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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皇兄,您很痛吗?我立刻去唤人来。」
不,不是的。真恨这无法自主的躯壳,拼了命的张开嘴,飒亚发出沙哑得让人几乎要掉泪的声音说;「……战……战……」
「皇兄,您在担心战况吗?」
禧沙随即抚慰地拍拍他的手,并且以手指捂住他的口。
「您别说话,我懂得。战况您不必担心,非常的顺利,在我们烧了对方的粮船之后,他们有两、三天没有动静,接着又企图在河上搭起船桥攻打我们。但我们的士兵个个将士用命,己经将他们击退了,并没有让他们越过雷池一步。」
喘口气,禧沙笑了笑说;「而且,最近我们还观察到对方似乎因为粮草用尽,没有后续补给,兵马己经开始呈现疲态,他们手下的残兵败将那种手脚发软的模样,看了真是让人痛快。皇兄,您下令烧粮船的决定,真是再明智不过了。」
以司珐尔的能耐,怎么可能因为损失一点粮草,就……
飒亚正觉不解之际,禧沙己经起身说:「相信再过个几日,胶着的局面使会转为有利于我方,等他们饿得彻底、无心作战之际,咱们将大举反扑,迎接胜利的到来,光荣凯旋班师回朝。皇兄,您等等,帐外都是急着等待好消息的将领,我要去告诉他们,您己经清醒了。」
不,禧沙。飒亚眨动着眼睛,想要挽留住弟弟……
这绝对是司珐尔的诡计,为什么他们却一点警觉都没有?太迟了,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有几日了?说不定敌人己经撒好了网,就等着大家一起去这死啊!
快回来,禧沙……哥哥有话要说……
遥远的(也可能并不真那么远),讽刺的欢呼声由四面八方响起,帐内帐外一片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躺卧在床上的飒亚,正被绝望与忧伤环绕。
他不能躺在这儿(偏起不了身),他一定要告诉大家(却发不出声音),你们太掉以轻心了(怎会如此愚蠢),司珐尔岂是泛泛之辈(此人的危险可怕,朕再清楚不过),不要因为敌人所给的一点甜头而招致……
无情至极的,一股切断绝望之人的微薄呼唤的黑暗,来袭。
不,等等……我还没有把话告诉禧沙啊……
以全身气力抗衡着,不愿被名为「昏迷」的流沙所吞噬,但终究还是在气力用罄之后,沉沉坠入无意识的永夜。
「皇兄?」
好不容易接受完大家的欢呼,带着平满与老御医回来的禧沙,低头探视着。「唉,好象是又睡着了呢。毕竟身子还很虚弱,怪不得。不过能看到皇兄睁开双眼,我就放下胸中的一块大石了。」
起码,皇兄还活着。禧沙内心顿生出千万倍的勇气,准备与邪恶的贼人作战。
「请让老夫看看。」
上前一探脉息,御医皱起眉头说:「还是有点紊乱呢!这也难怪,现在身处在战场上,就算想让陛下静养也不可能。殿下,依照老夫的提议,我看还是尽早将陛下送回皇宫中,这对陛下恢复龙体安康会较有助益。」
「但我伯皇兄禁不起旅途的……」
「只要小心点,缓慢地前进的话,应当不会使伤处裂开。当然,老夫和平大人也会随侍左右的。」
「是吗?好吧。」禧沙万分不愿与皇兄分离,不过思及这也是为了皇兄的身体着想,便勉为其难地点头说:「可是我必须代替皇兄留下来指挥将领们,所以无法亲自护送皇兄回去,你们千千万万要最谨慎地、不能有丝毫差池地,把皇兄安全送回宫中,明白吗?」
「小的都很明白。」老御医与平满纷纷低头说。
「好,那我会安排一队兵马护送皇舆,要是在路上或回到宫中后皇兄醒来,请转告皇兄,我禧沙一定会代替他取下司珐尔那贼厮的人头,平定这场乱事,请他不需要为此事担心,西琉的天下绝不会有所动摇的!」
信心满满的东宫殿下,由于敌人出乎意料的手软,因此压根儿没有考虑到尔虞我诈的战场并非他所想的如此单纯,竟轻而易举地被眼前的优势冲昏脑袋,对自己将要取得的胜利深信不疑。
这时,年轻气盛而又毫无战场经验的东宫,本该仰赖诸多将领的才智,听取他们的建议,特别是关于目前倾全军之力攻打敌人,导致后防空虚的弱点,再次调整军队布局的意见等等。
可惜的是,这样诚恳的建议却换得东宫不赞同地反驳道;「哼,我们只差一步就可将敌人赶尽杀绝,何必再多花时间重整布局呢?敌人没有后援,光是和我方对打就己经万分吃力,又何来分散自己好夹攻我们的能力?不,与其拖延战事,我想快一点结束这场内乱,大家就尽量打下敌方的堡垒,收复羽花河南岸吧!」
日后,再回头思量。
原本是一条火烧粮船的妙计,却导致轻敌,并且还使敌人利用这机会制造假象、设下圈套这也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道高一尺而魔高一丈了。
西琉北方三城的守将,夜半时被一阵喧闹的战鼓所吵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披着睡袍,窝在小妾怀中的将军,脸色苍白地听着军师的禀报。
「是逆贼,突然从海港岸边攻击过来了!」
「什么?我听说逆贼不都在南方吗?而且还说护皇军目前是占上风的,就快把敌人剿清了,什么时候那些贼子跑到北边来了?」
「是守港的赤将军!他不知何时投靠了贼人,并且为他们开启了港边的城门,如今贼人己经攻下一城,很快地就会攻打到我们这边了!您可以听到外头己经传来贼人利用火炮在前方开路的吵闹声。」
「我的天啊!」
「将军?将军大人您先别晕过去啊!快点准备达命吧!」
逆贼掀起叛乱后将近两个月,某日。
司珐尔率领的大军,搭着船,绕过半个国境后,于北方港湾登陆。再沿着几乎没有多少驻军抵抗的北方京沪大道,于一日内就攻打下三座大城,长驱直入,与南方的人马,形成南北夹击居于中央的皇城与护皇军的态势。
第十一章
一脚踩在焦黄的土地上,咔沙、咔沙,坚硬的碎石刺痛脚底。
这儿是哪里?我又在什么地方?这片雾怎么会如此地厚重,充斥着我鼻腔中的烟味是打哪儿来的?
