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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道,我知道上一级领导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提拔我的,我绝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王行长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你知道就好。
过了一会,王行长才叹道,你这个人的优点是聪明,缺点是太聪明。
消息传出,世博的许多朋友叫他请客,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不愿意给人留下一种烧包的印象,一个人在往上走的时候,言行都会成为陷阱,平常的一句话,一件事,都有可能招来最大限度的误会,敬重来源于疏离和适度的冷漠。
当然,他的心情还是无比喜悦的,不光是他的潜在对手败下阵去,对于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人来说,他最值得炫耀的是,我不到40岁就当上了代行长,你们呢?
唯一能够可以跟他一起庆祝的人,就是庄芷言了。
这天晚上,世博回到家中跟芷言一起喝酒庆祝,他们开了一瓶1574年的法国葡萄酒,一直聊到深夜,谈到父母、童年、家事,也谈到了丛碧和宛丹。世博承认,有许多事情的处理和情感的流露属于大可不必,比起今天的成功,那些必须超越的东西显得微不足道,对于男人来说,成功的魅力绝不是财色可以比拟的。
后来,他们兴起,都喝了好多酒,也都有了醉意。
春天不知不觉地来临。
一连好多天,细雨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天空中乱云飞渡,时散时聚,却是总难放晴,人也跟植物一样生活在水汽里。尽管芷言并非伤春悲秋之人,但她也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难于言表的情愫,像春天的阴霾和潮湿,深锁心头,久久不去。
又过了几天,芷言突然十分地想念父母,于是她独自一人去了祖屋。
家里的陈设依然如故,而且由于每周钟点工都来打扫,所以也一直保持着干净、整洁。芷言一个人在家里坐了很久,不仅过去的生活细节卷土而来,就连她所熟悉的那种气息,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芷言静静地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童年的生活不期而至,芷言便在其中尽情地回忆和漫游。后来,她去了菜市场,买了一些菜,还买了一束淡黄色的小菊花。回到家中,她把菊花插进空置的花瓶里,摆放在父母的合照前面。又为父母亲做了一顿饭,她把三菜一汤整齐地放在餐桌上,盛好了两碗饭。然后她远远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看见父亲母亲很满足地在吃着家常便饭,还不停地讨论着什么事,其间,母亲还给父亲夹了青菜,母亲总是督促父亲吃青菜。
晚上,芷言睡在了父母的床上,体会着那种久违的爱,她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缩小,最终缩回了母体,她安睡在母亲的子宫里,渐渐地,她返回宇宙,变成一粒微尘飘浮着,自由自在。
芷言恣意游荡着,只觉得体轻如燕,像一片羽毛一样随风而去。她想,所谓人生,不过就是在千万种选择里挑出一条道来走吧?那么她可以是梳着小辫子,穿着背带裙,静静地听着老师讲课的好孩子,后来她像许多女孩子一样,唱歌、跳舞、弹琴、作画,最终成为一个文艺青年,也有可能,她更喜欢枯燥的数理化,然后一生都在试验室里,摆弄着各种仪器,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即便满头白发仍然美丽如初。但总之,哪怕是自己最期待的角色,也都是要放弃自由自在的吧?
所以她对自己的选择,才能那么安心。她既不是文艺青年,也不是女科学家,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当钟点工发现芷言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她是割腕之后血尽人枯的。
五十五
餐桌上有一条清蒸鲩鱼,一碟青菜和一碟炒鸡蛋,紫菜汤上还飘着葱花,饭盛的好好的,但是没有动过。
警方立即成立了专案组展开侦察,经现场勘探,住宅的门窗完好,大门及房门均反锁,钥匙齐全,屋内的物品摆放整齐,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室内物品也没有发现丢失。那一桌饭菜上也并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警方最终确定这是一起自杀案件。
芷言的事一经媒体曝出,许多心理学专家都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认为她是典型的“微笑型抑郁症”患者。他们说,我们生活在阳光下,但是庄芷言很可能生活在我们所不知道的阴影中。也许有人说,庄芷言是平和的,自信乐观的,美丽而富有品位的,她根本不可能走上这条路。但这都无法排除她是一名“微笑型的抑郁症”患者,那就是她把美好和微笑展示给了别人,而她自己始终生活在一种压抑之中。
更有专家指出,微笑,很有可能是一种“内伤”,包括逞强也要笑到最后,高危人群都是学历较高的成功人士。微笑抑郁并不是慢性疲劳,尽管它也是一点一滴增加积累的,最为可怕的是,它很难被人认知,人类要认识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专栏作家说,女人都是执拗的,无论她们选择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永远不要劝女人,劝女人就像劝皇帝,从夏商的关龙逢、比干,到邹忌、魏征,乃至明朝的海瑞、杨继盛……有魏征一样好下场的凤毛麟角,而女人的固执决不在皇帝之下,劝谏至少还算拼得君前死,留下身后名,劝女人的下场就是她不仅恨你,恨死你,而且还会以加倍的热情把你劝诫的错误进行到底。
小资在博客里说,知道她有问题,也知道她生活的状态不对,更知道生命的可贵不能轻言放弃,可还是喜欢她,真心地喜欢她。我们生活在别处,她却完成了自己。
街头巷尾的议论是,她还缺什么呢?她具备了所有女人的长处,也绝不可能为感情上的事发愁,那她到底怎么了?!
