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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算了,我知道一点都不好笑。
嘴巴自然而然嘟起来,而我自己浑然未觉。
“哪里,”凤丹青打开折扇,仪态万方得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淡茶色通透如琥珀的眸子,“非常好笑。”
我没好气地拉下他遮脸的扇子,——是吗?我觉得你笑得比我还难看。
“总之,刚才我们讨论的事情……”凤丹青转移了话题。
方才凤丹青突然提议我们改变路线,进一座小城休息,补充补给。我们现在已经身处青岩于沧州的交界处。
秦穆轩听此意见连凤丹青的理由都没有等,直接否决,造成了刚才的气氛紧张。
“不管是什么理由,风险太大。”秦穆轩声音不大,但是平静中带着坚决。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启嘴唇。——秦穆轩说的是。沧州与青岩边界的小城,是西王母劫杀我们的最后也是最佳地点,如此冒险……
凤丹青见我这样说,眉宇间浮上淡淡的关切。
“若是过了边关进入青岩后,就得至少有一个月时间才能再次有市镇歇脚。”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
“无邪,这半月来车马劳顿,前些日子养回来的身体又消瘦这么多。我怕你……”凤丹青停下来没继续说。
其实他不必这样给我留面子,我非常直率的承认,我现在就是个大包袱,拖着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身体,要靠别人庇护。不过,这些年我苦吃得太多了,这样一点哪能算上个事啊!
我刚想反驳。秦穆轩的声音却响起来,“就按你说的定。”
体会到了张口结舌的感觉。这家伙居然让步。顺带也剥夺了我的发言权。
******
车子停了下来。
现在的我因为一路的摇晃颠簸连水都再也喝不进一口。
其实自从与西王母那一战,身体就再没舒坦过,但是,那样一点疼痛又怎样呢?最可怕的,有时候不是死亡,而是虚无。失去一切感觉,听,嗅,触。这一切。甚至连疼痛都无从察觉。有那么一年,我就被束缚与逐渐失去感觉的痛苦中。
当我以为已经麻木习惯的时候,偏偏有人硬要把快要窒息溺死的我拽出黑暗。
我也是人啊。我希望平淡,幸福,被爱,被守护。但我偏偏又是殷无邪。
偏偏我堕落于黑暗的时候,还要拉上我最爱的人。
我会失眠,是因为恐惧噩梦。醒着的时候,我还可在安静无人的地方坐着,凝视着天空回忆。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不放过,一点点慢慢咀嚼,和他在一起的光阴。
现在我总算是读懂了,他偶尔寂寞又疏狂的神色。总算明白他安静下来,细细描绘我唇的形状时,那么留恋不舍的情绪。
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接受他时会那么犹豫不决。因为,他的爱包涵了深刻的绝望。只是他隐藏的太深,太难以察觉。
但是,我很庆幸,我总算做到了一件事。我让温未凉明白,没有他的世界,我宁愿舍弃。
其实,这才是我愿意再一次前行的原因。
现在开始,我是你一个人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不让你伤心。我让你每天看着我睡着,再看着我醒过来,我的白天都给你,黑夜都给你,我让你一天到晚眼力全都是我。打也打不跑。我让你一直看我看到烦。
我曾经那么信誓旦旦的对温未凉说过以上的话。但是,一句读没有做到。
“无邪?”凤丹青见我面无表情坐着,轻轻拍我。
——没事。
眼神,表情,呼吸,心跳。不露出半分半毫的破绽。
——可以给我把瑶瑟吗。
我忽然转头,面带期望看他。
在那个终年落雪,盘旋着厚羽白鸟的沉雪池。无数次温未凉撑伞听我为他弹琴。
现在我闭上眼睛,还仿若看得到,大片大片的雪,以决绝姿态堕入大地。只是雪中的人影,因为太过久远而有些虚幻了。
我抱了琴,下车。在一块山石上坐定。
琴音从指腹下战栗的琴弦上流泻出来。
凤丹青庸懒靠着车壁,无语注视着月下抚琴之人。
抚琴人的动作很单一,优雅的背脊倔强的直挺着,目光没有落在琴上。而是稍稍扬了头,目光落在远方的虚空之处。手指亦没有大起大落,但是挑,捻,抹,抡,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但是,如果去形容那琴音,只有两字。
凄绝。
居然是这样的两个字,念出来都会让人心颤。
从前他只是认为,眼前人是背负了深重仇恨仍然云淡风轻的潇洒之人。现在他终于看出,他不是看得开,而是把一切都自己亲手埋葬,不被外人看见。
面具下面仍然是面具的人。
今日,不知被什么触动,眼前人在无意识下,他的感情终于被琴所传达。
这样的他,脆弱中带着忧伤。一切都是淡淡的,仿佛风一吹,就化为轻烟消失不见。
就是那一夜,那风华流转,月光失色,天下止息的一夜,凤丹青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对眼前人的感情。
无邪赋·第一百零一章:至深至不求
几天后,三人果然入了一座边关小城。
此地远离战火蹂躏的沧州中心,再加上多是往来商旅休息之处,呈现出了一种畸形的繁华。街市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一些小酒家门面不显眼,里面却是格调高雅,菜色完全不输沧州最有名的凤家的“金玉满堂”。当然也少不了身姿婀娜,模样娇羞的女子在帘幕轻扬的小楼上敛客。这里的女子多不是本地人,即有恬淡幽静的沧州女子,也有妖媚放荡的青岩女子,甚至有佩铃善舞的戗族女子。各个青楼都是一副总有一款适合你的阵仗。
战争,不仅是灾难,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是一些人暴富的契机。比如军官和投机倒把的中间商。而这里,多是这样的人。而身处这样声色犬马的人流中,也不易被发觉。
马车进了小城,压碾着不平的青石路,车铃叮当的前行。
我有点被这小城的喧嚣震慑,毕竟很久没看到那么多人,那么热闹、正常的世界了。
突然有点自嘲。自己简直就像个十年没出过闺阁的小姐,兴奋得东张西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似乎就没过过一天“正常”的生活。要说最平静的,应该是刚来时凤丹青陪我的那一年光阴。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疲乏休息的白衣男子。他似乎都没有变呢,淡雅依然,骄傲依然。
凤丹青浓密的睫毛抖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却是眉头微蹙,神色不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拉开车门。驾驶马车的座位上空空如也——秦穆轩不见了。
这家伙一定是讨厌人多,所以干脆撒手不干,开溜了。
我说刚才怎么那么多人往车子上瞧呢,原来我们乘的是无人驾驶车……
不多久,马车在一家小客栈门前停住。
小伙计满面笑容的跑出来,把马牵好,“这位客官,您是住店哪?还是打尖哪?”
