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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字也不错啊。」
「你的字?」她从鼻子哼出一声:「我看过了,不怎么样。」
「妳有看过我的字?」
「你不是也写在电梯门口的字条上?」
「妳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我想不出除了你之外,这栋大楼里还会有谁这么无聊。」
「不公平!为什么都没人说吴驰仁无聊。」
「我说过了,那叫艺术。」
「那我的字呢?」
「我也说过了,那叫无聊。」
叶梅桂仍然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
打开电视,还没来得及转台,小皮突然跳到我身上,神情很兴奋。
我转头望向阳台的窗外,雨暂时停止了。
「雨停了。我带小皮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行。雨随时还会再下。」叶梅桂的语气很坚定。
我向小皮摇了摇手,牠的眼神转为黯淡,口中又开始呜呜作声。
我只好又抓着牠的右前脚,在地板上写字。
「喂,你这回写什么?」
「和平、奋斗、救中国。」
「这又是小皮的心声?」
「是啊。」
「你可以再说一遍。」
叶梅桂站了起来,将报纸卷成一圈。
「我改一下好了。」
我抓着小皮的右前脚,先作势将刚刚写的涂掉,然后再重写一句。
「写什么?」
「和平、奋斗、救救我。」
「你」她举起卷成一圈的报纸,向我走近了两步。
「我开玩笑的。」我赶紧站起身,陪了个笑脸。
「不过说真的,牠好几天没出去了,很可怜。」
「这没办法呀,谁叫老天下雨。」
「我带牠出去一下下就好,很快就回来,妳别担心我会淋湿。」
「我又不是担心你。」
「那妳担心什么?」
「我担心路上有积水,小皮会弄脏的。」
「啊?妳不是担心我喔。」
「担心你干嘛?」叶梅桂又从鼻子哼出一声:「你这小子又不知道感激。」
「哪有?妳别胡说。」
「上次载你去捷运站搭车,你连一句谢谢也没说。」
「是吗?」我搔搔头,很不好意思。
「还有你也没问我,我后来有没有迟到?」
「喔?那妳有没有迟到?」
叶梅桂瞪了我一眼:「当然有。」
「那妳有没有挨骂?」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漂亮呀。」
「那妳意思是说,我会挨骂是因为我长得」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喂。」
「还喂什么,快带小皮出去呀。」
「妳答应了?」
「嗯。不过要快去快回。」
打开门的一剎那,小皮冲出去的力道,几乎可以拉动一辆车子。
看来牠这几天真的是闷得慌。
我很小心翼翼地牵着牠,避过路上的每一个水洼。
快到捷运站时,突然又下起了雨,而且愈下愈大。
我看苗头不对,赶紧解开衬衫的钮扣,将小皮抱在怀里,再扣上钮扣。
小皮太大了,我再怎么吸气收小腹,也只能由下往上扣了两颗扣子。
然后我弯身护着牠,往回冲,很像是在长阪坡单骑救主的赵子龙。
到了楼下时,我已全身湿透。
当电梯门口打开的瞬间,我几乎与从电梯内冲出的叶梅桂撞个满怀。
她手上拿把伞,神色匆匆。
「外面正下着大雨,妳急着去哪里?」
「去找你们呀。你看你,都淋湿了。而且还衣冠不整。」
小皮从我敞开的衬衫中探出头,她伸手摸了摸。
「小皮还好,妳别担心。」
我转身背对着她,解开衣服下面的两颗扣子,将小皮放下。
然后赶紧将衣服重新穿好,再转过身面对着她。
「妳看,牠只淋湿一点点喔。而且」
「先上楼再说。」她打断我的话,拉着我,走进电梯。
在电梯内,我们都不说话,只有我身上的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
我感觉我好像是一尾刚从海里被捞起的鱼。
出了电梯,叶梅桂急着打开七C 的门,催促我:「快进来。」
「我先在这里把水滴干,不然地板会弄湿的。」
「你有病呀!快给我进来!」
「喔。」我摸摸鼻子,走进屋内,站在阳台。
「还站着做什么?赶快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妳说换衬衫好呢?还是换T 恤?」
「你说我踹你好呢?还是打你?」
她的语气似乎不善,我想现在应该不是发问的时机,赶紧溜到浴室。
洗完澡走出浴室,叶梅桂坐在客厅,手里的报纸已换成一本书。
我赤足在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着,以她为圆心,离她最远距离为半径,走到我
的沙发,准备坐下。
她放下手中的书,突然站起身。我吓了一跳。
「那个」我有点吞吞吐吐:「没想到雨来得这么快,真不好意思。难怪人家都
说天有不测风云。」
她没有反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到厨房。
「我只是看小皮很想出门,所以带牠出去,不是故意要让牠淋雨的。」
她还是没说话,扭开瓦斯炉烧水,站在厨房候着。
「幸好吉人天相,冥冥之中自有上苍保佑,所以牠并不怎么淋到雨。」
她听到这句话,转头瞪了我一眼,随即又转回去。
「三国演义里有说喔,赵子龙解开勒甲绦;放下掩心镜,将阿斗抱护在怀。然
后就这样怀抱后主,杀出曹操八十三万大军的重围呢。」
我自顾自地说着,但叶梅桂依旧没反应,最后我的声音愈来愈小:「我就学赵
子龙啊,解开裤子皮带和衬衫扣子,把小皮抱在怀里,然后冒着大雨冲回来。妳会
不会觉得我这种行为跟赵子龙很」
' 像' 字还没出口,听到叶梅桂拿菜刀切东西的声音,于是马上闭嘴。
我看气氛不太对,站起身,想走回房间避避风头。
「回去坐好。」叶梅桂背对着我,说话好像下命令。
「是。」我正襟危坐,不敢妄动。
她关掉瓦斯,将锅里的东西倒入一个大碗,然后端到我面前。
「这是?」
「姜汤。」她坐回她的沙发:「给你袪寒用的。」
