」
垂下眼掩饰心底的落寞,他探手去抓从卓洛宇手中滑落到地上的衣衫。
刚抓住布料的一角,手腕就被压住。
原本僵硬站直的男人跪了下来,一手压住他想拿衣服的手,一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凝视他赤红的双眼。
他不安的想挣扎,因为不喜欢眼睛的颜色被看见,也不想看见对方脸上的嫌误或恐惧。
「很漂亮……」低哑的呢喃让他挣扎的动作顿住,细细的吻先是落在额头,然后温柔的落在眼帘。
他刚刚……说什么?!
不是恶心、不是妖怪……而是漂亮……?!
过度的惊讶让他无法反应的任凭原以为会用力推开他的双臂抱紧他,感觉到身上的水弄湿他的衣服。
对,是身上的水弄湿他的衣服的,绝对不可能是泪……从他有记忆开始,甚至连母亲死的时候,他都没哭过啊……
「凤儿,这下你真的像只凤凰了,这身羽毛挺漂亮的。」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耳畔的嗓音隐约含笑,有心疼,也有宠溺,他用跟记忆中母亲同样的温柔力道磨搓着艳红的发。
「我……我是血……」
「嘘,」他打断了他不安的话语,「你是我的凤儿,除此之外,谁也不是。」
他愣愣的看着他,听着他强势的话语,无法答腔。
「看过血珀吗?血色的琥珀,是种非常美丽的宝石,跟你眼睛的色泽一模一样,下次我送你血珀好吗?」低喃的沙哑嗓音温柔而眷恋。
跟他染血的称呼同音的宝石,在眼前这人眼中,却是美丽的……
珍惜而温柔的吻,一样带着血腥味,却在唇舌交缠中,尝到了一丝甜蜜。
哗啦!
热水从背后淋下,血魄一震,猛然回神。
他又在发呆了吗?最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红唇噙着苦笑,他慢慢闭上眼。
「主人?」云飞的声音带有迟疑的想确定。
「没事,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起身让云飞帮他擦乾身体,穿上衣服,独自走回寝室,熄灯。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思绪还是不停翻腾。
有时候很困惑的是,那个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的「血魄」的?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吗?还是后来才得知的?
他所说的话,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从前那所有的温柔与爱恋,曾经有真实存在过的吗?
想问,或许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也没有被爱过……可是,是到如今,这答案肯定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啊。
「小龙,过来。」轻声低叫,让小宠物缩进怀里,冰冰凉凉的温度让他平静了下来。
不该迟疑,不该留恋,就这样把所有都结束掉……可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还是会不时想起。
「哼哼。」自嘲的哼笑,他闭上眼任黑暗吞没神识。
自从得知「血魔尊」血魄没有去花费心思追缉叛徒,反而把矛头直指岭南陈家以后,不少武林好手就已经先后赶至救援。
他们有的曾在穷愁潦倒之际接受过陈家的帮助,有的真心与陈家老爷兄弟相称……虽然帮助陈家的理由各个不一,身份也黑白交杂,但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希望能够帮助陈家,别再让血魄嚣张下去。
照理来说,有这么多各方好手齐聚一堂,就算不至于摸摸鼻子绕道而行,也至少会先观望风向再想点办法好个别击破。
可是,血魄是狡诈的、谨慎的、擅于玩弄人心的。
他清楚知道,这些众派之掌、数帮之主因为谁也不服谁,反而疏于调度人手,少数几个没有门派牵累的人,又因为陈家人口众多,无法顾及陈家偌大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正因为如此,他不但没有暂避其锋,反而趁他们站稳脚步前,趁势出击,使用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利用人心弱点,嚣张至极的在众人看护之下,掳走了陈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甚至嚣张的在刷洗得雪白的屋墙上以鲜血书写下大剌剌的拜帖。
这举动无疑的是在这些英雄好汉脸上扇了几记响亮的耳光,也让他们知道,忌讳着什么旧恨新愁互相猜忌的后果,就是不足十五岁的、会用景仰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那个少年如今陷入生死未卜的险境——意气之争连个屁用也没有。
打从成名以来,他们就未曾蒙受如此奇耻大辱,但人从他们铁铮铮的保证下被带走也是事实。
事发之后,陈家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更是一下子蒙上了愁云惨雾。
「陈老爷,这事是我周征办事不力,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把小公子平安救回来的!」
周征非常不爽,一张大胡子脸胀得火红,脖子上青筋浮动,只差没被血魄气到脑溢血。
想他塞北雷霆堡独霸一方,竟然在赶来岭南帮助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朋友时出了搂子,他简直有一刀把自己脑袋砍掉的冲动。
「周堡主,您别这样说,大家都已经为我陈家尽心尽力了,是那厮太过狡诈,这……依各位所看,老夫那孙儿……可还有希望救回来?」陈老太爷忧心忡忡,面色惨灰的问。
这话说得体谅,但众人老脸上均是一红。
如果不是他们东提防西提防,各自猜忌又隐隐有暗斗相争之意,谁也不服谁的安排,导致于闹了这般大乌龙,那血魄不管有通天本领,都很难在他们层层戒护下把人掳走。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不管他们现在如何后悔都没用了。
面对陈老太爷这个不安的询问,饶他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人物,也不敢答得肯定,因为掳人的是血魄。
诡谲莫测的血魄、狡诈阴险的血魄、性情变换不定的血魄……过去三年多的喋血事件中,只告诉他们一件事——只要有血魄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死不少人。
这样的魔头,可能费心抓走一个少年却不取他性命吗?
