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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走进客厅,关掉阳台的灯,也坐在沙发上。
「吃过饭没?」
「吃饭?」我很惊讶。
「干嘛那副表情?到底吃饭了没?」
「天啊,我竟然忘了要吃饭。」
「你是故意不吃的吗?」
「我没有故意。只是赶着回来,忘了先吃饭。」
「现在已经满晚了,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嗯弄什么好呢?」
「我不介意吃泡面。」
「哦。」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扭开瓦斯炉烧水。然后再回到沙发上。
「台中好玩吗?」过了一会后,她问。
「我是去开会,又不是去玩。」
「哦。我还没去过台中呢。」
「下次带妳去玩。」
「好呀。」
「水开了。」
「哦。」她再度站起身到厨房,把开水倒入碗里,再盖上碗盖。
「不可以食言哦。」她又坐回沙发,笑着说。
我心头一惊,这句话的语气好熟悉。
这是我在广场上告诉学姐以后会邀请舞伴时,学姐回答我的语气。
怎么会在这种简单的对谈中,我又被拉回广场呢?
「喂!」叶梅桂叫了一声,我才清醒。
「又想赖皮吗?」她的语音上扬。
「不会的,妳放心。」还好,我又回到了客厅。
「你是不是有点累?」
「还好。」
「累了要说。」
「嗯。三分钟到了。」
「哦。」她第三次站起身,向厨房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回过头:「为什么
都是我走来走去?」她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站起身,快步走到厨房,把那碗面端到客厅。
掀开碗盖,拿起筷子,低头猛吃。
「你慢慢吃,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吧。」
「哇!」我烫到了舌头。
「妳说什么?」我顾不得发烫的舌头,站起来问她。
「我要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呀。」她微仰着头看我。
「为什么?」
「你肯不肯?」
「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林肯也是肯、肯德基也是肯。重点是妳为什么要我这
样做啊。」
「你到底肯不肯?」
「妳先说原因,我再回答肯不肯。」
「那算了。」她将视线回到电视上。
「好啦,我肯。」在她沉默了一分钟后,我很无奈地说。
「你是哪一种肯?林肯的肯?还是肯德基的肯?」
「我是非常愿意的那种肯,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可以说为什么了吗?」
「嗯。我爸爸过几天回加拿大,临走前又要找我吃饭。」
她把电视关掉,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我。
「那跟我无关吧。」
「本来是无关。但我爸爸说我已经27了,应该要考虑终身大事」
「等等。」我打断她的话,低头算了一下:「今年是2001年,妳跟我一样是1973
年生。所以妳是28才对啊。」
「这不是重点。」
「这怎么不是重点呢?27岁和28岁的女孩差很多,老了一岁耶!」
「所以呢?」她瞪了我一眼,眼神中有刀光剑影。
「所以妳爸爸算术不好。嗯,这才是重点。」我很小心翼翼。
「反正他意思是说我年纪不小了,应该要」
「这点妳爸爸倒是说得很中肯,妳确实是不小了。」我笑了两声:「中肯也是
肯啊。」
「你是不是很喜欢插嘴?」
「喔。对不起。」说完后,我立刻闭上嘴巴。
「总之,他一直希望我赶快找对象。」
「妳因此而心烦吗?」
「我才不会。我只是不喜欢他老是在我耳边说这些事而已。」
「喔。」
「所以我要你假装是我男朋友,我们跟他吃顿饭。明白了吗?」
「这样啊」我靠躺在沙发上。
「明天晚上八点,别忘了。」
「可是我通常七点半才下班,这样会不会太赶?」
「餐厅在你公司附近,我明天去载你下班。」
「喔。」
「好吧。」叶梅桂坐直身子:「来练习一下。」
「练习什么?」
「练习当我男朋友呀。」
「怎么练习?」
「首先,你要叫我玫瑰。」
「是梅桂?还是玫瑰?」
「玫瑰花的玫瑰。我爸妈都是这么叫我的。」
「妳爸爸真是莫名其妙。如果要叫玫瑰,当初把妳取名为玫瑰就好,干嘛叫梅
桂呢?取名为梅桂以后,又要叫妳玫瑰,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也可以说是多
此一举、画蛇添足。」
「你说够了没?」
「对不起。」我又把嘴巴闭上。
「好。你试着叫我一声玫瑰。」
「玫玫瑰。」我声音有点发抖。
「干嘛发抖?这是看到鬼的声音。」
我深呼吸,让声音平稳,再叫了声:「玫瑰。」
「不行。这样太没感情了,好像在背唐诗三百首。声音要加点感情。」
我吞了吞口水,轻轻咳了一声,把声音弄软和弄干净:「玫瑰。」
「这是逗弄小孩子的声音,好像在装可爱。你别紧张,放轻松点。」
「嗨,玫瑰。」我将身体放松,靠躺在沙发上,右手向她招了招。
「这是在酒廊叫小姐的声音。」
「玫瑰!」我有些不耐烦,不禁站起身,提高了音量。
「你想吵架吗?」
「喂,干嘛要这样练习,不管怎么叫,不都是玫瑰吗?」
「如果你是我男朋友,而且你很喜欢我,那么你叫的玫瑰,跟别人叫的玫瑰,
就不会一样。」
「哪里不一样?」
「那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声音。是从心里面发出来,而不是从嘴巴里。」
