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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才真正细细打量了一下宫瑞华,他的眼神里是钦佩和欣赏。可他还是痛惜地摇
摇头:“人没啦,谁的责任又有什么用呢?我也后悔,当时你也问过何婷的病历,
我也是大意了啊!我怎么就没告诉你她的心肌炎呢?那样的紧急情况,也不能全怪
你们医生。”宫瑞华感动得眼睛红了:“谢谢你,这样理解我们医生!”林亚明看
她眼睛红了,他内心也迅速涌上一股酸楚。他痛苦地扭皱着脸,不再看宫瑞华。宫
瑞华讷讷地说:“林亚明,你有什么困难吗?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她的声音
颤抖而不稳定。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此时冒出这么一句话。林亚明摇头说:“不用
啦!宫医生,你别在心中背包袱,请你把这件事忘记吧,都忘得干干净净吧!”宫
瑞华说:“为什么要忘记呢?是我给你的家庭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痛苦,我真觉得有
罪呢。”林亚明说:“你千万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
“我尽力?”宫瑞华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
的电话,需要我做什么就打电话!”
林亚明愣着,没有接。
宫瑞华从未有过的尴尬,脸颊热烘烘地发烧。她的胳膊停在半空,往前伸不是,
缩回也不是。
宫瑞华轻声问:“那,能告诉我你的单位吗?”
林亚明没有回答她。
弄得宫瑞华极不自在,她看不透林亚明的心思。
林亚明的确是有个性的男人,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宫医生,以
后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啦!尽管我心里不恨你,可我还是怨你的,何婷注定是在你
的手里死去的,一看见你,我会想起何婷,会很痛苦的。”
宫瑞华情绪降落到了极点,泪水往心里聚着,哆嗦着缩回手。
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宫瑞华却孤独异常。这既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
吧?只有想起林亚明的时候,她才有一种虚幻的激动。她觉得人不能老活在热闹里
面,总要有自己的时间,有清静的一刻。林亚明给她激起了千般新鲜和万般悬念,
千般猜测和万般想象。他的豁达,他的深沉,他的稳健,她凭一种直觉,在手术前
与他的目光相对时,目光是通的感觉,目光一通心情就通了。可是,天不作美,偏
偏让她碰上死亡。如果那天她不替班多好?再往回想,如果不替蔡雪雪的班,她也
就见不到这个林亚明了。林亚明这样的男人一般不轻易爱人的,一旦爱了,则是生
死相许,灵魂相依的。宫瑞华很难想象他对失去小妻子以后的日子怎么熬着。
现在,林亚明在干什么?除了怀念小妻子,他会想她宫瑞华吗?他眼下是不是
已经从丧妻的悲哀里走出来了呢?宫瑞华脑子里漂浮的都是一些抓不住的思绪。
刚刚上班的宫瑞华,被院长叫到办公室,院长口头说是与她谈心,其实是向她
宣布一个干部任免决定,院长告诉她已经免去了她的妇产科主任的职务。宫瑞华并
没有怎样惊异,其实在事故出现的时候,她就提出过辞职。不知为什么,苦熬到40
岁才得到的中层干部职务,是她自己在生命的路上走丢了。这怨不得别人。可她并
没有怎样的惋惜,她心里很平静,她可以继续做她的主治医师,她是有职称的,工
资待遇都没有一点变化。这就是她心里平静的原由吗?显然不是这些,真正的解脱
是因为她有了身心无法解脱的隐情。
完全是因为林亚明的出现。这个男人在宫瑞华心里一直是个谜。她对他曾经做
出无数种猜测,还是没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她费了很大的周折才弄清了林亚明的真
实下落。林亚明是个摄影家,市文联摄影家协会的秘书长。他最近正筹备自己的一
个摄影展。
酒是宫瑞华情愿喝进肚里的,宫瑞华是想借酒浇灭自己胸中的单相思火焰。可
是酒是浇不灭情感之火的,却将她的犹豫不定的心理障碍给撕破了,她吃完饭就打
的去了林亚明的家。
林亚明家住在郊外护城河边的一个平房小院里。旁边是一家水泥厂,飘飘忽忽
的水泥面子将红砖瓦房染成了土灰色。刚刚下过一场雨,院门口的一株古老的梧桐
树,还是叶片辉煌。宫瑞华从没有在城里看见这样粗壮的老树。树干上的树皮几乎
脱落干净,露出黄亮平滑的树干,上面有雕刻的痕迹。宫瑞华去按门铃的时候,还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想着见到他第一句话说什么呢?他会让她走进他的家吗?
他的家人会善待她这个不速之客吗?她正想着,看见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老
太太颤巍巍地把她领进林亚明房间里,很客气地请她坐下来。宫瑞华看见满屋子挂
着大幅摄影照片。老太太告诉宫瑞华,这些照片都是林亚明准备展览的照片,还有
他死去的妻子何婷的部分照片。林亚明将何婷的照片洗成黑白照,各种姿势,是那
样天真可爱。宫瑞华不敢与何婷的大眼睛对视,她不知道那里深藏着什么可怕的东
西。看着看着,宫瑞华心里就难过起来,两颗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滚动。
宫瑞华久久地坐着,不说话。
老太太对儿媳何婷是有感情的,言谈话语里除了对何婷的怀念外,还有对医院
医生深深的责怨。宫瑞华尴尬地附和着老人,心里始终想象着林亚明的模样。
宫瑞华看见这个家庭并不富裕,甚至还有些寒酸。她从房间摆设和林亚明的穿
戴上就可以看出来。宫瑞华马上想到要将自己准备好的5000块钱掏出来,接济接济
这个不幸的家庭。宫瑞华将钱掏给老太太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大娘,
这点钱您收下,算是我这个朋友给亚明摄影展览的祝贺吧!”老太太忙推托说:
“这可不行,亚明回来要说我的!”老太太将钱塞进宫瑞华的挎包里,宫瑞华又拿
出来,放在深棕色的写字台上,转身走了。宫瑞华离开这个小院的时候,心还在怦
然跳动。她很早就将这笔钱准备好了,一直寻找着交给林亚明的方式,今天的确是
个好的机会。如果林亚明将钱收下,她则可以减除对何婷死亡的内心谴责,林亚明
如果不愿意收下,则一定会来找她,她就可以有了与他当面交谈的机会。
宫瑞华在焦灼地等待林亚明的回音。到了家里,宫瑞华时常是躲避着男人黄秋
生的,即使黄秋生询问她内心的秘密,她对自己的内心稳秘也是守口如瓶。因为她
更加厌恶黄秋生了。黄蓉把宫瑞华的一切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坐在宫瑞华的身边
说:“妈妈,我算是服你啦!”
