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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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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子就在她旁边。他犹豫了一下,但他们挪动了一下为他腾出了地方,于是他便走过去坐了下来,脸微微有点发红,羞答答地翻了翻衣领。 
  有一会儿工夫,大家都默不作声,后来大教堂神父用他那困倦的声音叫起数来。唐娜·安娜·甘索索在角落里安静地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由于灯光投下的阴影,他们的头部有一半都在暗处。不加灯罩的灯将光线投射在黑色的台布上,人们看到,由于经常使用,纸牌已经油腻不堪;而老太太们的手也都干瘪枯萎,像爪子一样在搅和着玻璃计数器。钢琴盖还开着,上面的蜡烛还点着,火焰又直又高。 
  大教堂神父大声喊叫着,开着老玩笑:“一,猪脑袋!三,滑稽脸!” 
  “我要二十一,”一个声音说。 
  “三,”另一个声音高兴地低声说。 
  大教堂神父的姐姐贪得无厌地喊道: 
  “把那些号码牌统统洗一遍,普拉西多兄弟!继续打下去!” 
  “把四十七拿给我,我正缺这张牌,”阿瑟·科塞罗说。他坐在那里,脑袋夹在两只握紧的拳头中间。 
  最后,大教堂神父终于拿到他所需要的号码,胜了一盘。阿梅丽亚在房间里环顾了一下说: 
  “若昂·埃杜瓦多先生为什么没打牌呀?他人呢?” 
  原来若昂·埃杜瓦多躲在窗口的凹进处,这时他便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拿好这张牌,接着打下去吧。” 
  “既然你还没坐下,就记记分,收收钱吧,”胡安内拉太太说。 
  若昂·埃杜瓦多端着瓷盘子兜了一圈。到最后一数钱,却少了十个里亚尔。 
  “我的钱放进去了,我的钱放进去了!”所有的人都非常激动地叫了起来。 
  “是大教堂神父的姐姐,她舍不得从她那一大堆钱里拿出一个铜币来,”若昂·埃杜瓦多一边鞠躬一边说。“我觉得好像是唐娜·若塞帕还没有把钱放进来。” 
  “我!”她怒气冲冲地喊了起来。“真是胡说八道!我是第一个把钱放进去的!绝没有那回事!我记得清清楚楚,放进去的是两枚硬币,每枚五个里亚尔!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呀?” 
  “那好吧。一定是我忘了。你坐好吧;我现在就把钱放进去。”若昂·埃杜瓦多说,接着又低声抱怨道:“一个信教的女人竟是一个贼!” 
  大教堂神父的姐姐悄悄地对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说:“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逃得过惩罚。他对天主一定也不敬畏!” 
  “这里唯一玩得不开心的就是阿马罗神父了,”有人说道。 
  阿马罗微微一笑。他精疲力竭,心不在焉,有时甚至忘了记分;阿梅丽亚碰碰他的胳膊肘,说:“您怎么不记分,神父先生?” 
