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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家再回到坐位,玉佛双目微合,于佛香缭绕间说道:“诗赛规矩,诸位施主心内皆明,不行再不罗嗦。现出第一道诗令,请诸位施主仔细听好。”说罢,抬起清眸,疏疏淡淡的扫向场内。
众人屏息凝气,竖耳倾听,都不敢有丝毫疏漏。
“自古道,人之情感莫过于悲欢离合四字,其余皆不胜之。今日便以离为诗眼,或诗或文,皆不限制,主旨鲜明即好。”
众人称是。
周允乾坐于我身侧,托腮细想一会儿,便道:“殊儿觉得此题如何?”
我微微一笑,对望向我的诸大臣说道:“诗词者,自心内而发,自然便是上乘,技巧次之,而若强逼,必定落出。”(
大家纷纷点头,各自沉思起来。
这诗赛最烦人之处,便在于,若己方有一人未得结果,便所有人不得离开。我的诗早已成就,却不能声张,怕打扰了众人思绪。只得把早已书好的宣纸放于一侧,开始把玩自洛城带来的紫竹狼豪。
这笔是自己亲手作的,曾送东方禹几杆,那人甚是喜欢,宝贝着不肯用。临行前,却双全部送了回来,说既可实用,又可睹物思人。
如今见了,便真个睹物思人了。
心内不由骂道:好个缠人的家伙。眉头心头全被你占了。
正暗自咬牙,抬眸间,竟发现那不行大师似笑非笑的望向这边。
迎着那双清水无波的沉静眸子,心内不由一动,忽然来了兴趣,朝他呲牙一笑,用口形念道: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
那人脸色不变,眸中却渐渐升起一丝笑意,然后垂下密密双睫,手托一百零八颗佛珠,默默颂起经来。仔细望他口形,却是:世间万事总浮尘,只有诗书差可人。千卷西窗残月夜,数编东阁乱山春。吟声未若佛声好,书味何如道味真?识得自心清净土,文章糟粕不堪陈。
之后,再吟的便是百眼莫辩的真正经文了。
我忍不住趴在书案上低低轻笑起来,为何每遇到一个和尚,便想度我出家呢?难道,就不兴我在这尘世里沉浮享受一遭么?以后再见和尚,一定得躲远一些。当然,若如玉佛这般超凡脱俗者是舍不得躲的。
身旁某人见我低笑,素手捅捅我,伸颈过来低语道:“妖精。这个玉佛可是耿直清正的很,你便再与他眉来眼去,人家也是不会偏袒你的。”温温的热气喷在脸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看也不看他,拿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偏你知道。你那诗且作的如何了?”
他稍一犹豫,把微散墨香的诗稿推了过来,“呐,看吧。”
但见上面写道:
别处云天几岁望,林花着眼益神伤。
烟波湖畔年前柳,更为谁成碧玉妆?
读罢,沉默不语。你已有青竹满怀,何苦还惦记这年前之柳?若非那柳再次逢春,怕是早成枯树一根了。
“到底如何?”那人紧盯了我问道。
“在第一天来说,这诗恐怕算是上乘之作了。若吹毛求疵的话,只能说风骨尚软。”我仔细端详着那洒脱楷书,认真回他,却仍不看他。
那人坐回身子,轻轻一叹。半天又伸过脖子,低语道:“刚才,我看到你老婆了。”
我瞪大眼睛望他,气道:“我也看到你老婆了。”
还用他告诉。刚才参拜时,我便看到那古怪刁钻的长公主立于肖佩旬身后。依旧莲花白纱罩面,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纱,仍能依稀感觉到她清厉的眸子在瞪我。
这女子算是和我结仇了。我不由苦笑连连。
那人闪着灵动的眸子低笑,道:“与我生气作甚?有本事,若真能摆脱你那霸道老婆,我便服你。”
我咬牙道:“输了怎样?”
那人想想,低语道:“随你处置。”
我弹弹襟袖转眸一笑,道:“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我宰吧。”
“只要你舍得。”那人狐狸精般,细眼眯眯的狞笑不已。“若你输了呢?”
“也洗干净脖子,任你宰割。”
“君子一言?”那人伸出素白修长的手指。
“什么马都难追。”我亦呲牙狞笑着伸出手掌,与他一掌定音。小样儿,就等着瞧吧。
而那一直无声而坐的不行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颂完了经,静静看着这边,唇边却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由大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77半盏清茶泼皱水
待最后一人作罢,已经接近中午。而其余两国,也脚前脚后的涌出屏风之外。
我辞别不行大师,率洛国众人往大殿外走去。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已经面露疲惫之色的白胡子老头道:“没想到这作诗,也是体力活儿,如今竟是饿了。”
白胡子老头儿咳嗽一声,叹道:“老咯,一年不如一年。想当初,我可是生龙活虎一般的人物,莫说这一个月,便是一年,也是能挺得过去。”
我莞尔,赶情在这个世上,吹牛也是不上税的。
正要接话奉承老头儿几句,突然啪的一声,一泼热腾腾的水迎面而来。我吓了一跳,急忙推开白胡子老头儿。
定睛看去,先看到的是一脸惊愕的齐风。而他前边横眉而立、手拿空杯的竟然是长公主肖佩妤。
望着滴答滴答的袖子,我默然……
“国师。”齐风平沙落雁般飞掠过来,揪起自己的袖子便帮我擦水渍。我连忙挡住他的手,道:“无妨。”
‘然后努力让自己笑得花儿一般,望向肖佩妤道:“长公主好大的火气,可是我这手下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
肖佩妤看看我们这一行数人,冷哼一声,腰身软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再笑道:“若有,晏殊定替长公主出气,惩严不怠。”
“你这鬼侍卫,好没教育,见到本宫,竟不知退避。”肖佩妤半天,才手抚着茶杯,娇声说道。
“哦,是么?”我依然微笑,“我这侍卫愚笨,见了长公主,定是……”
眼角瞥到策王肖佩旬正带着众人走向这边,而其中那护国候任翼更是急色匆匆。
我歪嘴一笑,接着说:“定是不知道,是应该称呼您为长公主好呢,还是,还是称呼一声……国师夫人。对么,齐风?”