凤丹青从马车山跳下来,此时他已是一身青岩客商的打扮,也稍微改变了姿容,不显得那么出挑。
“来,小心脚下。”他伸出一只手来扶我下车。
我手半敛在袖子里放在他掌心。小心迈腿,从车上下来。
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闪出耀眼的光。
周围来往的人都不自觉止步,眼带惊艳的注视着我。
好像很习惯这种目光了。
“我们住店。”凤丹青小心把我搂在怀里,然后丢出点碎银子给伙计,示意了一下马车,笑道“小哥帮个忙,多关照些。”
伙计这才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点头哈腰,一脸职业笑容,“那是那是,客官放心。”然后招呼了人来卸车,把马牵到马棚里。
“老板。”凤丹青丢了锭银子在掌柜面前,“天字第一号两间。”
老板抬了一下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凤丹青。然后笑了笑,从背后的墙上拿下两把钥匙,扯着嗓子喊,“小四儿,带着两位客人去。”
我莲步轻移,小碎步踩得紧密跟在凤丹青手边。——你认识老板吧?
凤丹青笑,“这都被你看出来。”
否则你怎么能安心住这儿啊。我也淡淡扬起嘴角。
在长廊上穿行,我才发现这里门面虽小,院子却是另一番天地。木制的楼体架高于地面,扶手和门窗的装饰古朴而精致,长廊边的庭院里绿水环绕,翠竹斜立。水面反射了阳光,在长廊的顶上反射出斑驳耀眼的光影。
不时,廊上也会有怀抱乐器,衣着艳丽的女子经过,木屐在地面踩出一串连贯的轻响。
——你的产业吧?
凤丹青扬眉,“何以见得?”
——这样情调甚高的客栈,除了您谁还能建得出。
凤丹青突然站住了,我猝不及防,奇怪得回头望他。
”我们真的是初识么?你好像对我了解甚多。“
一时语塞。
凤丹青没有追问,举步跟了上去。
小二拿钥匙殷勤得开了门,“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打一桶洗澡水来,有劳了。”
我进了房间,立刻扑到床上躺下。
啊……一个月没有这么软的床了,一天到晚坐车走山路,骨头都颠散了。
我看着坐在桌边赖着不走,还一脸理所应当表情的凤丹青,忍不住坐起来。
——那个,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我的房间啊。”狐狸一样的笑容。
——那旁边的……
“秦穆轩的。”
我憋屈。
——那你再开一间好了。
“无邪,你内伤未愈,我必须要保护好你了。不然要被师傅生吞活剥的。”
再次憋屈。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凤丹青这样说着,拿起小二刚沏好的茶呷了一小口。不知为什么,他优雅美丽的侧脸,显得有一丝失意。
他一定是以为,我是为一个月前他给我的那个吻而有所戒备。
我忽然怅然,我和凤丹青的记忆总是相措,仿佛生活于不同的时空。他被王染之挟制时,我无法理解他的感受,而此时,他又能理解我的感觉吗?
凤丹青意识到我投过去的目光,也看过来。刹那,眼神相缠绵,两个人竟然都迷失了。
“老爷,洗澡水已经打好了。”小二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尴尬,“还有什么吩咐?”
凤丹青扭过头,“没有了,你可以下去了。”
看看,少爷的派头又露出来了。
再次看我,凤丹青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走过来拉我的手,硬是从床上拖起来,“去洗澡,我帮你擦背。”
——啊?
我手忙脚乱的挣扎,然而手臂被他箍紧。
“你不愿走,我可要用抱的了。”声音里染着恬然的笑意。
——不要不要。我自己走。
此言一出,我犹如触电,自动跳到地上。
磨磨蹭蹭走到浴室。绿色纱帐重重包围之中,一个半人高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