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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恒伸手入怀,掏了一颗未剥壳的生核桃抛给她。“上兵伐谋,你不是从不介意这些的吗?”
“可是,”云朝君把两半核桃壳抛到城下,只觉口中的核桃味同嚼蜡。“他是和我捣了十几年鸟蛋的师弟啊……”
昭恒的身躯微微一颤。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说起她的师门。“是我不该让你做城外埋伏的那一个。”
“不,我一定得杀死他。”云朝君接过昭恒手中水酒喝了一口,仰首望向天际繁星。“韩朝木不死,你便无法一统天下。韩朝木不败,在师门的棋局里……我便只也得亡。”
昭恒一脸诧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你的师门……”
“是啊,我的师门就是要每一代传人自相残杀,汰弱留强。”云朝君恍惚一笑。“天下于师门眼中,也不过是汰弱留强的棋盘。”
“这……”昭恒想说“这究竟是什么邪门”,却最终没有问出口来。
“所以,”云朝君懒懒一笑,“你眼下该担心的是你好不容易打来的荆扬二州和还在别的公侯里的七州与交州,而非我的处境,因为韩朝木只是第一个在你踏上一统之路上的阻碍。”
“第一个?”昭恒眸光一闪。“还有……多少个?”
“四个——如果我也是你真正一统的一个障碍。”云朝君半倚着城墙,一脸轻佻的望着他。
“这怎么会呢?”昭恒正色道:“有朝一日昭恒打下了江山,定当与云朝君共享。”
云朝君别过了头,看着远方的明月:“不,即便你富贵之时不疑于我,昭恒的功成之日,便也是云朝君回到师门之日。”
昭恒克制着心中情绪,声音平静地问:“为何?”
云朝君歪了歪头,坦然道:“因为,我们师门四人,终只有一人能回到——要回到——师门。”
昭恒恍然大悟,不知不觉间攥起的拳头竟在轻轻颤抖。“你的师门是——”
云朝君飞快地打断了他。“没错,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朝天宫传人。”
笑了笑,又道:“当你成为天下唯一之主时,我便会成为朝天宫唯一之主。但是……我想,我们身在何方,也可以是一生的挚友。”
昭恒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变幻不定,良久,才道:“是的,昭恒将是云朝君一生的战友,矢志……不渝。”
矢志不渝……云朝君听下去觉得怪怪的,却没有多想,只是朝他递过了酒杯:“朝天宫视天下如棋,天下实何不如棋焉?逐鹿天下,无论成败,便已是令人神往的旅途。”
昭恒微蹙的眉头放开,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朝云朝君伸出了一只手。“感觉可好了些?”
云朝君微笑,点了点头,把手放在昭恒掌上。
昭恒咧嘴,“那我们就好好享受可以并肩作战的每一天吧。”
云朝君手指收紧,包围着昭恒微冷的手掌。“好。”
昭恒,此刻,尔身何方?
昭晏走在入夜后空荡荡的天衣大街上,街道两旁的酒馆赌坊不时传出亲切的脏话,她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了自己孤寂的呼吸声。
昭恒,我们是一生的挚友吧?
可惜,一生早已过去。
昭晏从怀里掏了一颗核桃出来,忽然想起会稽城头上那人抛给她的那颗核桃。
那日的情景与丸子说起他们的“爱情故事”时那陶醉的表情在脑海交织着,昭晏忽觉一阵好笑。
直到街角的人影转过身来,她才发现自己“随心随性”的笑出了声音来。
“公主难得好兴致。”那人的声音如面容一般沉静如水,平无波澜。
“知鱼先生也难得有兴致出来。”昭晏微微而笑,顿时收起所有回忆思绪。
她自不会傻得相信从不多出城守府的余知鱼会恰巧在这一夜出外。
“公主可也是到驰香楼听了先生今夜说书来着?”余知鱼竟似看透了她所想,坦然道了出来。
昭晏懒懒一笑,打了个哈欠:“知鱼先生难道亦是为了听书而来?”
“公主似乎觉得天统帝和云朝君的故事很是耐人寻味。”余知鱼不答反问,却已默认了他听书的事。
昭晏心中飞快地转过一个接一个的念头:驰香楼一席千金,他是如何谋得一席听书的?还是,他如丸子一般,拥有异于凡人的超凡感知?
昭晏脸上却仍是挂着莫测的微笑,淡然道:“天统帝的轶事,本公主便听不得么?”
余知鱼笑容谦恭,一双眸子的灼灼眸光却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意味。“公主似乎对之不以为然……”
昭晏又打了个哈欠。“谣言有多少分可信,聪明如先生不会不知。”
余知鱼微微而笑:“知鱼只知,谣言从不是空穴来风。”
昭晏微微冷笑:“先父的私事,还不容得坊间胡乱流传。”
余知鱼定定的看着她,却只是淡然道:“公主是心地开明之人。”
昭晏不以为然道:“先生慢走,本公主睏了先回府去。”
正要动身,余知鱼却忽然挡在身前。
昭晏眉头一皱,正要提气,却见他脸色变得无比严肃,缓缓看着她的双目道:“公主可知天统帝为何与云朝君关系如此亲密无间?”
昭晏冷冷的看着他,信口胡诌:“因为云朝君是朝天宫的人。”
余知鱼却竟认真的接了茬:“在下亦知朝天宫的秘密,所以请公主信任在下。”
昭晏眼目微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先生何以认为本公主不信任你?”