  他先赌了两个三,结果赢了;后来他们俩都要了三十六,有了这张牌就可以和了。 
  桌子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好,咱们来看看他们俩能不能一起和,”唐娜·玛丽亚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气呼呼地扫了他们俩一眼。 
  但是“三十六”却没有出现;而别人的牌上又有了新的变化;阿梅丽亚担心唐娜·若塞帕要和了,因为她一直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动个不停,一直在要“四十八”。阿马罗也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兴趣,哈哈笑了起来。 
  大教堂神父在抽牌时故意慢吞吞的。 
  “快!快!赶紧出牌,神父先生,”他们都冲着他直喊。 
  阿梅丽亚闪动着眼睛,俯身向前轻声说道: 
  “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到‘三十六’。” 
  “好!给你,‘三十六’,”大教堂神父说。 
  “我们和了!”阿梅丽亚喊道,脸涨得通红。她欣喜若狂地拿起阿马罗的牌和她自己的牌,得意地举起来让大家验证。 
  “愿天主祝福他们,”大教堂神父乐呵呵地说,接着把盛满十里亚尔硬币的盘子底朝天地倒在他们面前。 
  “这简直像是奇迹!”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虔诚地说。 
  但这时已经敲过了十一点,打完了最后一圈,老人们都穿上外衣,裹好围巾。阿梅丽亚坐在钢琴旁边,轻轻地弹奏出一支波尔卡舞曲。若昂·埃杜瓦多走到她跟前,压低了嗓门说: 
  “祝贺您跟神父一起打赢了牌。真让人高兴啊!”她正要答话,他便冷冰冰地说了一声“晚安!”怒气冲冲地把斗篷往身上一裹就走了。 
  鲁萨举着灯把楼梯照亮。老太太们紧紧地裹在暖和的衣服里,一边离去一边喊着“晚安!”阿瑟先生一边乱弹着吉他一边哼着《异教徒》。 
  阿马罗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念起他的每日祈祷书,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思想集中在祈祷上;老太太们的面孔,阿瑟的蛀牙,尤其是阿梅丽亚的侧影,一直不停地闪过他的脑海。他坐在床沿上,面前摊着他的每日祈祷书,眼睛盯着灯,心中却在想象着她的头发,她那小巧玲珑,皮肤黝黑、让针给戳过的手指以及她的嘴巴周围那些可爱的汗毛。 
  单调无味的打牌以及在大教堂神父家里吃的晚饭使他感到头昏脑涨。晚饭吃的鱿鱼、喝的葡萄美酒使他口渴难熬。他想喝点水,但在房间里却找不到。这时他想起在餐室里有一只陶器罐子,里面盛放着从莫雷纳尔泉打来的纯净、新鲜的泉水。于是他穿上拖鞋,手里拿着烛台,慢慢地走上楼梯。客厅里有一盏灯,门帘拉了下来,他撩起门帘,突然“啊!”地一声又退了回来。原来他瞥见阿梅丽亚穿着白裙子站在里面,正在解脱胸罩。她就站在灯旁边,无袖的祖胸长裙把她洁白的手臂和丰满的胸部都显露了出来。她轻轻叫了一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马罗站在那里呆住了,连头发根都在出汗。他们也许会怀疑他猥亵下流:毫无疑问,怒骂的话语马上就要从仍在颤动的帘子后面向他飞来! 
  但阿梅丽亚安详平静的声音却从帘子里面问道: 
  “您需要什么东西吗,神父先生?” 
  “我刚才是来找水……”他轻声含糊地说。 
  “唉呀,那个鲁萨,她太粗心了!请原谅我们,神父先生,请原谅我们。听我说!桌子边上就是水罐子。你能找得到吗?”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端着盛满水的玻璃杯慢慢走下楼梯——他的手在颤抖,水从他的手指上滴了下来。 
  他没有做祷告就上了床。深夜,阿梅丽亚听到楼下房间里有人迈着紧张不安的步子在地板上来回走着:这就是阿马罗。他穿着拖鞋,斗篷披在肩上,一边吸着烟,一边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在楼上,也没有入睡。衣柜顶上的脸盆里,通宵点着的蜡烛已经燃尽,房间里充满了一种难闻的橄榄油烟味;脱下来的白色裙子在地板上很显眼;猫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闪着清澈的绿色磷光,在黑暗的房间里熠熠发亮。 
  在毗邻的一幢房子里,一个婴孩连续不停地在哭。阿梅丽亚仿佛看到那位母亲正在摇动着摇篮,一边轻声唱着: 
    睡吧,我的小宝贝,睡吧, 
    你的妈妈到井边去啦…… 
  这是那位可怜的烫衣服的姑娘卡塔丽娜。索扎中尉遗弃了她——撇下一个婴孩在摇篮里,还有一个在肚皮里——到埃什特雷莫兹去结婚了!过去她多漂亮啊,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多美啊——可现在她却愁容满面,精疲力竭! 
