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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退兵次序和上次不同了。武侯走在最前,还是怕苍月公反水吧。中军比罗经纬的后军自是不知要强多少,加上配备的火雷弹,就算遇上苍月公真的掉头相向,五千人也绝不是中军的对手,不至于不可收拾。可这样也已没了退路,一旦中军遇袭,群龙无首之下,哪里还能支持?
岳国华这时站立起来道:“君侯,城中尚有城民近两万,该如何是好?”
武侯道:“开东门,让他们自寻生路吧,各安天命。”
城中的城民已散去大半了,但还是有不少妇孺挤在东门出不去。现在东门检查也一定不会太严了,自顾不暇,谁还会去想搜出点珠宝来?武侯没有下令屠杀剩余的城民,大概也是因为苍月公在座。
岳国华道:“可东门城民争道,撤军岂不是要慢很多?”
武侯笑了笑,道:“我们是从南门撤退。”
什么?如果说武侯以前的话都合情合理,那现在我都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看了看在座诸将,一个个都有点张口结舌。
南门是最早出现蛇人的,在那里,龙鳞军第一次遭到重创,也是在那里,蛇人那种强悍的野战能力让所有人都心惊。而且,从东门撤退后,虽然要绕道五羊城才回北上,要远一些,可毕竟这条道还是比较安全。从南门撤走后,那要绕一个大圈才能北归了。可武侯竟然要从最不可能的南门强行撤军,到底是什么主意?
岳国华还没说话,柴胜相已经先叫了起来:“君侯,南门撤走,从西边转向北,要越过大雪山,那绝不可能。从东边绕过的话,也要多走好几百里路,这条路上若蛇人来袭,又该如何抵御?”
武侯道:“陆路难行,那么便走水路!”
水路!我又吃了一惊。的确,向南走一百余里,便已是大海。靠海那里有个小城夜波城。夜波城除了出产鱼虾,极少谷物,也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帝都人都知之不详。夜波城自然有船,但一个只有一万余人的小城,又能有多少船只?
别人一定也有我的疑问,武侯已微微一笑,道:“五羊城主已答应调出大船十艘,中船二十艘,小船五十艘,三日前便已出发,等我们赶到夜波城,船队定已到达。”
这的确是个好计,便也未免行险。那等大船可坐员两千,中船一千余,小船三百多人。按这个数字,船队一共可坐员五万五千。扣除船上原来的水手,只怕也只运得一半。那么逃走一半后,蛇人若是追击而至,以夜波城那等小城,如何抵御?
此时岳国华已又问道:“君侯,若蛇人追到夜波城,那又如何是好?何况,若夜波城主闭门不纳,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夜波城不知有没有卷入苍月公的叛乱,但既然也处南方,自然脱不了干系。这个主意,恐怕是苍月公的意思,但苍月公只是两天前才到,这主意恐怕是早已定好的。
苍月公的主意,又岂能如此相信?可是现在除了相信他,我也看不到还有什么路可走。可是,以武侯之能,难道真的就这么轻信么?
武侯道:“主意已定,各部回去速做准备。”
我们齐齐站立,道:“遵命。”
正待散会,武侯忽然道:“前锋营路将军,龙鳞军楚将军,两位留步。”
我正要出营,听得武侯这般说,不由一怔。等帐中诸将散去,我们跪下道:“君侯,还有什么吩咐?”
武侯坐座椅上站了起来,道:“你们火速调集本部军马,到南门城头集合。”
我心头一热。武侯这么说,自是要我们做他的侍卫,整顿班师时的秩序。那么说来,武侯毕竟还是信任我的。路恭行也许觉不出什么,我却大生知遇之感,道:“君侯有命,末将粉身不辞。”
武侯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他离座而下,一边的大鹰小鹰给他披上了一件斗篷,他走出了营帐。走过我身边时,拍了拍我的肩,道:“陆经渔帐下那个人已经告诉我你的事了,放心吧,你不必再多心。”
那是指郑昭说我没有谋反之心吧。我的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等武侯一走,我道:“路将军,我先去了。”
终于到了班师的时候。前途莫测,武侯把我叫到身边,那也是把我当成亲信的意思。困守高鹫城就十多天来,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甚至以为自己已失去武侯的信任。可是刚才他对我的命令却明白告诉我,武侯仍然相信我。
我也根本不顾没好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打马向龙鳞军驻地飞奔而去。
一到龙鳞军门口,我大喝道:“龙鳞军的弟兄,武侯有令,速速集合。”
吴万龄来了没几天,但他与金千石合作练兵大有成效。龙鳞军士兵本来还懒懒散散地或坐或行,我这般一叫,已极快地排好队,依序上马跑出营来。这等军纪,便是陆经渔的铁骑也不过如此了。
等他们集合完毕,金千石带马过来道:“统领,发生什么事了?”
我道:“全军班师,武侯命我们去南门侍卫。马上出发。”
西门到南门相距足有一里多路。一路打马过去,金千石跟在我身边道:“统领,真要班师了?怎么这么急?”
我不由怔了怔。的确,武侯一惯谋定而后动,上一次准备班师,也是先让后军先驻防城外,然后再撤走辎重营。这次却如此急法,虽然辎重营除了急用之物,都已装车待发,可也不至于这么急法。难道是他乱了方寸么?
