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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脸也已变得煞白。她胆量不算小了,但遇到刺客行刺只怕还是第一遭。我刚直起身子,忽然从右侧有一道黑光疾射而下,直刺向车顶。
那是雷霆弩!文侯的车板壁很厚,寻常强弓硬弩顶多只能刺穿了板壁,穿不透数层木板的。但是,在这样的距离,雷霆弩却能!
雷霆弩的速度快得直如电闪雷鸣,我虽然看到,却根本反应不过来,那支长长的箭已穿入车中,刺透了数层木板,“砰”一声,我听得郡主痛苦地叫了一声。
这箭射穿了车顶和车的板壁,竟然正插在郡主背心,透体而过,箭头已露出前胸,郡主只惨呼一声便软软坐倒,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间竟已失去知觉。
郡主死了!我只觉胸中一滞,只怕有血涌了上来,再也忍不住,叫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巷子空荡荡的,周围却只有雨点一般的箭声。我抬起头,向这雷霆弩射来的地方看去,那儿是一幢小阁楼,从阁楼上正有人在搬动一架雷霆弩。这距离不过十余丈而已,这样的距离只怕连战甲都可以射穿,如果不干掉他们,我们在下面是任其宰割了。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人一跃而起,在墙上一点,一下子跳上了那座矮墙,左手已摸出了手弩,向里猛地一扣扳机。
六支短弩疾射而出,只听得“啊”地惨叫一声,有个人从阁楼里直翻出来,我又是一纵跳上了屋顶。屋顶铺着瓦片,很滑,我跳上去时瓦片也接连碎了好几块,正要向前冲去,突然肩头一阵剧痛,一支箭从身后飞来,正中我的左肩。
这不是雷霆弩,只是寻常的箭,射得甚深,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楚,两个起落,已冲到了阁楼前,一刀猛地劈了出去。
这阁楼也是木板的,比文侯的车还要薄些,百辟刀吹毛立断,这一刀斜斜削去,已将阁楼的一角都砍了开来,里面又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这人在阁楼里躲无可躲,被我一刀砍开脊背,当时毙命。
阁楼被我砍开后,已是摇摇欲坠,我飞起一脚,已将砍下的墙板踢开,里面还有两个人。这两人正抓着雷霆弩,看样子还要对准我射来,但雷霆弩转动不灵,他们一时也掉不过头,见我竟然砍开门板冲进来,当先一个吓得叫了一声,另一个却拔出腰刀便要与我相斗,不等他的刀出鞘,我一刀猛地向他头上斩去。这一刀已毫不留情,百辟刀挥过,那人的头被我齐眉砍开,脑浆和鲜血猛地飞溅出来。另一个见此情景吓得只是“啊啊”惨叫,我跳进阁楼,一把拎住他的胸口,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人吓得面色惨白,是一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相,我心头狂怒已极,百辟刀抵住他那人的喉咙,若不是要问他,只怕这一刀立刻便要将他捅了。他吓得只是“啊啊”地喊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啸响,我猛一弯腰,一支箭从我头顶飞过,正射在里面的壁上,那人吓得又是“啊”了一声,我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喝道:“谁再放箭,我便杀了他!”哪知不说还好,刚一说出,立刻又有三支箭一块儿射了过来。幸好这回射箭的三人都不是高手,三支箭倒有连阁楼都没射到,第三支则擦身而过,力量也不大,若是先前射中我肩头的那人发出的,我只怕躲无可躲。我将身一闪,躲到地人身后,将那人推到了门口。他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我冷笑道:“借你的身体一用。”说罢,百辟刀一顶他的后心,他疼得“哇”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屋顶。
直到此时,我才感到肩头那伤口的疼痛。我咬了咬牙,割下一小片碎布,伸手一把拔出箭来。幸好这箭头不带倒钩,只是寻常的锥形箭,不然我这么一拔只怕要连一块肉都拔出来。箭一拔出,血从伤口直喷,我将那片碎布塞住伤口,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我?”
那些放箭之人没有回答,从两边的暗处却突然跑出十来个人,向着马车围了过来。拉车的两匹马都已经被射死,那些人手持利器,走得很是小心,似乎还怕车中有未死之人。我心急如焚,抓了这么个人质,却根本没有用处,也顾不得多想,百辟刀回身一刀砍断了雷霆弩的弓弦,狠狠一脚向那人踢去。那人本来就坐在瓦片上,背心被我踢中,登时在瓦上向下滑去,瓦片发出了一阵乱响。我一把抓住那人的后领,将他遮在身上。刚一出去,又是一阵箭雨疾射而至,好几支箭射中了他,他发出一阵惨叫,多半已不活了。
滑到檐前,我猛地一推那人的尸身,身体向里一荡,贴着墙壁滑下去。此时迫上来的数人见有人跳下来,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已冲上前来,两枪齐齐刺中那具尸体。此时我双脚已然落地,不及站稳,一个翻身,从那尸身后一跃而出,百辟刀划了个弧,那两人的枪还不曾抽出尸身,咽喉便几乎同时被我割裂,登时翻身仆倒在地。
已经有个走得快的到了车边,手中长枪正要挑开车门。若是他见到车中无人,只怕马上便会发现躺在车下的郡主的。我伸手到腰间,刚摸到手弩,顿时省得方才我跳上屋顶时由于太急,六支箭尽已射完,现在手弩已经空了。我再顾不得身上伤痛,双足一蹬,大喝一声,飞身向那人扑去。那人的长枪正勾住车门要拉开来,他也没想到我来得这般快法,听得我的声音,居然还扭头看了看,我挥刀斩落,“嚓”的一声,一刀便将他持枪的手斩了下来。他痛得惨叫一声,连退了几步,我已冲到车前,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人都用黑布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这些人的本领参差不齐,迫上来几人也没什么高手,被我一刀斩断手腕那人还在惨叫呼痛,一边数人眼中已露出惧意。
执金吾怎么还不来?我咬了咬牙。白天执金吾满城都是,现在天一黑,他们却一个都不见了。我背靠着车门,肩后的伤口虽用碎布塞住了,仍然还在流血,大概现在这副样子也可怕之极,那些人居然都退后了几步,看样子似乎要逃了。
突然,黑暗中有人喝道:“杀了他!”