此时的沉默,是凝重的。
陈老太爷眼中的绝望,在众人的无语中随着时间流逝愈来愈浓,耳中听见的,只有从屋后传来的媳妇的哭泣声,以及依稀可闻的……孙子的呼救声。
他为什么没有看好那活泼好动的孩子呢?这种问题现在就算问上一千次也不可能有答案,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一再的这么问自己。
「陈老太爷,现在绝望还太早了。」
出声的是刚好走进大厅的两个年轻人之一。
「韩七爷,你这话怎说?」
韩七,北海七狂的老七,昔日恩师曾受过陈家恩惠,所以听闻陈家有难,素来不过问中原武林之事的北海七狂也只好合力把资质武功最高,同时年纪最小的小师弟踢出来「为师报恩」。
由于北海七狂的师父辈分高得吓人,连少林寺高僧都得称呼一声师叔祖,想到自己的辈分比一堆老和尚还高,这天性率性自在的韩七就开始想咒骂自家师父是个老不死妖怪——虽然恩师现在已经挂了。
面对这种「困境」,韩七除了在心底死命咒骂上头六个不够义气的师兄师姐,顺便哀鸣师父的「祸害遗千年」,没事欠了个恩情,害他闲云野鹤般的有为弟子必须耗费青春在这中原武林的斗争之中。
可是咒骂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把亡师的遗骸拖出来鞭尸又是另一回事,所以韩七低骂含在嘴里,还是很认命的一路从北海千里迢迢赶至岭南。
不过,赶到了是赶到了,但他懒得应酬,厌烦互相吹捧,讨厌客套,在他的坚持下,这乱得可以的中原武林几乎人人都称他为「韩七爷」——他宁可他奶奶的当个大爷,也不要被一堆年纪可以当他爷爷的老前辈叫师叔!
他也是在前院作战时,第一个发现后院有异状的人,不过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护院被毒死了四个,陈家小公子的贴身随仆惨死,雪白的墙上用鲜血抹上了「血债血还,不死不休」八个大字。
然后,在各个武林好手回到大厅去唉声叹气时,只有两个人还留在后院。
一个就是韩七,另外一个,则是卓别山庄的庄主,卓洛宇。
此时,听到陈老太爷的问题,韩七马上把球踢给跟自己一起研究半天的男人。
「与其问我,倒不如问他。」
众人这才注意到,卓洛宇手中沾有沙土和鲜血的信签。
「这似乎是挑战信的样子,上头言明若要救回小公子,三日后到东边三十里外的八仙亭一会,但若提早有人行动,小公子的性命绝对不保。」他说着,将手中的信签交给陈老太爷。
「卓庄主,这信签是在哪里发现的?」周征性急的追问。
「尸体身下。」回答问题的是韩七,「他研究现场的痕迹找出来的。」
卓洛宇沉默着,无视众人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安静的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众人开始讨论,他也只是低垂着眼,沉默。
这些年来,他的话愈来愈少,眉宇间的沉重愈来愈浓,漆黑深邃的眼中,情感也被藏得愈来愈深,尤其是在卓家因为五大世家开罪朝廷入狱,又在狱中被血魄毒杀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他笑过。
注意到他似乎将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韩七感兴趣的盯着他,辛苦的在脑中复习来中原武林之前,他家酷爱蒐集武林侠士资料的六姊给他灌输的情报。
其实这也不难,因为卓洛宇在中原武林中可以说是赫赫有名——出名的不止是他出身于五大世家中的卓家,甚至曾经有成为五大世家第二代中的领导人的趋势,还有他在正欲大展鸿图的时候,仅仅二十三岁的年纪就在武林中宣布脱离卓家自立,放弃卓家继承权,一个人跑到远离江南的长沙,成立了卓别山庄。
有人说他轻狂,有人猜他犯了家规被驱离,有人笑他不知好歹……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两年中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成就,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专管不平之事——脱离了五大世家的光环,他的声名不减反增,隐隐成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与此同样攀升的,还有他的身价,多少闺女青睐于他,多少武林前辈希望有他这个乘龙快婿,数年间媒婆几乎踏坏了不知多少卓别山庄的门槛,但没一次找到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经年在广大的中原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