急切地想要穿越过迷雾,双腿奋力地前进。咚!阻碍在前的台阶低头一看。突兀地,遮蔽双眼的雾散去了。
我认得,我认得这台阶,这根倾斜的柱子!
手正摸着石柱确认,怔忡间手中的石柱化成沙石。再惶恐地放眼望去,倒塌的、被烧毁掉的、满目疮属的一景一物,曾经是为人称颂的美丽宫殿,所有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屋瓦城墙,如今不过是荒芜废墟一座。
噢,不,怎么会这样呢?是谁破坏了这一切?我还记得自己年幼时曾在这座皇苑中度过的时光,为何要将它毁灭?这儿是我唯一的家,失去了它,往后我要去哪里?
还有……人呢?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旋转过身子,想要放声嘶吼,转瞬间四周景物又再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奔驰过来的战马,载送着手握长枪、高声喊杀的士兵,纷纷穿透过去,不断往前冲刺、奔驰。
铿锵!噗吱!交战的长枪在空中制造出银与金的火花,兵器刺中人体的声音此起彼落,而一颗飞抛而出的头颅所洒出的鲜血像是雨水纷纷滴落,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低头一看。
血,这是谁的?我的双手上怎么会沾满了鲜血?
凶残的杀戮持续在周遭上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的士兵倒下。一刹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破重围,高高地揭起火把,喊着:「把皇宫烧掉吧!把西琉皇朝从这世上彻底地摧毁,直到所有一切化为尘土为止!」
不,才可以的,快住手,不要烧啊!
张开双臂,扑过去,一定要夺走那把即将吞噬所有的人,绝对要阻止……
吓!怎么会是……你?
恐惧地瞪视着那双以为再无机会相见的蓝瞳,颤抖地看着对方伸出了手,被攫住了颈子,制住呼吸,两男人泛着冷酷笑靥的薄唇,开开合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珐尔,你放开我,求你放开……
握在脖子上令人不能喘息的五指松开了,如释重负地坠落,持续地坠落,手脚不知所措地舞动着,停不下来,正不断地在坠落中。
到底要落到什么地方去?啊!
断气的疼痛,几乎要使人昏厥过去,但总算是不再往下掉了。探手摸去,四周都是黏稠的液体,阴暗的地面上滚动着不知名的物体,其中有一个滚到了脚边,于是将它拿起。
那是死不瞑目,了无生气,七孔淌流鲜血的弟弟的脸孔。
哇啊!啊啊啊
「啊!」
一身冷汗地醒来。
不祥的梦,以及仿佛仍缠绕在脚边的冰冷的血腥触感,使得飒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仍处在梦境中,随时会有更令人胆寒的一幕出现。直到他紧扣着胸口的手掌,感受到自己切切实实在跳动的心,他才慢慢地调顺呼吸。
啊!四肢怎会如此沉重呢?缚着千斤巨石似的,抬不起来。转动着眼珠,仰望着眼熟的天篷帘幕,层层随风飘动的薄纱,传递舒缓与平静人心的檀香。
几次深呼吸后,在开口前有点担忧能否顺利发声的飒亚,听到自己干得可磨平石子的喉咙唤出:「有人在旁吗」时,着实是松了口气。
「陛下!」
迅速的,有人掀起了床幔,探视着他说;「陛下您觉得如何?还好吗?」
「嗯……」飒亚勉强扯扯唇角说;「平满……你……几夜没睡了……眼袋都黑肿得……让朕认不得了……」
「陛下,您一定很渴吧,臣先去为您端水过来。」
被他的调侃逗出了一丝欣慰笑意的褐发中年汉子,连忙去倒水,替飒亚垫高了枕头,好让他半坐卧着,并应飒亚所求,把他倒下后这些日子所发生的种种,一件件叙述给他听。
「微臣护送您回来的路上,您也是时醒时睡,大概都记不太清楚了吧?」平满放下飒亚喝完的水杯,端上一小碗清粥。「由于您昏睡时,长期都靠着药水与|乳汁、糖蜜等补充营养,现在一清醒,您必定感到饥肠辘辘,可是为了您着想,请您先忍耐着以粥果腹,免伤肠胃。」
「谢谢,那我就吃几口吧。」才要伸手去拿,想不到银汤匙竟由指间滑落,飒亚苦笑着说:「朕……好象比初生两、三天的宝宝还不如。」
「您在说什么呢?能熬过那样的危机,己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还奢望能立刻生龙活虎地跳起来,那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事。」一旁的白发老翁插口说。「陛下,您还记得微臣吗?」
「你……朕似乎有点……老御医?是吧,你就是很久以前从宫廷中消失的那位人称「天下第一神医」的老御医!」
「陛下真是好记性。是啊,正是微臣,给陛下请安。呵呵,日子过得真快,陛下当年出生时,老御医我也曾亲手替您洗涤过,现在陛下己经是个堂堂七尺,挺拔俊俏的人中龙凤、九五至尊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是老御医救了朕一命吗?多谢了,御医。」
「岂敢,这是微臣当做的。而且这位平满大人也帮了不少忙,这些日子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