一听到这声音,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这竟然是路恭行的声音!我大叫道:“路恭行,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路恭行没有回答,却有三个人同时冲上了来。这三人枪法生疏,冲上来时手中长枪还在发抖。我不待他们欺近,猛地向前冲去,卷入他们的长枪中。这三人本事不佳,居然不知道步下以长枪攻人时绝不可让敌人欺近,一旦近了,长枪便毫无威力,我虽然肩上受伤,但仍是轻轻松松便冲到那三人跟前,百辟刀一动,已在当先那人胸口割了一刀,正待砍向第二个,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把长刀,一下架住了我的刀。
这一刀后发先至,千钧一发之际架住我的百辟刀,“当”的一声,火星直冒。一见到这一刀的刀法,我的心已凉了半截。
这确是军中所授刀法,这人就算不是路恭行,也必定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我不敢恋战,百辟刀一被架住,左手一把抓住了刚才被我砍倒那人的长枪,人疾退到车边,单臂握枪,枪杆在掌中一滚,一枪向前刺去。那人的刀猛地翻了起来,又架了我一枪,但短刀要破枪,必要接近了方行,此时那人距我还远,他以单刀对我的长枪,哪里挡得住。这时忽然听得又有一片人声传来,我心中一凉,只道路恭行有刺客来了,哪知他却是长枪一收,忽然喝道:“快走!”
我不明白路恭行为什么要走,只是他退得极快,另外那些人本事虽然蹩脚,退得却也不慢,只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了。他们一走,我再也支撑不住,一枪拄在地上,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来的人很多,当先有人打着灯笼,走近了,那人叫道:“郡主!楚将军!你们没事么?”
这是安乐王的管家陈超航的声音。我又惊又喜,强自支撑着叫道:“陈管家么?”
陈超航提着灯笼,他身边有十几个人,都握着长枪,陈超航一见我便叫道:“楚将军你没事!谢天谢地……”忽然他惊叫一声,一下冲到车边,跪在地上道:“郡主!郡主!”
我长吐一口气,也跪下来道:“郡主,你别吓我,快说话啊!”郡主倒在车边,只是低低地吐了口气,我扔掉了枪,一把抱起她,道:“郡主,你没事吧?”
郡主睁开眼,居然还淡淡一笑道:“休……休红,二哥来得真快。”
是二太子!我虽然不曾想通,但郡主说出的话一定是对的。二太子已经发动了!我抱着她,向陈超航叫道:“快!快送郡主回去!”
郡主受伤极重,我抱着她,心中只是默念着:“不要死!不要死!”也根本顾不得是不是还有刺客在附近,只是拼命向安乐王府跑去。陈超航叫道:“快护着!”自己跑过来跟在我身边。我虽然身上带伤,但陈超航居然还有点追不上我,我听得他重重地喘气,而怀中的郡主气息却越来越弱。
离安乐王府还有数十步,王府中忽然又冲出了数十个人,当先一人正是持着长枪的小王子。他见到我,愕道:“楚将军,出什么事了?”我叫道:“有刺客!”抱着郡主便向王府冲去。还不曾到门口,便叫道:“医生!快叫医生!”
安乐王和文侯同时赶了出来,安乐王平时行动迟缓,此时快得异乎寻常,他一见我抱着的郡主,大叫道:“小茵!”一把从我怀中接了过去,转身便向里跑去。我跟着他,只见他抱着郡主到了大厅,叫道:“快,快让段大夫过来!要是来得晚了,我砍了他的头!”
王府本有家医,那两个家医来得极快,看来还不至于被砍头。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医生冲进大门,只觉身上一懈,登时手足无力,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文侯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我抬起头道:“有刺客,我们离开不久就遇上了刺客。”
安乐王这时走出来,掩上门,喝道:“楚休红,若是小茵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拿你的人头是问!”他平时和蔼可亲,此时却凶狠异常。我心中一痛,站起来道:“是,王爷。”将百辟刀向颈间割去。此时我又痛又悔,只觉也只有自尽才能以谢其罪。哪知刀刚伸到喉头,忽然一紧,却是文侯伸手抓住刀背。
他动作快极,我精筋力尽,也拿不住刀,百辟刀被他一把夺下。文侯忽地向安乐王跪倒,安乐王心中虽乱,仍是大吃一惊,扶起他道:“甄候,你这是何意?”
文侯道:“王侯,是甄砺之大意,此罪该是我负才是,请你不要责怪楚将军。”
安乐王急得团团乱转,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事来!”文侯侯冷笑道:“王爷,这定是某人孤注一掷了。”
他说的自是二太子,安乐王也明白。他停住了步子,背转手道:“真的?”他刚说完,门外忽然有人叫道:“王爷,快开门,快开门!”文侯脸色一变,喃喃道:“好快!”
安乐王想了想,忽地一掌拍在门上,叫道:“陈超航,点齐家兵,守住门口,有谁敢进来,格杀勿论!”
陈超航还不曾回答,小王子叫道:“是,父王!”他手持一根长枪,马上向门口冲去。安乐王对文侯道:“甄侯,今日已到鱼死网破之地,本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