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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司楚恍然大悟,直到此时才算明白毕炜真正的用意。飞艇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佯攻,真正的手段是那八百人的奇袭队!计策的确是好计,可是这种行险突袭之计太冒险了,胜则大胜,败则大败,而且损失也会很大。
郑司楚道:“可是,林将军的奇袭队人数不多,很难得手。”
毕炜道:“所以才让方若水正面强攻,将敌人的大军都聚在关上。”
郑司楚心头越来越寒。毕炜为了掩饰用意,竟然要全军进行强攻,只怕林山阳的奇袭队得手时,共和军先会有巨大伤亡了。他叫道:“那样一来,只怕方将军的部队伤亡惨重。”
毕炜正色道:“为了共和国,牺牲在所难免。”他说完这一句,又补了一句道:“郑参谋,一个军人便是要铁石心肠。共和国的战士为国牺牲,那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听着毕炜连着说了两个“死”字,郑司楚额头的冷汗都已沁出来了。毕炜的计策丝毫不顾士兵的死活,对敌人也同样毫不留手,这一战,不论是胜是败,战死者定会数以千计。
毕炜道:“郑参谋,攻破天炉关后,我将火龙车队付与你指挥。好好杀敌,不要辱没了你爹的英名!哈哈。”
那是毕炜送给自己的功劳吧。郑司楚想着。火龙车开道,烈火熊熊,五德营根本无法阻挡,只怕会不留孑遗。他正想摧辞,毕炜喝道:“来人,将那犯军带上来,祭旗!”
郑司楚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毕炜的两个亲兵已押着一个士兵过来了。毕炜看了看四周,喝道:“犯军张朋,你知罪么?”
那叫张朋的士兵被绑得结结实实,一下跪倒在地,哭道:“毕将军,我家里有妻儿老小,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毕炜脸色铁青,喝道:“为国牺牲,军人天职。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来人,将我的大旗拿来!”
张朋吓得嘶声怪叫起来:“毕将军,饶命啊!我愿充当敢战士,再不敢逃脱了!”
郑司楚这才明白,这张朋定是被点为敢战士后临阵脱逃被抓回来的。他想出言为张朋求情,但一见毕炜须发戟张的样子,已吓得不敢说话。毕炜大声喝道:“晚了!”他操起大刀,猛地一刀劈下。张朋还待挣扎,但这一刀如雷霆万钧,刀光一闪,张朋的头颅直飞起来,鲜血狂喷而出,尽洒在毕炜马前的战旗上。
毕炜斩了张朋,从掌旗官手中接过沾血的大旗,在空中挥了一挥,喝道:“全军勇士,大战在即,临阵退缩者,皆依此例,斩!”
他的吼声极是响亮,火军团全军一个立正,低低道:“遵命!”
郑司楚就站在毕炜身边,有几滴血洒在了郑司楚脸上,有一滴还溅在他的嘴角。他伸手抹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咸的。他想着。鲜血的滋味都一样吧,不论是从谁身上流出的。
※※※
“那是什么?”
一个五德营的士兵忽然惊叫起来。前方五六丈外的空中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在移过来。太大了,又是黑色的,隐没在暮色中,看上去只是个影子而已。
“是云么?”一个队官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这望远镜其实也看不清楚,晚上更没什么用处了。看上去有些象云,但如果是云的话,未免太低了。他打量了一下,忽然变色道:“放箭!快放箭!那是飞艇!”
这队官是个老兵,经历过当初的地军团之败,对飞艇心有余悸。正靠在城墙边休息的五德营士兵闻听此言,纷纷跳了起来,弯弓搭箭,向这团黑影射去。箭矢到处,却只听得“噗噗”之声,箭头象刺入了什么极软的东西,这团黑影仍是极快地移过来。
这时曹闻道已冲了出来,叫道:“什么?毕炜那王八蛋攻来了么?”
那队官正在搭箭,也不回头,叫道:“曹将军,是飞艇!是飞艇!”
