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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佳音哭哭啼啼地,“阿菲,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的恩德,我都记着,我一定——”
“你的承诺,我半点都不会信!”丹菲弯腰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头一次没提防,被你害了,却是不会再有下次。”
卫佳音瑟瑟发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料你就不会认账。”丹菲讥嘲,“你素来是个孬种,又喜欢挑起事端,又没胆子承担责任。也就段宁江性子单纯又心软,才会和你这样的小人为友。结果呢,你这唯一的朋友,还被你亲手害死了。卫佳音,你做人到这份上,早该自己一头撞死的。”
“别……别说了!”卫佳音现在最怕听到段宁江三个字,“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我一定……”
“得了!”丹菲不屑,“豺狼言恩,谁敢相信?只是你若日后再害我,就如同此物!”
说罢,咔嚓折断了一支树枝,丢在卫佳音面前,大步离去。
卫佳音瘫软在地上,许久都站不起来。
掖庭私会
从那之后,丹菲倒马桶的时候就及其小心,倒没再发生意外。二来,再脏的活,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一日丹菲回来,红珍告诉她,说萍娘过来寻她,没有找到人,又回去了。
丹菲便在心里计算日子。
果真到了第二日,黄女史将丹菲叫了去,道:“我已求了张娘子,免了你后面的罚,你从明日起,就不用去洗马桶了。”
丹菲惊喜,急忙磕头谢恩,“娘子恩德,小女衔草结环以报。”
黄女史笑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你自己有福。”
丹菲又回头去谢萍娘。萍娘笑道:“咱们都是为了上面那位效劳,彼此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丹菲是她肯定是托了别人的关系。只是她不说,丹菲也不好多问。她是新来的,还没经过考验,他们不信任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个关系网,也是常理。
“这事十分奇怪呢。”萍娘道,“韦家按理不应该再来找你麻烦才是。”
丹菲不便把密信的事告诉萍娘,只道:“是那个卫氏在整我。我已经私下把她打了一顿,她都招了。我以后多提防着她就是。”
萍娘点了点头,“那位人去了潞州,你的事,是崔郎打点的。”
李隆基任潞州别家。虽然他这官做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也总要偶尔去潞州巡视一下装个样子的。
丹菲一听是崔景钰救的她,脸随即一热。
她当初进宫前可是夸下了海口,说自己单打独斗绝对不成问题。结果进宫才几日,就被卫佳音这个她素来看不上的人整得又伤又累,真是颜面扫地。
丹菲几乎可以想像崔景钰知道此事时脸上讥讽嘲弄的笑意。他定是在心里笑她虚张声势,蠢笨无能。
想到此,丹菲又尴尬又恼怒,恨不能再把卫佳音拎来揍一顿。她在心里憋住了一口气,绝不能再犯这些低等的错误了。
她必须尽快向崔景钰和李隆基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有机会掌握他们埋在宫中的暗子,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对了,”萍娘又道,“你要是想给崔郎或者郡王传递什么消息,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你女红如何?”
丹菲脸微红,“绣花不精巧,做鞋子、纳鞋垫倒可算是拿手。”
“那正好!”萍娘喜道,“你就将便条缝在鞋垫里,装作孝敬给他们的。我出宫就可替你带出去。宫里宫外虽然不准私相授受,可是亲人间送些物品是允许的。只要不是值钱的物品,一些衣物鞋袜,内侍们也不会仔细检查。”
这倒正中丹菲下怀。她就想和崔景钰谈一谈这次的事。她觉得对方的目的并不在要自己的命,而是想试探自己。她对韦氏一党不熟,需要听听崔景钰的意见。
丹菲回去后,就开始纳鞋垫。淑娘和红珍午时收工回来,见丹菲在做男人的鞋,都好奇地过来打听。
“给谁做的?你在宫外可还有情郎?”
“叫什么名字?在做甚?”
丹菲大方道:“是做给我表兄的。”
“就是那位崔家表兄?”红珍嚷嚷。
“哟!名满长安的崔四郎?”淑娘双目发亮,“阿江,你同我们说说,他到底长得怎么样?是否真的如传言中一般英俊?”
卫佳音坐在不远处做针线,偷偷朝这边瞄。
丹菲从容道:“我同他也不熟,只是家破人亡,上京来投奔他罢了。就算住在崔府里,因男女有别,也未曾见过几面。他模样……确实俊美无俦。”
宫婢们整日关在掖庭里,能见的男人不过都是阉人,于是最爱听王孙公子们的故事。丹菲张口就打破了她们的幻想,顿时失望得哀嚎连连。
“罢了,崔四郎也早早地就和孔家女郎定了亲的。”
“他就算不定亲,难道能娶你不成?”