「这这太难了吧。」
「算了。」叶梅桂耸耸肩:「你明天随便叫好了,也许我爸爸根本分不出来。」
「喔。」我坐了下来。
叶梅桂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左手托腮,静静地看着。
我也看了一会,又是我不喜欢的节目。
伸个懒腰,靠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累了就先去睡。」
「我待会还得把今天带回来的资料整理一下,明天要用。」
「哦,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不吵你。」
「不会的。我只要坐着,就是一种休息。」
「嗯。」
「妳看电视吧,我先回房间了。」我打起精神,站起身,提起公文包。
「明晚吃饭别忘了。」
「不会的。」我走到我房间,转头跟她说:「晚安了,玫瑰。」
「嗯。晚安。」
右手正要扭转门把,打开房门时,动作突然停顿,公文包从左手滑落。
我再转过头,看着客厅中的叶梅桂。
她原本仍然是左手托腮、看着电视,眼神的温度像室温的水。
但过了几秒后,托着腮的左手垂了下来,身体变直,视线也从电视转到我身上,
眼神的温度像刚加热不久的水。
因为我刚刚很自然地,叫了她一声,玫瑰。
「如果你喜欢,以后就叫我玫瑰好了。」
「好。」
「去忙吧。」
「嗯。」
我走回房间,坐在书桌上,才想起公文包掉落在门外。
隔天早上要出门上班前,原本已经穿上了北斗七星裤,但是怕叶梅桂的爸爸如
果看到星星,会觉得我是那种不正经的男孩。
于是脱掉北斗七星裤,换上另一条浅灰色的长裤。
可是,万一这条长裤好死不死刚好在今天被小皮咬出破洞呢?
叶梅桂的爸爸看到破洞后,心里会怎么想呢?
「玫瑰啊,这小子一定很穷。妳看,裤子都破了还穿。」
她爸爸会这么说吗?
嗯,也许不会。搞不好他反而会说:「玫瑰啊,妳看这小子连破裤子也穿,一
定是勤俭刻苦的好男孩。」
我就这样坐在床上,左思右想,犹豫不决。
「还躲在房里干什么?你快迟到了。」叶梅桂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喔。」我应了一声,继续思考。
「喂!」过了一会,她又叫了一声。
我只好走出房门,告诉她:「我不知道要穿哪一条裤子。」
「你有病呀,随便穿就行。」
「可是」
「要不要我借你一条裙子穿?」
「不敢不敢。」我赶紧回到房间,提起公文包。
要走到阳台前,我突然急中生智,蹲下身,把裤管卷至膝盖。
小皮凑近我时,先是停顿一下,然后抬头看我,眼神一片迷惘。
「哈哈哈」我很得意:「天无绝人之路啊!」
「你干嘛卷起裤管?」叶梅桂递给我综合维他命丸和一杯水。
「我想让我的小腿透透气。」吞下药丸后,我说。
「无聊。」
「我走了,晚上见。」
我走出楼下大门,感觉到小腿凉风飕飕,才把裤管放下。
到办公室时,跟疏洪道要那枝笔,他死都不肯给我。
还说我不够意思、不讲义气之类的话,足足念了半个钟头。
我按照惯例,装死不理他。
如果让我比较的话,我会觉得今天比要跟叶梅桂吃饭那天,还紧张。
洗手间的镜子一定对我感到很不耐烦。
如果洗手间的镜子是魔镜的话,我可能会问它:「魔镜啊魔镜,我是不是一个
认真上进、前途无量的好青年?」
七点半左右,手机响起。
「喂,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下来吧。」叶梅桂的声音。
「好。」
我提着公文包,准备跑下楼。
可是看了公文包一眼,我心里便想这下完蛋了。
因为这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前途的小职员所拿的公文包。
这个公文包早已年代久远,是我在台南的夜市买的。
当初要买时,那个老板还说:「这是真皮的。」
「真皮?」我很纳闷:「那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真的是塑料皮,简称真皮。」老板哈哈大笑。
我看老板还有一些幽默感,而且又便宜,就买了它。
我已经用了它好几年,有些表皮都已脱落,看起来像斑驳的墙。
怎么办呢?今天还得用它带一些资料回去整理,不能不提着它。
我又面临左右为难的窘境。
直到手机又响起,传来叶梅桂的声音:「我数到十,如果还没看见你的话」
「我马上下去。」
不等她的话说完,我挂上电话,拿起公文包,立刻冲下楼。
第十四章
我跑到叶梅桂身旁,她瞪了我一眼。
「对不起。我」
「别说了。上车吧。」
「待会我该怎么说话?要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有」
「别担心。我根本不在乎我爸爸喜不喜欢你,所以你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如果你可以惹他生气,搞不好我还会感激你。」
「对啊。」我恍然大悟:「我只是假装是妳男朋友而已。」
「这不是假不假装的问题。」
「嗯?」
「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我只在乎我喜不喜欢你,干嘛在乎别人是否也喜欢
呢?」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面纸:「你流了一身汗,先擦擦汗。」
我接过面纸,擦擦脸。
「上车吧,笨蛋。」她笑了一笑。
听到叶梅桂这么说,我心情便轻松多了。
剩下的,只有对她父亲的好奇心。
我正在脑中想象她父亲的模样时,叶梅桂停下车,转头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