    睡吧,我的小宝贝,睡吧, 
    你的妈妈到井边去啦…… 
  这首歌她是多么熟悉啊!在她七岁的时候,在漫长的冬夜里,她的母亲就常常对着她后来死去的小弟弟唱这首歌。整个一首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们住在里斯本大街的一幢房子里;在她房间的窗子外面有一棵柠檬树,妈妈把小若昂的尿布就挂在它生机勃勃的树枝上晒干。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军人,年纪很轻的时候就死掉了;妈妈谈起他穿上骑兵服时的矫健优美的身姿时,仍禁不住要唉声叹气。 
  阿梅丽亚是在教士们中间长大的。有些教士她不喜欢;特别是瓦伦特神父,身上那么多肉,那么好出汗,两只手肥胖而虚肿,指甲盖却短得出奇!他喜欢把她抱着夹在膝盖之间,慢慢地扭她的耳朵,而她则感到他的气息中充满了洋葱和香烟的臭味。她的朋友是大教堂神父克鲁兹。他瘦瘦的,满头银发,衣着总是整整齐齐的,衣领总是干干净净的。他的鞋扣闪闪发亮;他总是不慌不忙地走进来,手放在胸前,轻声地、口齿不清地向她妈妈致意。她已经学过教理问答,懂得了教义;通过老师的教育和家庭的训诫,她知道,哪怕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过失。也会受到天主的惩罚;这种训诫使她感到一种强大的威慑力,以致在她看来,天主是一位只会给人们带来苦难和死亡的天神,要使他息怒,必须做祷告、行斋戒、连续九天读祷文并对教士奉承拍马。因此,倘使她在睡觉时忘记了念一遍《圣母经》,那么第二天她就要以苦行来赎罪,因为她害怕天主会降灾使她染上疟疾或者使她从楼梯上摔下来。 
  阿梅丽亚十五岁时开始考虑做一名修女——她变得更加虔诚了,而那些来她母亲家拜访的教士从幼年时期就在她敏感的心灵上慢慢造成的影响现在更开始异乎寻常地表现了出来。她整天地读祈祷书,在她房间的墙上贴满了彩色的圣徒像。她在教堂里一待就是几个钟点,一遍又一遍地向我们的圣母念诵着:“万福马利亚!”她每天都去望弥撒,每个星期都去参加圣餐仪式——她妈妈的朋友们都把她说成是一个可以使不信教的人皈依宗教的楷模。 
  正是在这个时候,迪亚斯神父和他的姐姐唐娜·若塞帕成了胡安内拉太太家的常客。不久,大教堂神父就成了她们一家的朋友。中饭之后,他总要带着他的小狗来一趟。 
  “他为人非常和气,对我很好,”胡安内拉太太总是这么说。 
  那时候,大教堂神父的姐姐刚刚在胡安内拉太太的帮助下组织起“圣母之仆协会”。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和甘索索两姐妹都被吸收为会员。胡安内拉太太的家则变成了一个宗教活动的中心。这是胡安内拉太太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间:正像药铺老板卡洛斯常常拉长了声音所说的那样,大教堂现已搬到了济贫院路。除了大教堂的神父之外,代理主教每个礼拜五也到这里来。餐室和厨房里摆着圣徒们的雕像。为了确保会员们的虔诚,这些圣母的仆人们在被接受人会之前都要进行基督教义的考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成了人们赢得声誉和丧失体面的地方;如果她们说到某人不敬天主,那么大家的义务就是让他信誉扫地。敲钟人、据墓人和圣器看管人的任命也是在这里通过巧妙的策划和虔诚的词语加以安排的。她们决定一律穿绛紫色的衣服,整幢房子里弥漫着蜡烛和香火的气味,而胡安内拉太太则被授予了独家经售圣饼的权利。 
  阿梅丽亚二十岁的时候,在基督圣体节巡游的那一天,在公证人努内斯·费拉尔的家里,第一次对他的书记员若昂·埃杜瓦多发生了兴趣。那一天,阿梅丽亚,她的母亲和唐娜·若塞帕是到公证人家里,从他挂满了黄色缎子床罩的漂亮阳台上看巡游队伍的。若昂,埃杜瓦多也在那儿,他谦恭、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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