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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由干部、学生、工人、居民组成的50万游行大军,从天安门前通过。游行的队伍手中挥舞着各种颜色的三角小旗,一边行进,一边高呼:“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海盗行径!”
“要古巴,不要美国佬!”
“美国佬从古巴滚出去!”
“美国佬从加勒比海滚出去1”
“坚决支持世界人民的正义斗争!”
口号的巨大声浪如春天的雷鸣,一阵阵滚过长安街。
中山公园里,不知是哪个单位的正在演出自编的活报剧:一个人戴着面具,鼻子特别大,拄着拐杖,耀武扬威的在台上转来转去。几个长大胡子的古巴人弯着身子拿着锄头干活。美国佬不时上前训斥几句,最后挥动手杖抽打一位古巴老人。
古巴人忍无可忍,最后直起腰来,一起举起手中的工具进行反抗。
美国佬抵挡不住,最后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古巴人手拉手,齐声高呼:“古巴要独立,人民要解放,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佬。”
在王府井街口,北京钢铁学院的学生将肯尼迪的模拟像,扔在大火中焚烧了。
火光映动着学生的脸,一张张激愤而又正气凛然的睑,忧国忧民忧天下的焦虑和我们是世界的新主人的自豪交织在这些纯真而又充满稚气的脸庞上。
也许正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中,几个政治阴谋家看到了潜藏在学生中的一唤即喷的盲目的政治热情,和充满恶作剧意味的破坏力和创造性。
四年以后的十年动乱,阴谋家们欺骗利用了他们,使他们成为搞乱天下的主角,成为夺权篡位的工具,成为为正义而呐喊为政治而牺牲的神位前的祭品。
可悲可叹、可歌可泣、可书可写、可褒可贬的一代人啊!
韦尔娜手持照相机、录音话筒,穿行在游行队伍中间,进行现扬采访。开始,人们看到她的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都用一种敌视而警觉的目光审视她。经她用流利的汉语再三表明,自己是英国记者,并且振臂高呼:“打倒肯尼迪,要古巴不要美国佬”时,人们才热情地伸出双手,与她平等地交谈。
此时,韦尔娜非但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内心激动无比。她认为中国人民是最朴素、最友好、最有人情味的人民,为了世界的和平,他们勇于牺牲,无私奉献,精神世界是那样的美好、丰富、崇高。
十年动乱中,韦尔娜再次来到中国,当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场自相残杀的武斗,一次次污辱人格的野蛮批判,一回回毁灭物质、精神文明的大破坏,一张张因疯狂的政治刺激而变形的面孔、充血的眼睛时,她惶惑、迷茫,有一种疚痛的失落感。
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和野蛮战史的古老而又复杂的民族。
上海、天津、广州、南京、重庆、哈尔滨……
这一天上街游行的中国人几达两千万。
电讯消息通过电报、电话飞向世界的四面八方,第二天,出现在各个国家的报刊上。
“中国人民怒吼了。”
四
“军长,这样赶路法不行,部队受不了。”
130师师长董佔林,堵住了军长丁盛的吉普车。
丁盛紧了紧大衣,走下车来。
“老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问题多了,您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司机,本来就是些半瓶醋,走这样的山路,别说一天180公里,就是跑一百,我也吊着颗心,咱在可好,您让我一天跑四百公里,这不是单车,也不是大公路,天马上黑了,怎么走法?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五十四军军长丁盛,个头不高,脸孔瘦削。
丁盛抬头望望右侧壁立千仞的山墙,看看左侧深不见底的峡谷,眯起细眼,注视着面前仅仅两个车宽,蜿蜒盘绕,依山起伏的公路,沉稳地说:“我也知道问题很多,部队全部摩托化开进,司机大半是新手,走这样的山路……可是,没有办法,一个小时前,中央军委急电,命我军昼夜兼程,务必于28日到达西藏扎拉。前面已经打起来了。军委估计敌人的援军很快会上去。敌人上去了,我们上不去,后果可想而知……”
军委命令,董估林自然掂得出轻重,国字睑上的两道浓眉顿时锁紧了。
“过新都桥、康定的时候,我们翻了四辆车,三辆掉到峡谷里,连尸首都没法找,再加快行军速度,我是怕……”董估林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这理由根本不成立。刚才满肚子的火气,此刻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拖着重炮的卡车,一辆辆从他们身边沉重地驶过。
车厢里,传出战士们欢快的歌声。
“二呀吆二郎山,
高呀吆高万丈,
枯树荒草遍山野,
巨石满山岗,
……
……”
这首歌在五十年代十分流行。也许是车队刚刚翻过二郎山的缘故吧,此时唱这首歌,既觉得新鲜,又觉得亲切。
丁盛岔开话题,感慨地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哪,昔日诸葛孔明率十万大军,西出祁山,七擒孟获,走得不知是不是这条山路。那时候还没有这条公路,难以想象,他的大军是怎么过来的。”
望着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隆隆铁流,董佔林仿佛站在了历史的高山上,审视着几千年的沦桑变化,胸襟顿觉宽阔了许多。
