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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她已经把自己的爱全部献给了死去的灵魂,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直到她在阳间的寿命结束,都不可能再拥有爱
情了。她将成为木石般的女人。这才是真伊真正想要和她期待的结局。哦,七星元君!……26对于真伊来说,今天夜里
就是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她将在今天夜里完成脱胎换骨的最后步骤,从幼虫的外壳中拔出脚来。拔出脚来以后,脱胎换
骨的过程就算结束了。然后,她就应该展翅飞翔了。脱胎换骨的过程早就开始了,但是今天夜里才能完成最后的步骤。
她情不自禁地犹豫和迟疑起来。“即使黄泉路上,如果有人做伴,脚步也会轻松”,直到现在,真伊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的真正含义。可亲可敬的大婶啊。有大婶这样的人陪伴在身边,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真伊终于吃力地说出了难以
启齿的话:“大婶,今天就是最后的日子了。明天早晨醒来,我就不再是这家的小姐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踏上等活地
狱的刀山。也许我要走的路会比这更艰难,更可怕。但是,这毕竟是我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不会后悔,只是请大婶好
好考虑。您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单独留下来……”真伊的这句话惹恼了大婶。大婶坐在真伊旁边,翻着白眼珠,瞪了真
伊一眼,然后急切地问道:“不管小姐你怎么否认,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能了解我这个老太
婆的价值吗?俗话说,老马识途。是的,你知道等活地狱的刀山路在哪儿吗?听寺院里的和尚们说,好像是在什么南阎
浮洲……反正就是天尽头的意思。要是没有我这个老太婆给你带路,小姐自己怎么找得到呢?”大婶的声音颤抖了。真
伊的心里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涌了上来。真伊控制不住自己,把脸埋进大婶干瘪瘪的胸前。大婶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头。
真伊脸上流下的泪珠顺着大婶的衣服流下去。坐在旁边的伊锦也流下了眼泪。真伊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伊锦是缠绕在真
伊身上的爬山虎。如果没有地方可以缠绕着往上爬,爬山虎很快就会死掉。如果没有真伊,伊锦也会很快枯萎。可是,
她这样缠绕着真伊的身体往上爬,将来难道不会后悔吗?太阳落山了。真伊打发大婶和伊锦回到厨房大婶的房间,自己
坐在别堂里。月亮升起的时候,接到大婶口信的阿鬼就会出现在这里,尽管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阿鬼……现在该轮到
他了。脱胎换骨的最后的步骤,阿鬼充当着最重要的角色,就像假面游戏的牵头人。不管他愿不愿意,担当这个最重要
角色的人只能是阿鬼。除此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从现在开始,真伊将要踏足的苦行之路将非常艰险,仅凭大婶
和伊锦的帮助,她还不能放心地迈开脚步。她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可靠的男人来保护和帮助自己。若论诚实和可靠,没
有谁比阿鬼更适合真伊了。转眼间,庭院里就像撒了金沙似的明亮。月亮升起了,悬挂在子男山的上空。密密层层的月
光阴影穿过奇形怪状、弯弯曲曲的松树,潮水般涌进后院的树林。月亮爬得越来越高,阴影渐渐往山脚退却,温柔的月
光弥漫在四周。真伊踏着银白色的月光,走进了流淌着小河的竹林。初秋时节的浓郁芳香宛如密密麻麻的渔网,弥漫在
树林里。圆圆的月亮映在水面,时而浮起,时而下沉,时而随着波纹延伸。树叶落上水面,圆月轻轻摇曳。
第29节:
真伊脱下衣服,跳进了小河。水很凉。她用双手捧起水,抱在胸前,她的身体因寒冷而颤抖。这仿佛是最后完成脱
胎换骨之前的净身仪式。流啊流,无穷无尽地流淌,永远不再回来的河水,人生就像这条河。……青山如旧水已非,日
夜东流去不归,人生恰似东流水。……真伊的心里充满悲伤。人生只有一次,过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脚步一旦迈出去,
就再也不可能返回了。可是,真伊想学习樊於期,不惜叫刺客荆轲砍下自己的头。阿鬼在盈满月光的别堂庭院里徘徊。
真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阿鬼吃惊得目瞪口呆。“久等了吧?”“……”真伊突如其来的恭敬语气和温柔声音,
以及轻盈的举动,无不令阿鬼惊讶。“快进来吧。”“……”“快来吧。”此时此刻,真伊不再是面对下人的主子了。
她想变成男人面前的女人。可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走到哪里都旁若无人的男人却不知所措了。真伊催促了好几遍,
他还是没有勇气脱掉鞋子。阿鬼走进了房间,还是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慌里慌张地四处观望。他跪坐在槅门前面,两只
铁棍般的胳膊却不知道放在哪里是好。双目之中恶狠狠的杀气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都消失到九霄云外了。他像个点着
蜡烛端坐于佛祖面前的小女孩儿,朦胧而谦恭的眼神游移在大家闺秀的陌生的房间里。真伊调皮的目光追随着阿鬼。当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碰撞时,真伊莞尔一笑。真伊知道她的微笑的力量。她的微笑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夺去了阿鬼的魂
魄。“你喜欢我吗?”少女莫名其妙的问题彻底摧毁了这个顽强男人的意志。“为什么不回答?”“……”“你喜欢我
