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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倏分,双方移至原位,百毒书生无力再进。
银汉孤星叫道:“百毒书生一鼓气竭,现在,主客易势。”
这是说,该追魂浪子取攻势反击了。按规矩,这次百毒书生只能采取守势,只能化招破式,直至追魂浪子的攻势受阻或在化招中受创为止,他是不能主动进攻的。
追魂浪子一声长啸,狂野地冲进,指掌并施连攻十六招,把百毒书生逼退了三丈余,排山倒海似的内家掌力,逼得百毒书生无法易位,只能向后退。但他不敢逼得太近,避免与百毒书生硬拼沾身,对百毒书生的毒掌颇为顾忌,只以快速绝伦诡异奇变的招式抢攻,无法探隙放胆直入,但已足以令百毒书生手忙脚乱了。
这次抢攻双方皆末能得手,仅出了一身大汗,双方皆已估量出对方的实力了。
追魂浪子未能一鼓作气逼对方就范,最后一招因左胁暴露空门,被百毒书生一爪反逼,向外急闪而结束了这一轮攻势。
双方相距丈余,略事喘息。
飞环织女这位见证发话了:“主客易势,双方平手。现在,你们是否同意罢手,把臂言和?”
百毒书生一咬牙,厉声道:“分出胜负,不死无休。”
追瑰浪子冷笑道:“在下深有同感,不死无休。”
银汉孤星鼓掌三下,说:“双方同意,不死无休。现在,主客均势,双方各展所学,无怨无尤。”
百毒书生一声怒啸,展开抢攻,扑上来一记“上下交征”,抢制机先上下齐至,眼中杀机怒涌。
追魂浪子疾退一步,避过一招急袭,扭身立还颜色,一脚疾飞,斜挑百毒书生的右膝,以快打快恰到好处。
两人搭上手,又是一番光景,先前一攻一守,守方只能从化招中逼对方撤招,这次双方皆可任意施展,凶险自在意中。
十招,二十招……
进退腾挪,兔起鹞落,八方施舞,罡风大作。
三十招,双方都慢下来了。
各有顾忌,谁也不敢分心。
追魂浪子掌力雄浑,攻势迅疾,但顾忌对方的毒掌沾身,因此未能尽情施展,不敢贴身相搏,缚手缚脚。
百毒书生在对方快速绝伦的抢攻下,只能凭一双毒掌硬接而逼对方变招,显得有点心神散乱,抓不住发射暗器的机会,如果抽手分心,便可能身陷绝境,怎敢转发射暗器的念头?
激斗中,蓦地一声沉喝,人影疾分。
“啪!”暴响声传出。
百毒书生单腿一跃,侧身着地,身形一晃,几乎屈膝,跌倒。
追魂浪子也身形一沉,抱拳笑道:“承让了……”
话未完,百毒书生大喝一声,左手一扬,青芒电射而出,三颗毒蒺藜成品字形射到,奇快绝伦。
追魂浪子身形半蹲,除非倒地回避,不然难逃大劫。但倒地后,便将成为后继暗器的标鹄。
危急中,青影电射而至,银汉孤星到了,腰带一卷,三颗毒蒺藜皆被卷住。
三把飞刀接踵而至,刀尖蓝光闪闪。
腰带再卷,“叮叮叮”三声脆响,三颗毒蒺藜竟然击中了三把飞刀,飞震丈外坠地。
“住手!”银汉孤星舌绽春雷大吼。
百毒书生本想再发第三批暗器,闻音一惊,不敢再发,只感到喝声令脑门发炸,本能地住手。
银汉孤星将腰带缠回腰中,向飞环织女问:“荆姑娘,你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飞环织女沉着地答,但脸上显然挂着惊容。
“百毒书生是中掌落败后发射暗器的。”
“不错。”
“该怎么说?”
“这……”百毒书生讪讪地接口。
“本姑娘另有说法,在未经见证宣布结束前……”
“荆姑娘,你好像不是武林人。”
“什么?你……”
“你似乎不懂武林规矩。”
“住口!你……”
“你只要再说这种偏袒一方的话,在下便将今天的比拼经过公诸天下,看你们两人还有脸在江湖上叫字号么?哼!”
飞环织女恼羞成怒,沉声道:“你得问本姑娘肯是不肯。”
“哦!你想杀我灭口?”
“这可是你说的。”她阴森森地说。
银汉孤星仰天狂笑道:“即使你能杀我灭口,也封不了天下人的耳目。”
“这里只有你们两人……”
“哈哈!你看看。”银汉孤星用手向侧方一指说。
众人转首一看,愣住了。
远处的树林前,站着一位佩剑的老道,一位佩剑的红衣俏女郎,一位挟了一根镔铁锏的虬须大汉,正向这儿注视。
百毒书生乘机下台,大声说:“好,在下认栽,一掌之赐,姓张的,咱们后会有期。”
“慢着!”银汉孤星叫。
百毒书生扭头狂奔,如飞而去。
银汉孤星嘿嘿笑,说:“这位仁兄输不起,简直是丢人现眼。荆姑娘,百毒书生一走了之,你这位见证,恐怕脱不了身呢。”
飞环织女冷笑道:“怎么?你想怎样?”
“按规矩,你得还张兄的公道。”
“什么公道?”
“别装糊涂,你得负责把百毒书生找来……”
“你是见证……”
追魂浪子摇摇头,苦笑道:“算了,念她一个女流不知利害,没有做见证人的才能,却妄想……”
“你说什么?”飞环织女厉声问。
银汉孤星笑道:“荆姑娘,不是我说你,比拼之前,你曾经说在下不配做见证,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配,这不是自取其辱么?算了吧,正主儿已溜之大吉,咱们在此地生气,无趣之至,散了吧,咱们先走一步,再见。”
飞环织女粉脸酸红,讪讪地说:“哼!你敢把我怎样?”