余知鱼抿唇不语,仿佛要她定要给出一个承诺。
昭晏绕过了他,言不由衷的道:“好。”
和当年同样一个“好”字的答案,心境却差之千里。
只因,余知鱼不是昭恒。
要她信任这小龟蛋,只怕比要他不信昭恒还要难。
她也越发不清楚自己为何还要留着他。
—————
三月上旬,李洛来报,燕南山已向姜氏沧国借道梁州,约二十日后便会到达。
“看来燕南山与姜沧已达成某种协议。”李洛走后,魏长春凝色道。“否则姜氏怎会如此轻易放行?”
“他国战争与己无关,齐秦越是混乱反而对脚跟还没有完全站稳的姜氏有利。”昭晏摇了摇头,并不苟同。“所以燕南山要向姜沧借道不是难事,反而我们要姜沧不借道才是难事。”
魏长春立时会意。“公主是打算在梁州境内截杀燕南山所率秦军?”
昭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微微一笑:“是要截杀,不过不是由我们来做,而是由姜氏去做。”
魏长春想到了什么,惊诧的问:“公主是打算——”
“没错,”昭晏赞赏的一笑,站起身来。“我要出使姜沧。”
“出使姜沧?”魏长春大吃一惊。“那荆州城——”
昭晏定定的看着他,难得肃然道:“荆州城,就由你来守着。”
魏长春骇然道:“公主,这——”
“魏长春,我只说一遍,你给姑奶奶听着。”昭晏提声,声音中再没有懒洋洋的气息,只剩不容抗拒的霸道。“从我寻回你起,你总是当五十七年前的那个马前小卒,事事听令,事事依靠我;现在你给我记着,你已不是五十七年前的无名小卒,你是名动天下的云家军上将军魏长春,在我去后的日子里你是如何克敌凯旋的,你便好好记着;现在的你,就是他。”
魏长春怔住,低下头去,沉吟着不敢看向那双去了懒色后凌厉如芒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道:“属下明白了。”
昭晏微微一笑,霸气慢慢散去,仿佛她从来便是那个懒懒而世俗的女子。
“我只带余知鱼和他训练的四千骑前去,若此行不顺,务必抵挡着,我相信你可撑到我们回来。”
魏长春忍不住问:“此行凶险,公主何不另派他人?”
“另派他人?”昭晏眉毛一挑。“他人有把握么?”
他人有把握么——六个字,说得轻佻,却让魏长春无法反驳。
连她自己对自己的把握也未必有七成。
魏长春却仍有些担忧:“余知鱼……真可信乎?”
“然。”昭晏肯定的点了点头。她看得出来,不管余知鱼最终的目的为何,他都需要她,正如他亦有她需要倚仗之处一般。
所以,余知鱼不会害她,反而会比任何门客谋士更奋力保她。
“长春,不必担心我。”昭晏见他迟疑不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三年来你似乎也忘记了,我不是身娇肉贵的永安公主,我现在和五十年前的我……并无分别。”
魏长春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却问:“公主现在这身子的晕血症……”
“操她大爷的永安公主!”昭晏破口大骂,骂完才发现永安公主的大爷正是昭恒。“我尽量避开血便好了。”
魏长春又点了点头,却仍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从前,宫主是驰骋沙场的女帅,而今……
“因为永安公主的晕血症而不能再上战场,许是反而因祸得福。”昭晏一语点破了他心中疑惑。“至少这晕血症让我学会了真正的胜利并不一定要动刀枪见血光。”
说着说着,却越来越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
魏长春压根儿没听明白,不过还是很厚道的点了点头。
“乖孩子。”女子伸手摸摸老人白发苍苍的头。“替我传令下去,三日后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神女朝云
三日后,公主门下谋士余知鱼携四千骑兵出城,直往姜沧都城黔都的西南方向而去。
公主府的队伍里没有一个身有一官半职的人,除了余知鱼外便只有多出来的一个公主府门客,自称卫氏名隐,字无息。
一向以懒惰渴睡著称的永安公主一如所有人预料的没有出现。五更天将士出行时,只有代表公主的贴身侍卫魏长春到来城门口送行。
魏长春看着马车里的余知鱼道:“此行凶险,万事小心。”
余知鱼默然不语。魏长春又道:“小心避开血液,你知道你的……”
余知鱼仍是一脸木然。马车里看不见的角落传出一把声音道:“长春你真操蛋的婆妈。”
魏长春一怔。余知鱼把车帘拉开,露出一张清秀而英气的脸来,五官雌雄莫辩,嗓子也是雌雄之间。
“由眼下始,尔非妇人之卫,而是魏上将军——云家军的魏上将军。”
魏长春看着那双清澄深邃的眸子,冰僵的身体被那眸里的一种道不明的力量融化,慢慢的,慢慢的,被一串串暖光照亮。
“是。”魏长春行了一个整齐谨慎而不失勇武霸气的军礼。“末将定尽己命守护江陵。”
帘子放下,清秀英气的脸连同余知鱼木然的脸皆隐在帘后。
“继续走吧。”
马车缓缓出城,余知鱼淡淡看了车中另一人一眼,别过头道:“没想到连云家军上将军也甘愿当公主的区区侍卫。”
昭晏挤眉弄眼“嘘”了一声,咧嘴笑道:“公主在哪里?”
余知鱼白了她一眼,冷冷的不说话。
“你还真当我是你的副手啊。”昭晏笑叹一声,剥了一颗核桃入口。“先帝不留才,自有留才者。我愿留他,他愿随我,大家你情我愿的,又有什么好出奇的?”
余知鱼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死得像是看透了她的衣衫研究她没有什么看头的裸体。
“那日钦差大臣到来,瞎子也看得出来公主的侍卫对皇家心有怨怼。”他没有说下去。
昭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