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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板重复了他的演讲好几遍。
今天办公室讨论和闲聊的话题,都围绕着台北市的淹水打转。
大约在11点,老板召集我们这个工作小组开会。
我们这个工作小组除了主管、我、疏洪道外,还有两个男同事,以及口红的颜
色会让人误以为中毒的李小姐。
会议的重点在讨论为什么台北会发生这么严重的淹水?
由于我是里面最年轻、资历也最浅的人,再加上我对台北并不熟悉,所以我大
部分的时间是扮演听众的角色,偶尔写点笔记。
直到老板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该庆幸纳莉台风的来袭,因为它让我们公司多
了很多事可做。」
我听到后,握笔的手因为有点生气而激动,不禁略微颤抖。
「小柯。」老板问我:「你有什么意见吗?」
「台风带来水灾,我们怎么能说庆幸?」我说。
老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资料,往后靠躺在椅背上,问我:「如果没水灾,你
怎么会有工作呢?」
「如果你是医生,你会希望常有人生病,所以才能看病赚大钱?」
「没人生病的话,医生要怎么赚钱过日子?」
「因为有人生病,所以才需要医生。但不是因为一定要让医生存在,所以希望
疾病不断发生。有因才有果,不能倒果为因。」
「喔,是吗?起码水灾可以让水利工程受重视吧?」老板又笑一笑:「台湾一
向不重视水利工程,你不觉得如果常发生水灾,水利工程就会更受重视、水利工程
师的地位也会更高?」
「水利工程存在的意义,不在于被重视。」我放下笔,站起身说:「而在于被
需要。」
我说完后,会议室内的空气好像凝结,所有的声音也突然静止。
「好,既然你说了' 需要' 这种东西,那除了硬件的防洪工程设施和河道的治
理计划外,你认为防洪还需要什么?」
老板坐直身子,离开椅背,双目注视着我。
「一套完整的洪水预报与防洪预警系统。」我回答。
「可以请你具体说明吗?」
「嗯。但我学艺不精,如果有疏漏或错误,还请各位先进指正。」
「快说吧。」老板显然有点不耐烦。
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预报」的不确定性相当大。如果要建立完整的预报系
统,从气象局开始发布台风警报时,就该密切注意台风的路径。依据预测的台风路
径、气压场与风场,由外海开始进行波浪演算,推估淡水河口的暴潮位。再由预测
的降雨量,计算河道流量,并考虑排水系统排入河道与抽水站抽水入河道的流量。
由于淡水河系包括淡水河、基隆河、新店溪、大汉溪等河流,因此必须做整个河系
的洪流演算,推估沿河各桥梁及人口稠密区附近的水位。而上游翡翠水库万一得泄
洪,也应加入演算,避免造成下游洪峰水位过高,因此需有最佳泄洪策略。预报一
定会不准,所以要利用最新的观测数据,随时修正与更新计算结果。台北都会区属
盆地地形,洪水宣泄不易,易导致洪水位快速上升,因此更应争取较多的防洪处理
时间。另外,电子媒体报导不应只将焦点锁定在灾情多严重和降雨量多大,应配合
预报结果,提醒民众该疏散,与疏散到何处的信息。总之,必须争取更多的反应时
间,以减少人命伤亡和财物损失。
「你的意思是,时间是非常重要?」老板听完后,问我。
「以防洪预警的角度来说,是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迟到半个小时?」
「这是因为」
「你无法估计因捷运停驶而改搭公车所增加的时间,是吗?」
「是的。」
「那么对于整个预报系统的不确定性,你又如何估计呢?」
「这个我会估计。」
「你要我相信一个迟到、对时间没概念的人,能够帮我争取到更多防洪预警的
时间?」
我一时语塞,低下头,不再说话。
开完了会,我心情很郁闷。
虽然知道不能估计今早上班所需增加的时间,跟防洪预警并无关连,但我心里
仍觉得有些惭愧,还有一些尴尬。
好像念小学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结果却答错的尴尬。
本来没心情吃午饭,但疏洪道还是硬拉我陪他吃饭。
第十一章
「小柯,我请你喝杯咖啡。」吃完中饭,疏洪道说。
我们走到一家咖啡连锁店,刚好店里正举行周年庆,推出一种新咖啡。
由于新咖啡是特价,我和疏洪道各点了一杯。
「这家店真是好心。」疏洪道喝了一口后说。
「哪里好心了?」
「这么难喝的咖啡,幸好一年只推出一次,如果天天喝到还得了?」
他又要开始讲冷笑话,我宁可专心喝难喝的咖啡。
「你知道为什么你和老板会格格不入吗?」他突然转头问我。
「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穿蓝格子衬衫啊。」
「嗯?」
「蓝格子衬衫看起来不就是格格blue吗?」说完后,他又哈哈大笑。
我继续喝咖啡,装死不理他。
「小柯,说真的。刚刚开会时,你讲得很好。」
「真的吗?」
「你的观念很完整,我算是增长了见闻。所以我该谢谢你。」
「喔?不客气。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唷!这么谦虚喔。」疏洪道拍拍我肩膀:「我想问你,淡水河口的暴潮位推
估,为什么也包括在预报系统中?」
「洪水预报主要根据降雨预报而来。有了降雨量,换算成河道的流量与水位,
便知道堤防的安全性。对堤防的设计流程而言,是先经由频率分析,比方说,先推
估一百年频率的降雨量,再换算成一百年频率的洪水,然后才设计可抵御一百年频
率洪水的堤防高度。」
我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但台风的风场和气压场会造成河口的暴潮,这种
