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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缓步向前走去,刚到后帐前,便见地上躺了两个人,身下一摊血迹,看号衣正是廉字营士兵。我吃了一惊,抢上前去,杨易却比我更快,抢到我跟前,对左右道:“小心戒备!”
后帐少有人来,也十分隐蔽,冯奇六神无主,根本没来这儿看,居然还没发现这里也出了事。我扶起地上一个士兵试了试鼻息,见他还有些喘息,道:“快,送医官处救治!”
这两个士兵都是当胸中了一刀,中刀处干脆利落,出手之人本领大不寻常,大概也只有明士贞才有这个本事。我盯着后帐,喝道:“明士贞!你若在里面,就快出来!”
杨易站在我身边,忽然小声道:“里面好像有人声!”
我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呻吟。我握住百辟刀,道:“把帐帘撩开!”
两个持枪士兵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两杆枪撩起帐帘。帐帘一扯开,看到里面情景的人都“啊”地低呼了一声。乍一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个人被蛇人紧紧缠着,地上散落着一些绳子。那人正是明士贞,只是满面青紫,身体已被那蛇人缠得看不出来了。这个叫莫朗的蛇人原本就特别长,明士贞又不算高,缠住后只露出一个头。我喝道:“快!快把他们扯开!小心点!”
其实也不用太小心,明士贞被缠住,但莫朗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把刀插在它身体上,只露出刀柄,同样已是奄奄一息了。两个士兵从明士贞身上解下莫朗时,这蛇人只是略略动弹一下,眼睛上已蒙上一层白膜。杨易试了试明士贞的鼻息,对我摇了摇头,道:“不成了。”
我看着莫朗,对边上一个士兵到:“快去叫蒋医官过来,马上来!”
那士兵答应一声去了。此时明士贞和莫朗都躺在地上,一个人,一个蛇人,同样动弹不得。杨易仍不敢怠慢,和几个士兵持械看着。杨易小声道:“楚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明士贞要杀这蛇人,没想到这蛇人挣脱了绳索,反把他缠死了。”
杨易道:“多半如此。只是这明士贞既已脱困,为什么不趁乱逃走,反而来杀这蛇人?”
我心乱如麻,但杨易的话让我心头一凛,道:“你是说,这个蛇人的确非常重要,以至于明士贞非要杀了它灭口么?”
杨易点了点头,低声道:“楚将军,此番到南安城来,怪事越来越多,我也实在想不通。明士贞究竟是何许人也?”
明士贞是五羊城望海三皓中海老的亲信。海老,何从景,南武公子,丁亨利,蛇人,这些势力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由苦笑了一下,即使耳目无所不在的文侯,我想他也不能把这些关系理顺。如果丁亨利没骗我,共和军中现在海老已与何从景反目,但莫朗身上有蛇人的秘密,明士贞想杀了它,无论对哪一派来说都没有好处,难道说,海老竟然是蛇人一方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海老身材矮小,奇丑无比,的确不似普通人,但他也肯定不会是蛇人。为什么他要帮助蛇人?蓦地,我又想起当初武侯帐中的高铁冲来了。高铁冲同样身材矮小,奇丑无比,但也不是蛇人,可是高铁冲却是蛇人的内应。难道说,蛇人竟然是一些人手中的工具么?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身上也越来越冷。这样的想法,以前一直隐约有些,但总觉得有些人借蛇人的力量来消灭我们,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蛇人毕竟是些异类,高铁冲、海老这些人即使借蛇人之力消灭了我们,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何况,在五羊城与海老的一席交谈,总让我对这个矮小而丑陋的老人有种说不清楚的敬畏。在这个老人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是我根本无法了解的,我总也无法让自己相信,宣称万物皆是平等的海老竟然想把人类消灭掉。可是,不这么想,又无法解释海老现在的所为究竟是什么意思。帝国军和共和军的同盟,在海老的全力支持下建立起来了,可是现在又是他竭力要破坏这个同盟,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是我尚未知晓的?
我正想着,一个士兵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都督,蒋医官来了。”
我抬起头,却见蒋一模提了个药箱,正站在我跟前,向我行了一礼。我道:“蒋医官,快看看这个蛇人。”
蒋一模一怔,道:“蛇人?”他正要放下医箱,听我这么说,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我道:“是蛇人,看看它还有救吗?”
蒋一模走到莫朗身边,有点莫名其妙。莫朗虽然不能动弹,但几个士兵还是按住了它,以防它暴起伤人。蒋一模抓起莫朗的一只手,搭了搭,咋舌道:“楚将军,这个……”
我见他面有难色,道:“怎么了?”
蒋一模道:“我真不明白该如何给这蛇人看伤,它可没脉可搭的。”他看了看莫朗周身,道,“好像,别的地方也搭不了脉。”
蛇人浑身都是鳞片,就算手背也长满了鳞,蒋一模的确是无从下手。我心里叹了口气,杨易在一边道:“蒋医官,那你看看边上那人还有救吗?”
蒋一模如蒙大赦,赶紧放下莫朗的手,搭了搭明士贞的手腕,半晌,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恕我无能,此人肋骨齐断,气息全无,已是死了。”
如果明士贞不死,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事来,现在就只能救回莫朗了。我道:“蒋医官,你试试,无论如何也要救回这蛇人。它身上好像只受了这一处刀伤,你看看还有救没有?”
