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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扶起大皇子,老实的说:“我倒没有受苦,大理寺卿是我家亲戚,我住的是单人的牢房,也有饭菜,就是床上虫子太多,被盯得瘙痒难受。还有就是恭桶两日才能一倒,实在是熏得人头晕眼花。”
他这话一说,皇帝和大皇子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原想着李锐此番出来,就算口里不说,心中也会有些怨气的,但他们却没想到李锐的豁达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还颇有苦中作乐之态。
“李锐你颇有其祖之风。”楚睿说的是李硕当年被围困数日,无粮无米,在纸上画各种菜肴四处送人用以自嘲的故事。
“陛下谬赞。只是小子确实没有受什么苦,实在不必如此做作罢了。”
李锐的礼仪是齐耀严格按世家的标准教导出来的,如今他披着头发不卑不亢的作答之态,倒真有些名士的感觉。
楚睿看着李锐,想的却是李蒙。李锐平日里梳着童子的发式,除了让人觉得有些像李蒙,倒生不出太多的感慨来,可如今披散着头发,却让楚睿想起了过去。
他忍不住思考当年若是李蒙没死,他如今是否还要如此艰难的平衡朝政,不但要整日算计,还要把所有强大的势力都视作自己的敌人。
李蒙最善于借势,有他辅佐,他一定没有这么辛苦。
“你家里人现在应该也很担心,朕和大皇儿见你无事,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
楚睿突然想一个人静静。
“你与大皇儿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你们不如回上阳殿好好叙叙吧。”
李锐跪地谢了恩,跟着大皇子一路往东宫而去。
“这次是我坑了你。”大皇子脚步不停,嘴里说着认错的话,“是我自以为是,想着靠暗卫的实力来让楚应元吃个暗亏,累你受了一场牢狱之灾。”
“若楚应元一直对我有心结,就算这次不出事,也总有一天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李锐在牢里听了几天各种奇案冤案,早已经把心结解开。
大皇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一阵子他被父皇和母后严厉的批评了许久,三个伴读也每天都魂不守舍,他自然是过的也很压抑。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往上阳殿走去。
“大皇子和李锐回来了!”秦斌一直在等着,见李锐和大皇子前面走了过来,连忙从殿门边一阵疾跑冲出,直接压到了李锐的身上。
李锐挣扎了几下,秦斌也是学过武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挣开,他又怕伤到他,就只好随他压去了。
仇牧也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往两人身上一跃。
“不!哦!嘶……我的骨头!”秦斌一声惨叫,哀嚎着骂道:
“仇牧,你以后改名字叫仇斌算了,我是不是你上辈子的仇人,你每次都这么坑我!”
“李锐都没叫呢,你叫什么!就知道你是花架子,一碰就哎哟哎哟叫!”
“艹,我要是花架子,你连花都不是!”
李锐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趴在他身上又斗起嘴来了,只得一手一个扒开两人,好好地吸了一口气自由的空气。
“总算是活过来了。”
“你没事就好了,我们三个后来藏在东市一间酒楼之上,看到你一个人独斗十几个家将,秦斌差点都从窗子里跳下去帮忙了,还是仇牧和我见势不好,连忙拉住了他。”熊平看着李锐没受什么苦的样子,心中高兴,脸上也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容,“我们四个又能聚在一起,今夜应该偷偷喝上几杯庆祝一番才好!”
宫中并不禁酒,但对几位皇子管的很严。
“我们殿里哪里有酒!”
“这个不难,我去让刘安想办法。”大皇子突然开口。
他说的刘安是上阳殿的太监之首。
“不了,我等头发干了就要回家一趟了。”李锐歉意地笑着,“我六七天没回家了,家中祖母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哦……那好可惜。”仇牧垮着小脸失望地说道。
“下次吧。”他现在只想回去和祖母聊聊天,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李锐等头发微干以后把头发髻起,看了看脸上的几片红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解释。
可不回去也是不行,他叔父能撒一次谎,却不能一直撒下去,只有随机应变了。
李锐回家的这天,顾卿正在安置肚子已经很大了的方氏。
方氏这段时间看出了丈夫的不对,但他既然选择不说,自然是不能告诉她的难题,她也就没有问。
李铭大概的知道一点,因为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齐耀和杜进两位师父都知道了,也跟他吐露了一二。
但出于对父亲的崇拜和对兄长的肯定,他一直觉得兄长一定会没事的回来,而且坚决的这么笃定着。
直到前天,李茂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希望妻儿能去持云院的老太太身边,让她忙到没时间想到李锐的事情,因为他也没把握李锐到底要多久才能出来。
李铭和方氏立刻就准备起搬家了。
李茂自然是不能去持云院里住的,方氏有些可惜丈夫不能陪在身边,但儿子依然和她住一个屋,还是让她心安了不少。
等她到了持云院,顿时被顾卿为她准备的房间感动不已。
“娘,这是什么……”方氏指着一个像是灯炉又不是灯炉的东西。
“这是熏醋的炉子。将这个板子烧红后把醋撒上去,蒸干了以后就能杀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间产房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蒸煮过,平日里还经常通风,通风完就熏醋,她不能做出无菌室,只能尽量消毒所有东西。
“你以后要在这里生产,还要坐月子,里面要保证很干净才行。”
房间里除了熏醋的炉子,还有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床沿立了一个柱子,上面挂着许多布偶,看起来十分可爱。
婴儿床下还有夹层,可以灌入温水,若是冬天,只要有人看护着,就能一直很暖和,又不需要烧炭熏着孩子。
床底下有四个可以收起来的轮子,这婴儿床是可以推动,也可以摇动的。
这个床,顾卿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了。
李铭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撅起了嘴:
“奶奶,这不公平,这些东西我都没有!”