“军长,不说了,我马上赶到前面去,召集后勤运输部门的同志,叫上几个老司机,研究几条夜间行军的办法,保证按时到达扎拉。”
丁盛拍拍董佔林的肩膀,似乎早知如此,平静地说:“要研究得越细致越好,比如新老司机如何搭配?危险地段如何标志?岔路口怎样调理?另外行车的车速、车距,司机的休息、饮食都要考虑周全。我希望你尽快拿出几条昼夜行军的好经验来,尽量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是,”董佔林庄重地行了个军礼,迅速跨进吉普车,调转车头,向前赶去。
夜幕降临了,上千辆汽车组成的钢铁洪流,仍在“隆隆”挺进着,车灯全部打开了,车头的两个主灯,喷射出两道雪亮的光柱,犹如两把左右绞动的利箭,刺破沉沉的夜幕。
主灯侧的昏黄的破雾灯,莹红的车尾灯,车厢里上下晃动的指示手电筒,前后相接、首尾相连,使整个盘曲蜿蜒挺进的庞大车队,犹如一只闪着鳞光、硕大无朋的巨龙,迅捷而又灵巧地向前游动。
不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领,很难观赏到如此宏伟壮丽的场景。
事物的排列组合,竟有如此奇妙的内蕴,仅仅坐过汽车,或看到几辆汽车从身边驶过,是永远不会感受到这种心灵的震颤的。丁盛站在路边一个高崖上,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铁甲在奔突,烟尘在弥漫,如同辽阔的古战场上万千之众进行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蓦然,他脑海里跳出一个词——虎跃龙骧。
不是吗?那一辆辆战车,多像一只只威风凛凛的猛虎,咆哮着、低吼着,跃下山岗。不是吗?那盘曲缠绕,不见首尾的车队,多像一条披银鳞嵌金甲的游龙,仰天昂首,抖鳞探爪,似乎欲腾身于夜幕天顶的银河中去。
“报告,总参急电。”机要参谋打断了丁盛的遐思。
丁盛打开报文夹,机要参谋张开手电筒。
报文等级一栏里,填写着“特急”两字。
丁盛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
电文提要:调130师攻歼瓦弄之敌。
西藏军区、丁指、昌都分区、昌前指、成都、兰州军区。
根据现在瓦弄地区集结的敌人和准备空运该地的援兵,估计瓦弄地区敌人的兵力达到二千至二千五百人,显有坚守瓦弄的意图,为了歼灭这一地区的敌人,中央决定:130师全部调至察隅地区,在昌都部队配合下,执行歼灭瓦弄地区敌人的任务。遵此,现决定:
一、130师即全部转用于察隅方向,55师163团转用于林芝方向。
二、察隅方向以130师为主,组成统一指挥所,昌指郄、赵军应参加该指挥所工作。130师应兼程进至察隅、打坝、古玉通等地区集结。师的主要干部率领精干机关干部,应提前赶到打坝、古玉通、瓦弄,迅速勘探地形,了解情况,拟定作战方案。
三、鉴于瓦弄地区的敌情和地形条件,我攻击部队必须加强火力,故130师团的120迫击炮营和已到拉萨的化学迫击炮营,应迅速赶至察隅地区。
四、130师应迅速和总参构通联络,及时报告部队情况和接受指示。
五、成都军区补给130师的各种弹药、物资,应转运至察隅地区。
以上决定,请你们迅速布署、执行。
(作酉116号)
总参谋部
1962年10月27日19时
丁盛看完电报,签上字后,将报文交给机要参谋,急步走下高崖,跨进吉普车,对司机说:“快,赶到前面去,追上董师长。”
吉普车如一匹脱缰的骏马,飞快地驶向前去。
第九章 印王牌七旅全军覆灭,达尔维准将束手被擒。塔帕尔上将急调重兵驰援前线
一
西藏军区某团近千名官兵经过千辛万苦的艰难跋涉,连续三天两夜行军127公里,终于在22日凌晨二点钟到达章多垭卡山下。
根据情报,山腰有印军一个旅部,附近驻防的部队有一个加强连,一个后勤供应站,山脚草地上有一个临时空投场。
印军的哨兵在山坡上四处巡逻,不时传来口令对答声,手电筒的闪光时而划破沉寂的暗夜。
离垭卡山不远的一丛灌树林里,沈团长和营以上干部正在进行紧急作战部署。地上铺着一张章多地区的5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七、八个人趴在地上、脑袋凑在一起。沈团长用微型手电筒的光亮,在地图上一寸一寸地向各营交待任务。
几个人的头顶,严严实实蒙着四块方型的雨衣,不但遮蔽了光亮,几步之外连说话声都听不到。
“……一营的任务,占领垭卡山制高点。战斗打响后,从山上往下攻,总攻开始前,要严格灯火管制,不准惊动敌人。
“二营的任务是利用暗夜,尽量靠近敌人,凌晨四时开始发动攻击,动作要突然,勇猛。要打得敌人起不了床,穿不上衣服……
“三营尽量避开敌人的哨兵,隐蔽接近空投场,战斗打响后,迅速消灭空投场的敌人,占领空投场。
“侦察连和警卫排做为团预备队。注意,敌人的指挥官要力争活捉,尤其要力争活捉达尔维,这是张司令下达的命令,我也拍了胸脯的,别让我过不去。”
大家笑了,笑声很轻。
“敌人清除后,要马上构筑工事,加强警戒。正面的敌人如果败退下来,这儿是唯一的道路,我们要卡死他,不让一人漏网。明白吗?”
“明白。”
声音很沉,却很坚决。
“好,总攻时间,凌晨四点,总攻信号,两发红色信号弹,现在开始对表。”
劲厉的山风,挟着泛人肌肤的寒意,一阵阵从山的豁口吹过。
八百多名士兵匍伏在山脚下的灌木丛里,一边咀嚼着压缩饼干,一边瞪圆眼睛,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他们的衣衫,上下几乎全被荆棘棵子划破了,露出一团团的棉絮,脸部、手臂、脚踝……凡是身体的裸露部分,都被划上横七竖八的血痕。有的棉絮都掉空了,只剩下布皮贴在身上。
此刻,战士们心中没有苦痛,没有寒冷,只有对战斗的渴望,对胜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