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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已尝了,大王不也来尝一杯吗?”
李隆基和丹菲大眼瞪小眼。一个烦躁,一个无奈。
相王左右看看,寻着话题拖延时间,“三郎,这酒如何?”
“一般。”李隆基没好气,后又想起到底是韦皇后赐的酒,才改口道,“回味醇厚,是好酒。”
“既是好酒,可否让文某也尝尝?”段义云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冷不丁冒出来,将第二杯酒抄了过去,也一口饮了。
众人神色各异。远处,柴尚宫脸色隐隐发青。
“好酒!”段义云抹了唇抹角,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不过既然相王肠胃不适,还是不要用酒的好。这酒可先带回去,等大王身子好些了再用。”
丹菲咬牙,度俯身倒酒,“大王务必饮一杯吧。奴也好向皇后复命呢。”
酒壶一斜,竟然没有倒出来。
丹菲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酒壶本来装的就不多,又分成两格。这无毒的酒已是两杯子就被喝完了,剩下来的只有毒酒了。
丹菲顿了顿,重新倒酒,还特意让柴尚宫看清楚自己手指按下了酒壶柄上的龙头装饰。她怕李隆基和段义云还要争着喝酒,这次只倒了浅浅的小半杯,只够半口的分量。
丹菲倒酒这点动作,被三个男人看在眼力,自然明白这一杯才是有毒的。一时间,目光都凝聚在酒杯上,竟然无一人动手。
“何事这么热闹?”一声懒洋洋的笑声传来。崔景钰带着一身酒气而来,朝相王行礼。
段义云咳了咳,道:“皇后赐酒相王,偏偏相王脾胃不适,饮不得。这下正寻思着如何向皇后告罪呢。”
“就是这酒?”崔景钰似笑非笑地盯着案上那杯葡萄酒,伸手就去拿。
众人都吓了一跳。丹菲反应最快,一把夺了过来,板着脸道:“表兄真是荒唐!这是皇后赐给相王的,你喝了做什么解释?”
崔景钰眼神一冷,又旋即笑起来,一脸不以为然,道:“表妹也太见外了。不过一杯酒,文将军都尝了,我尝尝,分一点皇家恩泽,也没什么。”
丹菲冒着冷汗,道:“这酒本就所剩不多,相王还未曾喝呢。”
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只有相王喝了,这任务才算完。
李隆基握了握拳,笑道:“既然这样,让我代父亲喝了这杯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要去夺丹菲手中的杯子。
“三郎!”相王再忍不住,失声叫起来。
丹菲眼角扫过去,就见柴尚宫已经忍无可忍,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把心一横,不待李隆基的手伸过来,自己仰头将杯中的酒饮下。
“阿菲!”段义云脱口一声大吼。
柴尚宫吓得站住,旁人纷纷都望了过来。
手中空杯被一双冰冷的大手强硬夺去。崔景钰面色已是铁青一片,双目狰狞,浑身止不住细细颤抖。
丹菲不敢看他,旋即新拿了个杯子,重新倒了一小杯,“相王如今可安心饮了?”