布偶、水床、还有床边挂的许多摇铃和小玩意,他一个都没有!
不但他没有,他哥哥也没有!
奶奶太偏心了!
“你现在是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能玩这个。”顾卿好笑地说,“你最近弓练得怎么样?”
“啊!”李铭立刻非常可爱地指着一个小篮子,“这里还有这么多小衣服!”
方氏笑着看着儿子顾左右而言他,挺着肚子看着布置的十分温馨的房间里的各处细节。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所有的家具角上都包上了软布做的布包,房间里尖锐的地方统统都没有,她的床上铺着柔软的垫子,旁边就靠着李铭的小床。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直接和我说一声,我就让下人去办。”顾卿指了指两边,“这两边都有角房,一直有下人当值,奶娘我已经找好了,稳婆茂儿说他去找,我就没管,到时候都住在右边角房里,随时候命。”
“娘已经布置的很好了,媳妇真是受宠若惊。”方氏身子重,没办法福□子,但还是郑重地道了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好谢的?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顾卿知道方氏心里一定有很重的包袱,忍不住开解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放宽心,知道吗?”
“太夫人,锐少爷回来了!”香云走进屋子,和顾卿说道:“现在正在您屋子里呢。”
“哥哥回来了!”李铭眼睛一亮,那眼睛立刻就往房间外面瞟。
“娘,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正好让下人们熟悉下环境。”方氏微笑着摸着肚子,她和李锐见面只会两相尴尬,还是留在屋子里比较好。
李铭抿了抿唇,“娘不去吗?”
“娘走不动了。”
“哦。”
“你哪里是走不动了,你是怕看到我儿子。”
“你一见到我儿子,就会提醒你到底有多蠢,有多狠毒,想到我儿子对你恩断义绝的那一跪,你就会想如今实在是配不上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张静站在门边看着摸着肚子的方氏,“你就一辈子在我儿子面前抬不起头来吧,人一旦做错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回头。”
方氏身子微微晃了晃。
“娘,你怎么了?”李铭看娘亲有些不对,连忙扶着她坐下,“娘,你现在肚子这么大,我看着都怕,还是不要久站了。”
“对对对,还是坐下吧。”顾卿低头和李铭说:“你也别和我去看你哥了,你就在这里陪陪你娘,反正你哥也跑不掉。”
顾卿安置好方氏,带着花嬷嬷往自己屋里走去。
“你脸上怎么回事?”顾卿见到李锐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既没有瘦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总算松了口气。
她听说皇子犯错。伴读要替皇子被打板子受罚的,她这几天一直乱做梦,都是李锐被扒了裤子打屁股什么的。
如今只是脸上有些小红点,真是谢天谢地。
“虫子咬的。”李锐装作毫不在意的随意说道:“宫里蚊虫多,我窗外又全是花草,一开窗子老是被蚊子咬。”
“咦,那你不是和我一个体质,老是招蚊子?”顾卿稀奇地说着,“宫里没蚊香吗?现在才五月天,就已经有蚊子了?”
花嬷嬷在顾卿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什么时候招蚊子了?夏天一直被咬的明明是可怜的烟云。
“有蚊子,没点蚊香。”李锐言简意赅的回着顾卿的话,“咬了就咬了,我是男儿,没什么影响。”
“话不能这么说,蚊子会传播不少疾病……”顾卿一提到老本行,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蚊子会带来的害处,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李锐心中一颗大石总算落了地。
看来这八天奶奶没发现什么不对、
有时候老人家神经粗点真是好事,至少儿孙们不用一直揪着心。
“……哎你是不知道,我开个玲珑阁,都快十天了,一直都没什么生意,你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顾卿依然在絮絮叨叨地拉着李锐的手吐着苦水,“就连张玄都没把飞升棋拿走,你说是不是我价格定得太高大家都买不起?张道长看起来不像是那么穷的人啊……”
啊,不好意思奶奶,张道长的月俸还没我的月例多啊。
“还有啊,这几日我一直带着李钊在种菜,他比你们可差多啦,第一天拔萝卜的时候还被蚯蚓吓得滚出三丈远去……”
其实我也吓到了,不过我当时恶心的不能动而已。
“鸭子把他嘴给叨了,如今嘴还肿着,这几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叨了嘴算什么,他还被叨过牙。
“李钧不知道已经到哪里了,钱有没有看到……”
依大堂兄的迟钝,怕是没有看到。
李锐被顾卿握着手说着这七八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祖母的手中生出,一直向着他的四肢五骸涌入,让他整个人犹如从阴暗冷酷的世界里又返回了阳光之下,连毛孔里都是暖洋洋的。
他不时的点点头,回着诸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