在心理学专家对民众大声疾呼,要关心自己的心理卫生时,有记者采访了潘思介教授,记者的提问是,你作为庄芷言的导师,如何评价你的这位特殊的学生?对于这个问题,潘教授并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他只是说,精神分析疗法只是个案谈话疗法,但这一学说必须是一个人完成的巨大工程。人类到底是理性的动物,还是由本能和潜意识机制来激发行为,永远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课题。
他又说,不过,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是有界限的,哪怕是骨肉至亲,哪怕是心心相印,也还是有界限的,但是包办性的爱发展到深处,这个界限就会消失,以至于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但是我还是要说,据我的观察,庄芷言并没有生病,她完全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我的结论,而尤其在当下这个社会,人们做出令人不解的激烈举动或者偏执的行为时,患了抑郁症绝对不是唯一的正解。
宛丹也是在报纸上得知芷言是怎样了断尘缘的,说句老实话,震惊之余,她也并不知道芷言是否生了重病,是否就真的是一名抑郁症的患者,但她清楚清醒的生病和清醒的堕落一样让人心痛。
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或许应该去看一看世博,至少她还能默默地陪他坐一会儿。于是,她找出了家里的钥匙,本来她以为这钥匙她再也用不上了,就算是要接送庄淘,她也只要在楼下等就好了。所以在办离婚手续那一天,她拿出钥匙来还给庄世博,当时世博苦笑道,你留着一片钥匙,也不等于我们没断干净啊。
宛丹打开家门,果然看见世博一个人坐在芷言的房间里。
他的神情木木的,目光有些呆滞,早已不是以往富于神采的他。见到宛丹,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摇了摇,那意思是别说什么,什么也别说。
一连数日,世博都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只困阻在沼泽地里的狮子。宛丹也只有默默地陪伴着他,世博一直坐在芷言的房间里,宛丹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终于有一天,宛丹像牵着孩子那样带着世博来到了她的训练场地,她给世博套上防护衣,把剑放在他的手里,剑掉在地上,世博神色茫然,但是宛丹再一次地迫使他握住剑柄。
那一瞬间,世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宛丹拼杀起来,这一次宛丹一点也没手软,他们杀得难解难分,大汗淋漓,直到世博再也支持不住地跌靠在墙上,泥一般地滑坐在地上。良久,宛丹丢下手中的剑,拔起世博的头盔,见他满脸是泪,她知道他终于哭出来了,随即也瘫坐在地上。
世博仍旧没有说话,如烟的往事开始滚滚而来,直到芷言的断然离去,他才意识到他是那么地需要她,而他也从未有离开过她,伴随着一路行来的风雨,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无法割舍。好多次好多次,他都想问她一句,你的耳朵还痛吗?可他就是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然而现在,再想说什么,业已是无人倾听了。
处理完芷言的后事,世博又外出去疗伤了,这一次他走得更远,他去了国外出差。
芷言离去之后,净墨意外地收到了她的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不后悔。第二句是,我至死都不后悔。
回想起来,想必是净墨窥视到了一个女人锁春的秘密,而他却没有半点欣赏,只有厌恶,便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了芷言的心头。芷言是否动过凡心,不得而知,但总之结果是又一个优秀的女人渐行渐远,净墨在伤感之余,不觉有些怅然。
他并不认识查宛丹,也不知道曾经有过三个美丽的女人是在不知不觉中俯下身去,成就了一个男人的辉煌,然而,对于她们心底的扭曲和幽怨,那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净墨把芷言的信和他与丛碧的一张工作照放在一起,等待着它们渐渐泛黄,变成追忆。他当然知道,丛碧未必爱过他,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许只是一段迷情,但他是真心地爱过这个简单而又拜金的女孩,就像丛碧真心地爱过庄世博一样,但庄世博就未必,否则他干吗不在第一时间把心爱的人送到医院?在这个没有爱情只有迷情的年代,他早该明白,人变异的力量要比爱情强大得多。
然而,许多事情根本是没法阻止的,除非它们相继发生,否则这个时代不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