相王和李隆基俱是面色僵硬。
柴尚宫又朝这边走了两步。
相王到底姜是老的辣,镇定端起酒杯,朝唇边递过去。白玉酒杯眼看就碰着了嘴唇——“公主、驸马到——”
礼官高唱一声。
众人哗然。柴尚宫下意识地朝厅外望去。
就那电光石火之间,丹菲手指间的一颗花生米弹出,倏地打翻了相王手中的酒杯。相王吓了一跳,李隆基配合着在父亲背上拍了一下,相王顿时呛咳起来。
柴尚宫转回头,就见相王正在用袖子抹着嘴唇,道:“果真是好酒,就是太烈了,不敢多喝。有劳娘子替孤谢皇后赐酒。”
丹菲朝柴尚宫微微点了点头。柴尚宫满意,转身离去。
丹菲犹如抽去了筋一般,软软坐在地上。
“我……我该去向皇后复命……”
“且慢!”崔景钰咬着牙,一把将她拽起,眼神凶狠狰狞,“你我兄妹许久没见,当好生叙旧才是。”
说完不顾丹菲分辨,拉着她就朝殿外走去。
“劳将军陪着相王!”李隆基飞快吩咐段义云,跳起来追着那两人而去。
丹菲被崔景钰半拽半抱着,拖进了一处茶室中。李隆基后脚紧跟了进去,将里面的宫人轰了出去。
宫人大惊失色,只当公子们醉了酒要宠幸宫婢,可看着临淄郡王塞过来的金叶子又舍不得,只好咬牙紧闭着嘴巴,退了出去。
崔景钰粗喘着,按着丹菲坐下,在屋子里哗啦一阵乱翻,找到水缸,当即就舀了满满一瓢水,拉着丹菲朝她嘴里灌去。
“慢点……呜……”丹菲苦着脸。
“吐出来!”崔景钰又把她一把拽起,去抠她喉咙。
“别别别!我自己来!”丹菲推开他,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哇地吐了一地。
污浊之物溅在崔景钰的鞋面衣摆上,他视若无睹,又舀了一大瓢水继续灌丹菲。他的手抖得厉害,水泼泼洒洒,打湿了丹菲的衣襟。
李隆基见他脸色不对劲,已是一副紧张得无法自制的模样,急忙上前接了过来,“我来。”
崔景钰被推到一旁,靠着灶台,大口吸气。李隆基一手搂住丹菲的肩膀,把水瓢送到她唇边。
少女身材劲瘦,搂在怀中却极柔软。她面色苍白,唯独嘴唇被磨得嫣红,秀气的鼻子皱着,浓长的睫毛不住颤抖,打湿了的刘海贴着鬓角,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她喝了水,又俯身呕吐,身躯蜷缩着,像是受伤小动物一般可怜。
李隆基对她又感激又心疼,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丹菲衣襟湿了打扮,单薄的罗衣湿了便如纱一般透明,露出里面桃红的抹胸来。
丹菲喘着气,抬头扫了他一眼,蕴着水气的双眸漆黑如玄玉一般。
李隆基眼眸一暗。他明知道此刻丹菲正十分难受,可看着她娇弱气喘的模样,却压抑不住一阵兴奋,心头好似烧起了一团火。
丹菲没被毒死,就先被灌了个半死。她苦不堪言,哇哇吐了两回,见李隆基还要舀水,急忙摆手求饶,“不用了……我也只吞了一点,大半都洒袖子上了。”
崔景钰声音里透着冰霜,“那酒有多毒?”
“不知道。”丹菲嗓音沙哑,“说是过几日才会发作。还要劳烦相王装个重病了。”
“这些不用你操心。”李隆基道,“你才是喝了酒的。要是中毒怎么办?”
丹菲也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两个男人。
崔景钰忍着咆哮的冲动,问:“你知道什么毒吗??”
“不知道。”丹菲苦笑。
崔景钰勃然大怒,要扑过来抓她。
丹菲急忙躲到了李隆基身后。
“息怒!景钰,别下着她了!”李隆基将丹菲护在身后。
丹菲探出脑袋道:“白色细粉,像盐似的,无色无味。应当是韦敬献给皇后的”
崔景钰忍着怒火,道:“我让安插在韦家的人去查查。你!你最好回去烧高香,求菩萨保佑这毒有解!”