暴潮位远比平时的海水潮位高。而海水沿着淡水河溯行,可到达基隆河的汐止附近,
因此更会抬高河水水位。即使台风并未在上游带来太大的降雨量,仍有可能因下游
暴潮位的影响,洪水会越堤泛滥。」
「那翡翠水库的泄洪呢?」疏洪道又问。
「首先要厘清,水库对防洪一定是正面的贡献。有水库在上游,便会吃下很多
原本该流入下游的水。但水库绝对不允许吃得太满,否则一旦溃坝,可能淹没大半
个台北。所以当水库吃不下太多的水时,便要泄洪。万一要泄洪,如何调配泄洪量,
就是学问。举例来说,一百块分三天花完跟一天花完,并不一样。即使同样是三天
花完,到底是50、30、20的花,还是40、20、40的花,也不相同。」
「喔。」隔了一会,疏洪道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说:「走吧,该回去上班了。
不然老板又要说:' 你们喝咖啡就多花了10分钟,又怎么能为防洪预警多争取10分
钟呢?'。这种逻辑好像是只要你家发生过火灾,你就没资格当救火员一样,都很白
烂。」
疏洪道的神情似乎很不以为然。
我知道疏洪道是在安慰我,所以下午上班的心情便不再那么闷。
但我不经意地,还是会回想起以前在台南工作的时光。
当初应该多待在台南一段时间的,也许还有别的工作机会。
如今觉得现在的办公室好大好大,自己相对地变得非常渺小。
下班后仍然坐公车,不过我下班的时间比一般的上班族晚,因此路上不怎么塞
车,我只在公车上待了20分钟。
下车后回去的路上,看到几个快两层楼高的垃圾堆,堆满了泡过水的家具等杂
物。
很多商店门口摆着抽水机,引擎声达达响着,正努力把屋内的水抽干。
我是学水利工程的,当然知道洪灾只能减少,不能完全减免。
但洪灾后的景象是如此怵目惊心,我不禁有些罪恶感。
回到七C ,打开了门,一阵饭菜香味扑鼻。
「你回来了。」叶梅桂在厨房,背对着我说。
「嗯。」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无力。
「饭快煮好了。」
「饭?妳怎么知道我会迟到?」
「废话。我起床后看见你还没出门,就知道了。」
「妳好厉害。妳应该来做水利工程,妳对时间的估计比我强得多。」
「你在胡说什么。」她转过头:「快来帮我把菜端到客厅。」
叶梅桂把最后一道菜端到客厅,然后坐了下来,说:「我们一起吃吧。」
我本来伸手想拿碗筷,听到这句话后,动作突然停止。
「妳能不能再说一遍?」
「干嘛?」
「就刚刚那句话啊。」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瞪了我一眼:「快吃饭吧,少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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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无聊,只是突然又想起学姐。
以前在广场阴暗的角落里,学姐总能以一句:「我们一起跳吧。」
把我带离黑暗。
如今,叶梅桂一句:「我们一起吃吧。」
竟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天又挨骂了吧?」叶梅桂看着我,问了一句。
「算是吧。」
「我就知道。」
「妳好像什么都知道。」
「当然。」她拿筷子指着我的脸:「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是吗?」我摸摸脸颊:「我的脸写着:我又挨骂了?」
「不。上面写着:我不听人家劝告,所以迟到挨骂是活该。」
「妳哪是劝告?那叫警告。」
「是吗?」她放下筷子:「你可以再说一遍。」
「是劝告,是劝告没错。」
我扒了一口饭,专心夹菜。
我们安静了下来,不再继续交谈,连筷子也不曾交错。
快吃饱时,叶梅桂喂了一声,我才转头看着她。
「报上说,台北市的堤防可抵御两百年的洪水。」叶梅桂开了口。
「喔。」
「那为什么这次淹水这么严重呢?」
「我怎么知道。」
我又低下头吃饭。
「喂!」叶梅桂突然喊了一声。
「干嘛?」我咬着筷子,看着她。
「我在问你呀。」
「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学水利工程的,不问你,难道去问租书店的小姐吗?」
「不要乱问租书店的小姐,她们的脾气不太好。」
「你到底说不说?」
「等一下妳洗碗,我就说。」
「那算了。」她转过头,不再理我。
「妳知道李白吗?」我试着开口,不过她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有一首诗叫' 将进酒' 吗?」她还是没反应。
「将进酒里面不是有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她依然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有反应,不过却是瞪我一眼:「把话一次讲完。」
「喔。我是想问妳知不知道为什么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河发源于青海的巴颜喀拉山,海拔超过4500米,所以李白才会说黄河的水
好像从天上来的一样。」过了一会,她回答。
「只是这样吗?」我放下碗筷,再问:「中国著名的大江大河也通常发源于高
山上,为什么李白不说:长江之水天上来?他看不起长江吗?」
「好,那请' 您' 告诉我为什么。小女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