曹闻道心头猛地一沉。星楚的指挥甚是得力,敌人步步计划都被她看透,因此曹闻道也极是信任星楚的眼光,听星楚说在朗月省飞艇是飞不起来的,那定是飞不起来。可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呆了,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大败时的现场。他叫道:“快,快将楚帅和陈忠都叫出来,快点!”
五德营中,陈忠的排名原本就比他高,但五德营退到此处,陈忠自知将才不及曹闻道,甘愿听曹闻道指挥,因此曹闻道向来对陈忠直呼其名。可是到了此时,曹闻道也只觉茫然无措。
星楚也会失算啊,他只觉心头象有一阵绞痛。当初五德营经历了那一场灭顶之灾,他和陈忠这两个仅余的统领也知道自己在士兵心目中百战百胜的神话已被打破,因此他想出这个主意,将帅位让给了星楚,希望能将星楚竖成第二个楚帅。
可是,虽然星楚的将才武功都大为不俗,但她毕竟不是以前的楚帅。
那艘飞艇飞得很快,五六丈的路只是一瞬便到了,此时已到了城头。离得远时还看不出什么,到了近处才发现这飞艇的真正体积。鼓足气后,飞艇几乎将天炉关的城头都掩住了半个。五德营士兵还在不住放箭,飞艇上已密密麻麻地扎了许多,但飞艇一时还不会掉下来。突然飞艇下方有火光一闪,曹闻道心中一寒,叫道:“快伏倒!”一看到这情形,他已知道这飞艇就可投掷炸雷了。
他刚喊出,一个火球已直直落了下来,“轰”地一声巨响,五德营士兵被炸得纷纷倒地,几个未及逃开的被炸得浑身是血。曹闻道也被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心道:“完了,五德营完了!”
当初的地军团正是败在飞艇的轰击之下,现在仿佛重新回到那时。饶是曹闻道心雄万夫,此时还是有些发抖。正在惊慌,忽然听得星楚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不会有多少炸雷,不要慌!”
从飞艇上忽然又落下了几个黑影。这几个黑影是用绳子挂着的,曹闻道吃了一惊,暗道:“这是火军团的新式炸雷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星楚已喝道:“挡住他们,那是敌军!”
※※※
从飞艇上下来的没几个人,一到城头便冲向左边的巨炮。曹闻道心头雪亮,恍然大悟。他虽然一时惊慌失措,却立刻恢复过来,一把抽出腰刀,叫道:“快守住炮,将这几人杀了!”说着向前奔去。
火军团竟然会派这样的敢死队冲上来,曹闻道大感意外。此时那几人已在与炮手接战,那几人个个本领高强,天炉关上的炮手却不擅格斗之技,十来个人竟然挡不住这几人,已被他们格杀了三四个,其余几个仍在死战不退,但有一人敌人已冲到了炮前,正放炮口里塞什么东西。曹闻道心中大急,吼道:“快上,一个也不要放过!”
若是巨炮被炸,那共和军定要全军猛攻了。曹闻道懊恼不已,他冲在最前,有一个共和军的士兵迎上来挡住了他,这人枪法出色,曹闻道用的又是短兵,连冲了两三回仍然冲不过去,眼见那士兵往炮口里塞好了东西,正取出火镰来打火,他再忍不住,叫道:“给我杀!”只是他喊得甚响,五德营士兵虽众,敌人死战之下,却还是冲不过去。
“轰!”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冲来,曹闻道被冲得扑倒地,待他爬起身,却见左方那门巨炮的炮筒已被炸裂,边上的几个士兵都被震得口鼻流血,那个塞火药的共和军士兵却炸得连渣都不剩。
敌人是在拼命啊。曹闻道心中骇然。虽然这支敢死队只有五个人,但他们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相比较而言,五德营的士兵就少了这份赴死的勇气。没想到毕炜手下竟然还会有这等死士,曹闻道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不再恋战,眼见剩下的四人急速向右方插去,他嘶声叫道:“守住右方!”