齐风此刻只关心我是否烫伤,黑漆漆的眸子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见我问他,也不知所云,便连连点头。
大家听我如此一说,全愣了。肖佩妤脸色变得绯红,透过轻纱的眸子一瞠,才要说话。刚刚赶到的任翼先已高声呵道:“什么国师夫人,痴人说梦。”
我不急不恼,闪着眸子道:“我与长公主正在讨论终身大事,不知道,护国候在急什么?”
“你、你……”任翼瞬时变了脸色,就要上前理论,被他父亲一睛给镇回去。
“本宫到是忘了这个茬儿了,确有此事呢。”只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肖佩妤竟恢复了常态,眼波流转,娇笑道,“既然国师大人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依我策国的规矩,附马,是要住策王宫的。”
“好说。”我曼转身形,凝睐递向站于一旁目光审视的美人策王,道:“有公主这般国色天香的妙人陪着,晏殊住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放肆。”任翼更加着急,脸上青筋直冒,就差拨腰间那柄剑了。
我当他不存在,接着说:“只是,公主好象忘了,无论什么规矩,这以夫为纲的祖训,应都是一样的吧?”
“你。”肖佩妤粉面一寒,若隐若现的双眉竖了起来,“不知晏国师要待如何?”
我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适才笑得太多,现在竟有些木了,忙收敛了嘴脸,正色道:“自是以夫家身份,命你退出诗赛咯。”
“大胆。”
“放肆。”
……
话音才落,便捅了马蜂窝一般,策国那边连嘴带手,都指责过来。
而我们这边,以周狐狸为首的诸人,也不示弱,回道:“一介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待在闺中才是正途。”
“就是。赶快回去吧。”
“与个侍卫纠缠不休,伤风败俗哦。”
……
我站于风波中心,负着手闲闲听了,不由得意洋洋——你看我们洛国人,多么斯文,再不会那么高声粗语的,讲的可都是道理。
可是风波之中的别一主角,神色间就差了好多。肖佩妤再个伶俐聪明,毕竟是介女子,平日又是被人呵护惯了的,那里听过如此污言浊语,渐渐双目盈盈含水,素纱无风摆柳,颤抖不已。
任翼欺身过去欲扶佳人,却被肖佩妤扭身避开。于是,空着两手咬牙瞪我。
“唉,殊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望了望站于一旁瞧热闹的陵国笑面虎宇文留璃,再看看自己的亲姐姐如此模样,肖佩旬终于无可奈何的开了口。
只见这策王秀眉颦皱、清眸含怒,面色甚是不好。我侧头看了看他,咧嘴笑了,道:“当殊儿胡闹,你别介意。”
见那策王沉面不接话题,赶紧赔笑说道:“殊儿也无它意,只要长公主撤了那婚诺,再不为难我的侍卫便可。”
肖佩旬叹了口气,答道:“所谓婚事之说,原本是说笑。而你侍卫之事,家姐有错在先,也不会再行追究什么。”
“佩旬。”长公主娇娇怯怯、不甘不愿地叫道。
“只是,殊儿有些过了。”肖佩旬说罢转回身去,心疼的拍拍长公主的手,低声安慰,竟再不看我一眼。
我心内一跳,心道:坏了,肖佩旬生气了。不由有些悔悟:长公主再设计戏弄我们,毕竟是一介女子,又是寡妇,我何苦在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她。虽然目的达到,却又惹怒好朋友,可谓得不偿失。
想于此,摸着鼻子走过去,当着众人,对姐弟深深施一礼道:“晏殊适才言语欠妥,请策王陛下、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靠于肖佩旬怀中,冷冷哼了一声。
“佩旬,念在殊儿年轻,饶过殊儿吧。”见长公主不买帐,我又转向肖佩旬。一声佩旬叫得那美人策王浑身一震。半天,才转过玉面,用清亮的眸子扫过众人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谁再提起,定不饶恕。”
策国诸人弓身称是。
我也负手望向自己这边的人,说道:“策王陛下之言,可曾听到?”
洛国诸人也弓身称是。
然后我与肖佩旬同时把目光递向宇文留璃。
再无热闹可看的宇文留璃,讪笑了两声,一收嘴脸,回头道:“可都记住了?”
见那些大臣们点头,肖佩旬沉着一张玉面,护着他姐姐,走出大殿……
青竹公子宇文留琉带着冷风掠过我身旁时,偷偷掐住我胳膊上的肉,冷笑道:“忒恶劣了,打一巴掌又给一蜜枣,若我,定不饶你。”
我摸鼻苦笑,自这件事上,终于悟得一个道理——好男确实不能与女斗,尤其是不能与美丽女人斗,否则,定会没好下场。即使受害者是男人。
唉……
78为伊细谱汉宫春
真的不愿让肖佩旬气我,回到驿馆,开始坐在床上挑礼物。
先是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