他呵呵笑,说:“瞧,你脸红了,很窘,是么?这才像是横蛮而有自尊心,却又嘴上不饶人的大姑娘。”
飞环织女咬着下唇,哼了一声,羞怒地冲进,显然真恼了,但恼中却有羞态,极为动人。
“慢来慢来,姑娘,咱们见证人打不得。”他避在一旁笑叫。
“你……”
他举步急走,笑道:“不要向在下发娇嗔,不要追来,小心扭了小腰儿,再见。”
飞环织女盯着他的背影发怔,自语道:“怪事!他的态度怎么变了?不再拒人于千里外,很风趣呢。”
她知道自己的脸在发烧,更知道她对银汉孤星的好感又加了一层。
“小姐,该走了。”侍女低声说。
“好,我们走。”她心虚地说,芳心在乱跳。
“小姐,追不上了。”
原来她不由自主地循银汉孤星的方向举步,银汉孤星与追魂浪子是向西走了,她应该向东走,或者向北走原路回到大街。
“谁去追他了?”她没好气地说。
“是,小姐。”
“不许笑!”她急叱。
“是,小姐。”侍女止笑答。
远处树林前的三个旁观者,已经踪迹不见。
追魂浪子回到客店,到了银汉孤星订下的上房,打发送茶水的店伙离开,苦笑道:“天磊兄,要不是你出手相助,今天真要栽在那卑鄙的家伙手中。”
银汉孤星笑道:“其实你应付得了。怪,永泰兄,你的绰号叫追魂浪子,有名的心狠手辣主儿。据兄弟所知,以往你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霹雳火,今天怎么沉着住气,不毛不躁委实难得哩。”
“唉!天磊兄,兄弟已是四十出头的入了,人哪能不改变?这次我走了趟河西,胸襟为之一宽,看了那些生活在祈连山与大漠之间的人,咱们真该惭愧。
他们为了生活,与人争与天争,兽争,不屈不挠勇敢进取,无畏无俱乐观奋斗,活得极有意义。而我们,却在争名斗气的小圈子里打转,更有些人凭武艺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以杀人为乐,万事皆为自己打算,既无益于世道人心,更谈不上济世利民,一无是处,反而是个神怒鬼厌的害群之马,岂不汗颜?经过这场凶险,我看破了。”
“你……”
“呵呵!你放心,我不是看破红尘。”
“那你……”
“你知道我是最讨厌和尚道士的,我要回家。”
“回家?不做浪子了?”
“是的,不做浪子了,鸟倦知还,叶落归根,我要回家耕那荒芜了的田地,至少我是个自食其力的人。”
“哦!我祝福你。”
“是的,谢谢你的祝福,祝福我活得心安。天磊兄,你呢?”
“我,我……”
“你还年轻,但我奉劝你也早些急流勇退,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为农为商远离刀剑吧!”
“永泰兄,我会考虑你的忠告。”他沉吟着说。
“天磊兄,你与萧姑娘的事,我曾……”
“永泰兄。请不必说了。”
“我要说的,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萧姑娘命薄,她平安地去了,你浪迹多年守身如玉,总算对得起她了,她不会要你守她一辈子,她更不会让杜门绝后,更不希望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受折磨……”
“永泰兄,求你别说了。”他烦乱地叫。
追魂浪子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但人总得有承受打击的勇气,如果看不开,这世间是很难令人活下去的。天磊兄,叨在知交,请接受我的忠告,好好考虑我的话。等会儿咱们叫些酒菜来,替我饯别,怎样?”
“替你饯别?”
“是的,我打算下午乘船走。”
“咦!你是顾忌飞环织女的警告?”
“不,我想早点走。不知怎地,与你倾心一谈,我竟然归心似箭,你说怪不怪?”
“呵呵!不怪,这是人之常情。好,我替你饯行,你歇会儿,我到西面的鸿宾楼叫酒菜。”
“我回房歇息,不必操之过急,你也该歇歇。”
追魂浪子一面说,一面出房而去。
追魂浪子在此已住了两天,住的是第三进。银汉孤星今天方到,住的是西院上房。
踏出房门,便看到廊下站着一位丰神绝世的少年书生,穿了一袭青衫,眉清目秀,极为秀逸,手持折扇,宛如临风玉树,好俊好潇洒的少年郎,可惜有点弱不禁风的娇嫩态流露在外,缺少一些头巾味。
他并未在意,径自返回三进院的上房。
刚掩上门,便听到门外有足音,接着叩门声入耳。
“谁?”他问。
“请见张爷。”门外的人叫。
拉开门,他怔住了,竟然是那位少年美书生,向他长揖为礼,笑道:“小生冒昧,张爷海涵。”
“咦!你……你认识我?”
“店家称你张爷,小生故尔认识。”
“你……”
“能否请教张爷一件事?小生亟需张爷相助。”
“这……请进,里面坐。”
双方落坐毕,书生抱拳说:“小生姓朱,名麟,草字子玉,冒昧探望,幸勿见笑,请教张爷台甫。”
“在下张永泰,一个江湖浪人。子玉兄折节下交,在下深感荣幸,但不知子玉兄有何贵干,需在下效劳?”
朱子玉微笑道:“有件事要请张爷相助,幸勿见却。”
“请说,只要在下力所能逮,必将竭诚相助。”
朱子玉轻摇折扇,缓缓地说:“事关贵友杜弘的身世,小生……”
追魂浪子已经闭上双目,摇摇欲倒。
朱子玉欣然一笑,鼓掌三下。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