吗?”“……”突然,阿鬼满脸通红,好像燃烧的炭火。最后,他的脸色又像死人一样苍白。不一会儿,他的脸又红了,
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笑容从真伊的脸上消失了。她的眼神变成了沉浸于深井的依稀星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藏在心
底的某种东西。她摸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检查、丈量。最后,她清清楚楚地说道:“算了,半夜三更把你叫到这里,
也不是为了听到你的决心。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都没有关系。我以怎样的心情对你,这也没有关系。我认为你是最值
得我信任,最值得我依靠的男人,所以我想跟你商量有关我未来的重要问题……可以吗?”阿鬼没有回答,而是咽了口
唾沫。真伊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如今摆在我面前的道路有三条。第一条路,继续留在黄进士家做卑贱的养女,找个
富裕的贵族,嫁到他的卧室……可以免得因丈夫纳妾而肝肠寸断,而且,如果幸运的话,直到老死也不用为吃穿担忧。”
第二条路,因为我的母亲曾经做过黄进士家的奴婢,我也可以成为这个家庭的成员,终身在这里做奴婢……也许会成为
别人的小妾,至少可以免去因为离开熟悉的家而漫无目的地彷徨和流浪。虽说奴婢的生活很痛苦,但我毕竟是黄进士的
骨肉,从人情上说,总不会像别的奴婢那样惨遭毒打吧?“第三条路,我的母亲是妓院里的妓女,在青桥房度过了人生
最后的时光,所以我也重蹈母亲的覆辙,卖身青楼……对我来说,这是无法预知的陌生而恐怖的路。我根本无法预知我
的未来。”你怎么想?你希望我走哪条路?来,你选一条吧。“真伊静静地注视着阿鬼的脸庞。阿鬼闭上眼睛,像岩石
似的稳坐不动。他的脸变成了灰色,像戴了面具似的,雷打不动。锅盖般的大手规规矩矩地扶着跪地的膝盖,磨得粗糙
不平的手指在轻轻抖动。真伊停了片刻,仿佛在等待阿鬼的回答。然后,她又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青楼。
我要做妓女,人人都可以折在手里的路边杨柳,人人都可以采摘的篱外小花。不要问我为什么。你没有必要知道。现在,
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现在,我需要一个在青楼的险路上放心依赖的人。地狱般恐怖的道路,我需要一个可以
真心照顾我的男人。简单地说,我需要一个诚实可靠的妓夫。妓夫……青楼妓女的丈夫都叫妓夫吧?“真伊再次停下来,
看了看阿鬼。阿鬼仿佛要将真伊看穿,紧紧地盯着她。他的眼睛像火团在燃烧。他的脸怪异地扭曲了,上面刻着浓浓的
哀伤。此时此刻,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真伊的心坚如磐石,冷若寒冰。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停顿,
更没有脸红。然而她真的好痛苦。当她说到最后,她好想快点儿卸掉肩膀上沉重如山的岩石,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这种如
疯如魔的冲动。”我考虑了很久,决定选你做我的妓夫。虽说青楼生活不过是路柳墙花,但是对于妓女来说,妓夫仍是
她唯一的男人,不是吗?我就要步入青楼了,对于我来说,女人的贞节就是束缚脚步的桎梏。我想立刻甩掉那个繁重的
桎梏。你是我的妓夫了。今天夜里,你就把我变成女人吧。我叫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真伊的话终于说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真伊突然不敢去看阿鬼的脸。莽撞的勇气像春雪般融化了,她的心里越来越焦急了。再过一会儿,一切
都结束了。听着阿鬼渐渐急促的喘息声,真伊静静地站起身来,走向悬挂着烛灯的柱子旁。可是,还没等真伊熄灭灯笼,
阿鬼突然像病情发作似的,尖叫起来:”啊,不……不可以,小姐!……不要这样,小姐!……千万不要……“阿鬼慌
忙用膝盖向前挪了几步,举起双手,似乎要阻止真伊。真伊的表情僵住了。”怎么了,你不想做妓夫?“”不,不是。
“”那么,你是讨厌我?“扑通一声,阿鬼坐倒在地,用锅盖般的大手捧住了脑袋。他的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悲痛哀号
:”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一切都是我这个蠢货的错。小姐……“真伊熄灭了烛灯。灯灭了,月光迫不及待地照进了敞
开的槅门。真伊坐在阿鬼面前。阿鬼吓得六神无主,眼睛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分明不是月光。那种恍惚的光芒紧紧地
注视着真伊,仿佛在恳切地哀求什么。他一边恳切地哀求,一边又心痛地问真伊。他悲伤地问询,与此同时,也把自己
完全交给了真伊。一道细长的火焰,一种炽热而刺激的东西,像针一样穿透了真伊的全身,流过她的身体。真伊受困于
某种怪异的冲动,抚摸着阿鬼鬓角细密的脸颊。突然,阿鬼像被泼了冷水似的哽咽起来,像小孩子似的猛然扑进了真伊
的怀抱。”小姐!“阿鬼真的哭了。真伊第一次对这个强大的男人产生了近乎怜悯的同情。她抚摸着阿鬼散乱的头发。
阿鬼的呼吸更急促了。他用瑟瑟颤抖的手摸索着真伊的身体。真伊惊讶了。她想摆脱他的手,但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真伊躺在月光里。阿鬼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抚摸着真伊柔软的肌肤,渐渐向下滑落。真伊浑身滚烫,仿佛在剧烈燃烧,
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突然,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了。阿鬼瞪圆的眼睛变成了摇曳的火团,正低头望着真伊。这时候,
真伊发出”啊“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脸也扭向旁边。泪水静悄悄地沿着脸颊滑落。……远处传来奉恩寺的钟声,听
起来那么悲伤,仿佛是招魂的回声在目送从前的真伊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