「姜汤竟然一直都是黄色的,真是不简单。」
「不要再说废话。趁热喝,小心烫。」
她又拿起书,继续阅读。
「哇」我喝了第一口,忍不住叫出声。
「怎么了?烫到了吗?」叶梅桂又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
「不是。这姜汤这姜汤」
「姜汤怎么了?」
「这姜汤真是好喝啊。」
「无聊。」她又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多说话,慢慢地把那碗姜汤喝完。
「我我喝完了。」
「很好。」
「那我回房间了。晚安。」
「晚安,赵子龙。」
「赵子龙?」
「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学赵子龙?」
「是啊。」我很得意:「学得很像吧。」
「你是赵子龙,小皮是阿斗,那我呢?」
「妳可以做刘备啊。」
「哦。所以我应该把小皮摔在地上啰?」
「为什么?」
「三国演义里不是说刘备''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
「没错。」我起身走到小皮旁边,抱起牠,双手伸直欲交给叶梅桂:「妳可以
把小皮轻轻摔在沙发上,意思意思一下。来,小皮给妳。」
「你还没玩够?」叶梅桂依旧板着脸。
「喔。」我双手抱着小皮,表情很尴尬。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然后接下小皮,轻轻将牠摔在她左手边的沙发:「这样可
以了吗?」
我急忙再从沙发上抱起小皮,左膝跪地,假哭了几声:「子龙虽肝脑涂地,不
能报也!」
「好啦,总该玩够了吧。」
叶梅桂的脸一松,终于笑了起来。
「下次别这么笨。先找地方躲雨,别急着冲回来。」
「嗯。」
「台北的雨往往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你应该多等一下的。」
「我知道了。只是雨来得突然,我来不及考虑太多。而且我怕小皮如果被雨淋
湿,妳会担心,就急着跑回来了。」
「哦?那你都不怕自己被淋湿?」
「我生来命苦,淋湿了也不会有人担心。」
「是吗?」
「这是妳说的啊,妳说妳并不会担心我,只会担心小皮。」
「我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小气。我当然是会担心你呀。」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叶梅桂说这句话时,我竟想到学姐。
倒不是因为学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或是叶梅桂说话的样子像学姐,而是我
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很学姐。
所谓的「很学姐」,近似于「今天的天空很希腊」的意思。
就像有人看见工厂烟囱上冒出的黑烟会联想到死亡一样,黑烟和死亡之间并无
逻辑上的关连,只有抽象式的联想。
在我心中,夜玫瑰一直是学姐的代名词。
但除了第一次到这里,听见叶梅桂说她也可以叫做夜玫瑰时的震惊外,接下来
的日子,我不曾将叶梅桂的夜玫瑰与学姐的夜玫瑰联想在一起。
更从不曾比较过这两朵夜玫瑰。
如果硬要说出这两朵夜玫瑰的差异,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说学姐是不带刺的夜
玫瑰;而叶梅桂则明显多刺。
我不想放任叶梅桂与学姐之间的联想,因为这种联想,很像将奶油倒入咖啡里,
于是产生一个小小的白色漩涡。
但只要轻轻搅动,白色漩涡便会无限扩张,再也回不去原来的那杯咖啡了。
因此我没有回话,站起身,往我房间走去。
叶梅桂抬头看着我,表情有些惊讶。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并未开口。
眼神停顿了一下后,低下头,又拿起手中的书本。
我走了几步后,隐隐觉得不妥,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停下脚步,快速启动脑中的思考机器,期盼能制造出一些话语。
无奈我的脑袋因为淋雨而有些故障,始终想不出什么话是大方而得体,只有耳
朵还算正常,不断听到叶梅桂翻过书页的声音。
「嗯我应该还算是个细心的人,但常会有犯迷糊的时候。虽然我尽量细心,不
过无法面面俱到,总有遗珠。这就叫做遗珠之憾。」
我终于打破僵局,挤了一些话出来。
但叶梅桂的视线并未离开书本。
「就像老鹰如果飞得太高,往往会低估兔子的身长。还有」
我用力搔着头,试着烘干我的脑袋,以便产生一些合乎逻辑的语言。
「还有就像有一只狗走在路上,几十个人拿肉包子丢他,牠不可能会吃掉每一
个包子吧。妳把我想象成那只狗,就行了。」
叶梅桂正在翻书页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但依旧没抬起头。
「那只狗之所以没办法吃掉每一个包子,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道理。
俗话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句话就是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我。
「谢谢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谢妳。」
「你在说什么?」
「我睡过头,妳叫我起床并载我去捷运站,我很感激。谢谢妳一次。」
「但我忘了向妳说谢谢,实在很抱歉。对不起一次。」
「结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