左炮已被炸毁,绝不能再失掉一门了。但共和军的士兵比五德营的反应更快,正冲向右边。他们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不在乎敌人的阻截,五德营措手不及之下,被两个共和军挡住进攻,有两个却冲破包围。
眼看那两人正要冲到炮前,忽然从暗中刺出一条长枪,一枪将冲在最前的一个共和军刺倒。这人却是悍勇之极,一枪被刺中左肩,居然也不挡,伸出右手便去抓向枪头。枪尖忽然一缩,再次刺出,又中他前胸,哪知这人不退反进,重重踏上一步,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一把抓住枪杆,对边上那人叫道:“快上!”
右边的炮前已拦了十多个士兵,虽然这共和军在作殊死战,但另一个还是冲不过去。他眼见冲不过重围,从背后解下了一个小包,一下点着了,挟在肋下便冲。
曹闻道已率领诸军将两个拉阻的共和军砍翻,眼见这等情形,吓得脸色煞白。他看得清楚,发枪刺中那共和军的正是星楚,但那人这等以命相搏,虽然未必能炸掉巨炮,却是连星楚都会被炸伤。他正待失声大叫,星楚背后忽然转出两人,当先一个手持长剑,高高跃起,一剑下斩,将那共和军的右臂齐肩斩断,另一人手持长刀,正是陈忠,刀面横着从下拍上,“啪”一声,那共和军手中的火药包连同一条断臂高高飞上,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炸了开来。曹闻道心中方才一宽,却觉眼前一黑,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忠力大无比,那火药包被他拍得飞上了足有十余丈才炸开,已是伤不了人。但空中还有一个飞艇,正颤颤地下落,火药包一炸开,飞艇被炸出一个大洞,整个落了下来,将天炉关上的众人全罩在了里面。曹闻道吓了一大跳,伸出腰刀来割了个口子,钻了出来,叫道:“楚帅,楚帅!”
星楚被那飞艇罩在了里面,也已割破了钻出来,听得曹闻道的声道,她叫道:“曹将军,让诸军不要慌,敌人马上就要攻来了!”
曹闻道心头一凛。方才城头轰然作响,他的耳朵也被震得不住耳鸣,此时定了定神,果然听得城下已起了一片杀声。他叫道:“大家出来,准备交战!”
巨炮被毁掉了一门,幸好还有一门。他身经百战,虽然共和军的进攻大出意料之外,他仍是在极短的时间便定下神来了。此时城头足足有上千个士兵,被飞艇盖住的只不过几百个,旁人正在帮忙让里面的人出来,听得曹闻道的命令,许多士兵立时冲到城边,准备守城器具。
此时星楚和陈忠都已出来了。曹闻道正指挥士兵将滚木炮石备好,还有一门巨炮也正被清理出来,准备发射。本来这两门巨炮轮番轰击,威力极大,现在失了一门,威力已小一半,更要依赖了。曹闻道见星楚走到城边,站直了行了一礼道:“楚帅,末将失策,被敌军得手,望楚帅责罚。”
星楚叹了口气,道:“曹叔叔,这不怪你,是我没有想到。”
她算定共和军的飞艇只是引诱己方出战的工具,却没想到共和军居然会真个用上,心中也是又惊又悔,一张脸已白得全无血色。曹闻道在雉堞上重重一拍,道:“放心,就算少了一门巨炮,有我姓曹的在,毕炜那小子绝攻不进来!”
星楚却没有他那样自信。毕炜的手段已是让她越来越忌惮,虽然毕炜也不是算无遗筹,不时有漏算的,他自己也差一定奇袭队擒获,但毕炜时不时总会有出乎意料的奇计用出来,她实在不敢说毕炜是真的计尽于此。
可是,她最忌惮的还不是毕炜这种花样百出的奇计。与奇计相比,共和军不顾伤亡地正面强攻是最可怕的。现在共和军的兵力远在五德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