我道:“武侯自有策略,定已安排妥当,我们照做就是。”
也许,武侯是在害怕那个内奸又透露消息吧。这次这么急,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军全部从南门冲出,山都那支蛇人多半挡不住,可这一战也必定极为艰苦,武侯才要我们侍卫在他身边。只是这些倒也不必和金千石说了。
一到南门,前锋营已列队在城下。我道:“路将军,君侯在哪里?”
路恭行打马出来道:“君侯在城头,命你率龙鳞军上城护卫。”
他们都没有下马。大概前锋营人多,武侯是让他们呆在城下。我跳下马来,道:“弟兄们,大家上城。”
我们上了城头,我一眼便见武侯站在城门正上方,正注视着下面。我抢上前去,道:“君侯,末将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前来听命。”
武侯转过头,道:“你们来了?护门之任,便由龙鳞军承担。”
现在还要护门么?可我也不敢多问,道:“是。”
他身边只侍立着一个护兵,也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站在武侯身边动也不动。我站起身,道:“弟兄们,随我来。”
这时,武侯忽然眉一扬,向天上望去。我也抬头看着天空,却见一只什么鸟正向南飞去。这鸟飞得很高,一般箭矢也射不到的。
难道这里还有鸟么?自攻破高鹫城以来,城中便看不到鸟了,连老鼠也没有一只。共和军守城三月,罗掘已尽,而破城后,偶尔有鸟飞过,也早被城中吃厌干饼的帝国军射下来烤着吃了。这鸟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江在轩上前道:“统领,我把它射下来。”
那说不定是那内奸放出的。我记得劳国基献火攻之计时,蛇人便是放出火鸟来破了我们的风筝。我点了点头,正待说好,武侯忽然道:“不得动手。”
他话音刚落,已有两支箭从城上射上。那大概是两个馋得急了的帝国军士兵射上,但这鸟飞得极高,又飞得急,那两支箭根本连边也碰不到。如果让我用贯日弓来射,虽然高度能达到,但准头多半不行,可江在轩那一级的神射手,说不定可以射中的。
我跪下道:“君侯,那只鸟说不定是内奸放出的……”
武侯笑了笑,道:“我知道。”
他没有再答话,只是看着那只鸟。
那鸟向南飞去,到了蛇人阵营上方,忽然落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人训练过,绝不会这样的。我道:“武侯……”
武侯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蛇人的阵营。蛇人阵营移近后,距城也不过一里多,紧贴树林。远远地望去,只见那里起了一阵骚动,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那只鸟真是内奸放出的,那么蛇人一定知道了我们是从南门撤军的消息了。我有点着急,不顾一切道:“君侯,若蛇人知道我们的策略,那我们这番撤军多半仍会遭袭的,君侯,三思啊。”
武侯没有看我,只是道:“楚将军,你别的不用多管,只消守住城门,听我将令。”
我无法再向武侯进谏,有点灰溜溜地退到一边。控制吊桥的两个中军士兵让开了,让我站到前面。
这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上城来,正是武侯的另一个护兵,也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武侯道:“大鹰,事情如何?”
原来刚才侍立在武侯身边的是小鹰。他们两个是孪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穿得甲胄也是一个样子的。如果天天见,说不定还能找出衣着上的细微不同,但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武侯取这兄弟俩当护兵,倒也有意思。
大鹰走到武侯跟前,跪下来道:“君侯,果然是他。”
“现在他在何处?”
“他已回到自己营帐,我已命亲兵队在外守着。
武侯哼了一声,道:“先不要打草惊蛇,等这儿的事一了,我要好好审问。”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敢问。听意思,武侯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可疑人,可为什么不马上将他擒下,还要什么“等这儿的事一了”?
我想得头痛也想不出来。此时,我不禁十分羡慕郑昭。虽然他说他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可是至少别人都能读出来。
忽然,我的脑中象有闪电闪过。如果郑昭真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即使有陆经渔在一边竭力鼓吹,武侯会相信么?
武侯也是信奉眼见为实的人。郑昭如果真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怕马上会被他当成骗子,哪里还会让他来读我们的心,看哪个人真要跟随栾鹏谋反。那么,郑昭是在骗我了?所谓的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是一句假话?换而言之,读不出苍月公的心思,那也是一句假话?
他为什么要在这两个人身上骗我?只是因为我问他武侯想什么么?而且,武侯已经知道了他有这样的本领,就算陆经渔答应郑昭随时离去,武侯也肯定不会放他走的。郑昭能顺利离开军队,一定也得到了武侯的默许。
我的头有些痛。郑昭已经离去了,只怕现在已经在去五羊城的路上。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可能再也无从知晓。我看了看肃立在雉堞边的武侯,心头一寒。
在这个绝世名将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
这时,城里发出了一阵呼喝。一支兵马正向南门开来,那正是苍月公的五千兵马。
苍月公带来的五千多人马被安排在中军附近。这样明着可显示出武侯对苍月联手生的推诚布公,暗里也是让中军监视着苍月。我只是在东门看到随陆经渔过来时的苍月公一次,那次他穿着土黄色的长袍,看上去垂垂老矣,现在身上披着战甲,倒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将。
他们开始列队出城,苍月公一马当先,出得城来,在护城河边向武侯拱了拱手,道:“君侯,开路之职,由我军任之,请贵军速速跟上,必要让妖孽无存身之地。”
武侯笑了笑,道:“苍月公,小心了。”
他的话很是和缓,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定听不出他们不久前还是势不两立的对手。
五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