丹菲被他一通怒吼,极难得的没有顶回去。她无辜又无奈,嘟囔道:“我也是不得已。柴尚宫盯得那么紧,我的暗示你们又看不懂。皇后拿云英和萍娘要挟我听命呢。若相王不喝,我回去还是要喝毒酒。”
“好啦。”李隆基打圆场,“阿菲难做,景钰你也多体谅她一些。我先回去看看父亲。你们俩可别再吵了。”
丹菲和崔景钰都没说话。李隆基苦笑摇头,推门离去。崔景钰的侍从十分识趣地又将门掩上,守在门口。
待到屋内只剩两人面面相觑时,尴尬的气氛终于蔓延开来。
崔景钰逐渐平静下来,靠墙而里,抱臂在胸前,面容肃杀,眼神冰冷。
丹菲有些理亏,气焰小了一截,喏喏道:“我有不得已之处。再说,比起我的命,相王和你的命,总要重要许多。”
崔景钰目光如冰刀一般朝她射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觉得你的命无足轻重?”
丹菲心虚地不敢抬起头,有一种词穷的感觉。
崔景钰走近一步,伸出手,捏着丹菲的下巴,逼她朝他看。丹菲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
崔景钰看着她还红肿的嘴唇,片刻后,方哑声道:“任何一个人的死,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丹菲颤声,心狂跳着。
崔景钰凝视着她的双眼,“我知道你是存了殒身殉道的决心进宫的。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是本事。曹丹菲,让我看到你的本事,在我没死之前,都给我好好活着!”
“……是。”丹菲浑身轻微颤栗,闭上了眼。
下一刻,崔景钰松开了手。压迫的气息离去。
丹菲松了一口气,虚软地靠在灶台边,脸颊通红。
“皇后若是要灭口,你打算怎么办?”崔景钰冷声问。
丹菲在烧火的矮凳上坐下,道:“我赌她不会。相王一中毒,送酒的皇后女官就死了,这不是不打自招?若是要灭口,她大可以找个没用的宫人去做这事。杀了我,太浪费了。我一人可当十个普通宫人用呢。”
崔景钰点了点头,又陷入沉默之中。
丹菲掏出了小梳子,对着水缸整理头发。她挽着袖子,修长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只戴了一支碧绿玉镯,将肌肤衬托得白皙胜雪。
在宫中这一年多,丹菲衣食无忧,不但长高了小半个头,少女身躯也发育了。她身段健美匀称,不像时下仕女那般丰润浑圆,却更加富有线条。如今躬着身,只见胸部隆起,细腰长腿,身段窈窕有致,又透露着一股潇洒爽利。
崔景钰看着她濡湿的罗衣里透出来的抹胸,眉间皱出一个川字。
丹菲挽起一缕散落的头发,忽而肩上一沉,崔景钰将一件宫人落下的披帛搭在了她的身上。
丹菲这才发现自己衣衫湿透,肌肤和抹胸一览无遗。她脸颊轰地发烧,赶忙裹紧了披帛。
灶上烧着一壶水,咕嘟咕嘟响着。崔景钰把水壶拎起来放在一旁,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丹菲整理好了仪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向柴尚宫复命了。她不比贺娄尚宫好说话呢。”
“嗯。”崔景钰回应着,可深邃的目光却一直流连在丹菲的脸上。他似乎想说什么,又或许只是想多看看她。
丹菲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简直寸步难行。突然的,她又不想这么快离去了。
她呆了片刻,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个话题,“对了,听说你就要成亲了,还没恭喜你。”
“哦。”崔景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丹菲词穷,绞尽脑汁找话说,“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上次围猎的虎,郡王赐了我一头。我做了一对虎牙小刀。在塞外,虎牙也是定情信物。送给贤伉俪,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崔景钰道:“谢谢。”
“怎么好像不怎么开心?”丹菲不禁打趣。
崔景钰沉默无语地看着她。
男人的冷淡和敷衍让丹菲赶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她不禁讪笑,“好像我有点自作多情了。崔……崔郎别介意。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友人的,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的。”崔景钰揉着眉心,打断了她的话,“我确实不……我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你。我不擅长对身边的人说客套话,你别误会。”
“哦。”身边的人。自己是她身边的人。丹菲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我……”崔景钰斟酌着,“曹丹菲,你有过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