“都说这亲事要吹了。”
“什么?”众人惊讶。连丹菲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那宫婢得意道:“我阿姊在前廷奉茶,听到内侍们在议论,说梁王和上洛王都有心将女儿嫁他呢。”
梁王就是武三思。这些王公家的女儿也真多,嫁出去联姻就像撒芝麻似的。
丹菲道:“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退亲?孔家这支虽不是衍圣公嫡系,却也是极近的旁枝,岂是寻常人家,可任由男方这般欺辱的?崔景钰作为男方,若非女方品德有失,也不会轻易退亲。”
“没准孔家想退亲呢。”红珍道,“如今外面对崔四郎的评价褒贬不一,都说他同安乐公主……”
淑娘急忙扯了她一下,“别议皇家事。”
红珍闭了嘴。
丹菲忙了两日,做了一双鞋垫,托萍娘送出去。
萍娘接过鞋垫仔细一看,赞道:“果真好扎实的针法。阿段手劲儿大,又稳,线纳得又密又紧。可惜了。”
鞋垫到了崔景钰手里,第一时间就是要被拆掉,纳得再漂亮也是白瞎。
丹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若能完成使命,拆损了也不值得可惜。”
就和她一样,若能完成崔李二人的托付,她能不能熬到最后,他们其实也并不关心。
日次丹菲难得轮休,终于可以轻松半日。
她坐在一株桃树下做针线。发给宫婢的鞋子太单薄,像她们这种做杂活的宫婢,鞋子很快就会磨破,还真得自己动手做鞋才行。
鞋底子已经做好,她寻思着在鞋面上绣点花。无奈她不擅长精细的绣活,想了许久,最后决定绣个最简单的竹君子。
春日阳光温暖,桃花盛放,娇艳明媚。风吹花落,鸟鸣枝头。
丹菲放下手里的活儿,仰头望去。阳光有些刺目,她抬起手,挡在眼前。她入宫月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清静悠闲。
“段氏。”黄女史走来,“你可闲着无事?史官里正在晒书,少人手,你随我去。”
黄女史又在一群轮休的宫婢里挑了几个识字的,领着出了光顺门,从内朝到了中朝。众人沿着宫墙一路向东又走了两刻,终于到了史馆。
一群内侍正在几个官员们的指挥下搬书晒书,卷轴摆满了大半个庭院。
“你们几个,去把晒好的书卷起来,收拾归类。段氏,”黄女史招手,“你去楼上把空出来的书架擦干净。”
丹菲提着一个黄铜小桶,抓着巾子,沿着逼仄的楼梯上到史馆二楼。
二楼大半书架都空了,可以一眼望到角落。敞开的窗外,一树桃花绚烂如彩云,繁华妖娆。窗下立着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
听到丹菲的脚步声,崔景钰转过身来,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
丹菲下意识往身后望。
“黄女史是自己人。”崔景钰声音清冷,犹如冰棱轻击,“她会替我们遮掩片刻。我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你说你上次被污蔑偷窃,是有人指使卫氏做的?”
丹菲轻轻放下了水桶,点了点头,“我了解卫佳音,她心肠不好,但是却十分胆小。她不敢主动招惹我。”
崔景钰的眉头皱着,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冷硬的弧度,“你有什么价值能让人偷偷谋害你?”
丹菲嘴角抽了抽,忍着把抹布甩在他脸上的冲动,低声道:“我觉得是因为那封信。韦家有人极看中那封信,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它的存在。他们相信你,或者是忌惮你,却不在乎我。掖庭环境险恶,我要是不幸病死了,你也无话可说。”
崔景钰侧头望着桃花树,“你觉得那人想杀你?”
“不,他只是在试探。”丹菲道,“试探你知道此事后,对我的态度——你立刻打点了人,免了我的责罚。这证明了你一直有关注我,也在意我。若我们俩关系不好,那我必定不会像你一样对韦氏忠心。而我又是知道信的人。那我对于韦家那人,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这么说,”崔景钰哼了一声,“我现在是你的救命符了。”
丹菲把手一摊,“我也没得其他选择。只求郎君早日将信破解,让这个把柄真正派上用场,好好反击回去。”
崔景钰漠然地盯着她,“韦家这个人一直盯着你。你今后行事要多主意。黄女史虽为我所用,却不如萍娘可信,你平日里无需同她有什么来往。”
丹菲道,“容我多嘴提点你一句,要解密,起码得知道信出自谁的手。那笔迹显然出自女子之手。我建议你查一查宜国公主。”
“你当我连这点都想不到?”崔景钰鄙夷地勾了勾唇角,“早就查过,不是她的字迹。”
“也许是有人代笔。”
崔景钰不耐烦道:“信的事我会处理,你只管想想怎么进含凉殿吧。”
丹菲她也不是头一次领教这男人的孤傲自负了,没必要和他争辩。她抓起抹布,一边拧水,一边道:“郎君放心。我定让您和那位都觉得物超所值!干活去了,郎君自便。”
崔景钰转过脸,望着绚烂如云的桃花,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带上了几分柔和。
临淄郡王
景龙元年的清明,宫廷中诸人都在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凉情绪中度过。祭典亡故的亲人也就罢了,主要是韦皇后没由来得情绪极端不好,动辄发火责罚宫人。不但服侍她的宫人提心吊胆,就连宫妃和命妇们,也都低调谨慎,生怕触了皇后的眉头。
“这么大一笔钱,竟然就被他几场豪赌,全给输光了?”韦皇后怒气冲冲地在殿中来回踱步。上洛王和王妃跪在下方,大气不敢出。
“废物!混账!看看阿兄你养了个什么孽种出来!”
上洛王被妹子骂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反驳,只哀叹道:“是我教导不严,皇后息怒。大郎这孩子就是个冤孽呀,就是投胎来咱们家讨债的!”
“他还不快滚回长安,还呆在外面作甚?”韦皇后怒道,“我说呢,之前他和崔景钰起了龌龊,我还当是崔景钰闲事管得太多。现在才知道,崔景钰说他结交了江湖人士,根本不是诬告。亏我还这么信任敬郎。因他抱怨,才把崔景钰先召了回来。结果倒给了他方便,做了一回散财童子!”
上洛王夫妇苦不堪言,只得不住谢罪。
“这钱还追得回来吗?”韦皇后问。
崔景钰在旁边静默半晌,此刻方上前答道:“臣在事发后立刻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觉得此事难办。世子身挟巨款,招摇过市,行事又比较……这自然会引起江湖上一些人的注意。我后来审问了世子身边的人,说世子受人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