蒋一模沉吟了一下,也没说话,忽然伸手到莫朗胸前抚了抚。蛇人身体很长,但上半身与人相去无几,前心也没有鳞片。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蛇人好像很不容易死,我见过头被砍掉的蛇人还能在地上爬。好在这把刀没有血槽,否则这蛇人必死无疑,我先把它起出来,缝合伤口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走到那蛇人边上,杨易也走了过来,我们一起扶住蛇人。如果是人,这样一刀扎下,肯定活不成了,不过蒋一模说得也对,蛇人的生命力极强,而且明士贞的刀因为没有血槽,扎进去后血没有流出多少,不然就算蛇人,多半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我和杨易扶住蛇人,另几个士兵也按住了它身体各部,蒋一模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几把尖头夹子,又拿出一根针来,穿好了羊肠线,道:“楚将军,杨将军,你们小心,起刀时它可能会动的。”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起刀吧。”医官起刀,对手法要求也高,起得慢了,反而会让伤口更大。蒋一模深吸一口气,握住刀柄,忽地一缩,“当”一声,我眼一花,那把短刀便已被拔出,莫朗的身体登时一颤。虽然它受伤极重,但负痛之下的挣扎还是让我身子一颤,杨易更是脚下一滑,险些脱手。蒋一模的手法当真高强,还不等血从伤口喷出来,他左手一晃,三把尖头夹夹住了伤口,右手的针极快地穿梭,我还没看清,他已经在伤口上缝合了七八针,开始打结了。而此时,伤口处的血只是涌出了少许一些。
等蒋一模缝好了伤口,拿块纱布把伤处包好,又在莫朗胸口探了探,这才长吁一口气,道:“楚将军,现在没事了,就看这蛇人撑不撑得到明天。”
我也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对杨易道:“蒋医官,谢谢你,还得麻烦你去救治受伤的弟兄们。杨兄,去洗洗手吧,再请工正来做个架子,牢固些,把这蛇人绑在上面,平时派两个人轮班日夜看守,不能再让它挣脱了。”方才莫朗已经挣脱了绳索,如果不是明士贞突然杀出来捅了它一刀,方才混乱之下,大概它早就逃了。现在它受伤虽重,但我也不敢再大意。
我们走出营帐,一边的亲兵已端了盆水过来。我洗着手上的血污,杨易走到我身边,却是肃立不动。我道:“杨兄,一块儿洗吧。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件事么?”
杨易“嗯”了一声,道:“对了,楚将军,我领兵杀进城时,发现蛇人在城里,挖得到处是坑,地上铺路的石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一怔,道:“这也一样?”
当初我们反攻入东平城时,我就看到里面到处有挖掘的痕迹。蛇人用泥土在城头修筑工事,所以当时也并没有觉得奇怪,后来反攻下一些小城池村落时,便不曾看到蛇人做这等事。只是南安城墙上,蛇人并没有修筑什么,它们是在做什么?
杨易道:“我也想不通。因为进城时间不长,也没细看,似乎挖得并不算深,也不像是为了阻碍我们。大概,因为时间太紧吧。”
他说的也很不肯定,也许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也有点说不过去。我道:“大概也是如此。别想这些了,如果这莫朗真知道些什么,我们就可以明白了。”
杨易道:“楚将军说得是。”他看了看天空,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攻下南安城,已是势在必成了,我担心的倒是共和军的举动。他们到底还会做出些什么事?”
这时冯奇从一边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明士贞失踪,他难辞其咎,因此脸色也有些惶恐。我道:“小魏和宋广晓两人如何?”
冯奇脸上很是难看,道:“小魏算是救回来了,可是宋广晓他……”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忽地跪倒在地,道,“楚将军,小人大意,以至铸成此错,请楚将军责罚。”
我把明士贞交给十剑斩看管,冯奇是十剑斩的首领,出了这事,照理他是难以脱卸责任的。但他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而十剑斩中也死了一个,我实在不忍心再骂他。我叹了口气,道:“好吧,罚你一个月军饷。宋广晓家还有人么?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冯奇眼里涌出了泪水,道:“禀楚将军,我们十人都是孤身一人。楚将军,我想把宋广晓的尸身带回帝都安葬,请楚将军准许。”
以前阵亡将士都是就地安葬的,因为长途运输实在不便。开了这个口子,若是所有阵亡将士都要运回去,那就麻烦了。我想狠下心来说不许,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杨易也看出我的为难了,在一边道:“冯将军,军中有令,阵亡将士一律就地安葬的,你也别为难楚将军。”
冯奇磕了个头,道:“我也知道,但宋广晓与我情同手足,还请两位将军格外开恩。我们也商量过,若不能携回尸身,就算带回骨灰也好。我们兄弟十人有约在先,无论如何,死也要魂归故里。”
杨易也没话好说了。现在土葬虽多,但火葬也有不少,带瓶骨灰回去,也不算如何。杨易不敢答应,看了看我,我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去办吧。”
冯奇又磕了个头,道:“多谢两位将军。”看着他起身而去,我叹了口气,道:“杨兄,我真觉得对不起军中弟兄。”
杨易也叹了口气,道:“封侯将军事,战士半死生。头颅轻一掷,空有国殇名。闵先生此诗,在军中流传甚广,士兵的苦处,实在难以想象。你已经算做得很好了,听说有些部队三天两头闹哗变,以至于要拉壮丁从军,地军团从没出过这种事。”
我想了想,道:“携带骨灰回去,也是个好办法。一律就地安葬,虽然省了不少事,但弟兄们为国捐躯,死了也不能回归故里,实在太对不住他们的英魂。以后如果想带骨灰回去的话,就一律放行,在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