宫瑞华惊异地看着女儿:“你怎么跟妈妈说话?”
“妈妈,你别瞒着我了,我听婷婷阿姨说了,你去了林亚明的家里。我知道你
心里丢不下他啦!”黄蓉笑着说:“我不跟您争了,林亚明能赢得妈妈的心,说明
他真是有魅力的。”
宫瑞华瞪着她说:“别瞎说!妈妈是觉得对不住人家,才去看看他的老人!”
黄蓉笑着说:“对不住?你们医院的医疗事故还少吗?别的人你怎么不去看看?”
宫瑞华红着脸说:“我是说不过你,鬼丫头!不过,你可不能在你爸爸面前说
起这些啊!”
黄蓉点头:“我知道。”
宫瑞华神往地看着窗外。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林亚明将电话打到医院值班室,
正在值班的宫瑞华听见林亚明浑厚的男低音:“瑞华吗?我想见到你!”
宫瑞华就情不自禁地答应着:“亚明,真的是你吗?”她听见林亚明告知她见
面的地方,就慌乱地放下电话。她坐在椅子上,胳膊倚着消毒柜激动不已,甚至流
出眼泪。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落泪,是喜悦还是惊恐?只觉得一时浑身酥软,眼
睛里有一股热浪烧灼着,一直烧到脚底。
宫瑞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生硬地将自己的情绪稳住。她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找出一件紫色的短袖衬衫换上,黑色长裙配上紫色衬衫显得高贵又庄重。她又坐在
镜子前,淡淡地涂上一点浅色口红,拢了拢黑黑的长发。然后骑车来到工人文化宫
门前,看见林亚明站在门口等她。原来林亚明是给她还钱的。
在房间里,他们说了很多。话题是宫瑞华引转到家庭婚姻上来的。像林亚明这
样搞艺术的人,能够看出她的品味,更能够看出她婚姻情感上的危机。林亚明冷峻
的脸上在思考:“婚姻与爱,跟我们摄影一样,都存在着追求新意的问题。追求新
奇,是人的天性。只要情感不枯竭,你会每天都能从爱人身上发现新的东西。对于
我们普通人来说,不能低估爱情对生活的重要,这种玫瑰色的东西,至少占据了我
们生活和命运的多一半。”
宫瑞华插话说:“对于女人,情感是她生活的全部,没有感情的日子真是不值
得去过,我是这样认为。”
林亚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这样的女人。”
宫瑞华愣了愣问:“这样的女人不好吗?”
林亚明说:“我不是说不好,我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活得很累,容易痛苦,容
易受伤害。”
宫瑞华大胆地说:“是啊,所有的创伤,最终得由爱来敷愈。”说完的时候,
她用手摸摸发烫的面颊。
林亚明看见她的眼神有抚慰他伤痛的意思。他不禁竟不知不觉地跟着这个女人
的思维走了。难道失去何婷的痛苦将由眼前的女人来补偿吗?想起这些,他的心狂
跳起来。一改刚来时的倦意和慵懒的落寞。宫瑞华兴致更浓了,林亚明看见她的眼
睛光亮如星,可他的内心却敲响了警钟:林亚明啊林亚明,你必须终止与宫瑞华的
谈话了,你不能把眼前的女人往泥坑里带。
时间过去得真快。天色渐渐黑暗了。林亚明眩惑地望着眼前紫色的影子,笑笑
说:“今天,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在不懂得爱的时候去爱了,
懂得爱了,又不能爱了。就是这么残酷啊!”
宫瑞华沉浸在发泄的浪潮里,坚定地说:“为什么不能爱呢?”
林亚明更加慌乱:“好啦,我们都是什么年龄的人啦,还能谈谈爱情与家庭。
真有意思啊!瑞华,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宫瑞华没有走的意思:“你嫌弃我的唠叨?我是不是神经有了问题?”
林亚明笑笑:“瞧你说哪去啦?今天见到你很开心,我很愿意听你说话。你注
定比我年轻几岁,身上有一种激情。连我这搞艺术的都不具备了,你千万别丢掉这
点儿可怜的激情啊!”
宫瑞华感动地说:“你不是笑话我的幼稚吧?我平时是很少这样跟人说话的。
今天不知是怎么啦?”
林亚明感慨地说:“是啊,人是难得找回片刻的自己,今天我有一种找回自己
的感觉。”
宫瑞华静静地听着。天黑了,他们只能分手了。
后来,林亚明发现宫瑞华爱上自己了。林亚明知道宫瑞华是认真的,她刚才的
这句话,绝对不是出于消遣或轻浮的心理。自己呢,难道不正需要爱抚么?何婷走
了,孤单的他,不管忍受多么长时间的痛苦,终究还是要续娶的,因为他需要一个
爱他的女人来支撑这个家,来照顾他和他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