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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闷响,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向绝壁之下栽了下去。待白额神驼奔上绝壁,除了滚滚浊流,哪里还有石枫的踪迹。
白额神驼呆了一呆,忽然大声叱喝道:“找船,活的要人,死的要尸,他纵然到了鬼门关,老夫也要抓了回来的。”
大江没有淹死石枫,鬼门关自然也找不到他那一缕孤魂。
不过,他的境遇却是十分不利,如果说他正徘徊于鬼门关前,并不过份。
第一是箭伤未复,因为他无法获得神箭帮祛除箭毒的独门解药,虽然他以内力迫住毒气,功力就不能不打一个折扣了。
其次是他的麻烦太多,好象天下的黑白两道都与他结了梁子似的,打从爬上江岸起,就不断的受到纠缠。
唯一不同的是江水冲掉了他满身污泥,使他的形象令人瞧得顺眼一点。
“啊!小姐……”
是一对贪看夜色的主婢,正在亭台北圃之间流连着,那婢女不知瞧见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发生了什么事?怡红,瞧你大惊小怪的。”
“这儿有一个死人……”
“胡说,咱们花园里怎会有死人?”
“真的,不信你来瞧。”
小姐莲步姗姗,走到怡红停身之处,秀目一抬,果见墙根之下卧着一个躯体。
小姐哼了一声道:“他是人,但不是一个死人。”
不错,他并没有死,只是呼吸特别微弱罢了。
怡红道:“我告诉卫大爷去……”。
小姐道:“不,先让我瞧瞧。”
怡红道:“这有什么好瞧的,八成是个要饭的。”
小姐道:“此人虽是落拓江湖,但决不是一个沿门托钵之人,咱们如若告知卫叔叔,难免又要生些是非了。”
怡红道:“那怎么办?”
小姐道:“你将他背上楼去。”
怡红一怔道:“这个……”
小姐道:“不要怕,怡红,咱们也走过江湖,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怡红无可奈何,只得将昏卧墙下之人背上楼去。
“小姐!将他放到哪儿?”
楼上属于他们主婢的,只有一个客厅及两间卧室,现在凭空加上一个男人,实在有点大费周章。
小姐微作沉吟道:“放到你的床上吧!咱们一道歇息就走。”
怡红虽是不愿,仍将那人放置她的绣榻之上。
这位小姐芳名年漪,是回春圣手年福田的掌珠。
年姑娘不仅习得一身过人的武功,而且家学渊源,对医道也有极深的造诣。
她走近绣榻,当她为那人把脉之时,伸出白玉般的皓腕,为昏睡之人诊断病情,忽然发现他小臂之上缚着一个宽约三指,长约两寸的皮囊。
为了好奇,也为了对此人的了解,打开皮囊瞧瞧,是一桩极为自然之事。
皮囊内是一张薄如蝉翅的的白纸,上面图文并茂,写着一些义理深奥,隐诲难明的文字及图案。
年漪双眉微皱,粉颊之上显出一片凝重之色。
她将白纸放回皮囊,仍缚于那人的小臂之上,回头对满面讶异之色的怡红道:“看来此人还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
怡红道:“纸上写的是些什么?他为何这般珍惜?”
年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一点你必须注意。”
怡红道:“什么事?”
年漪道:“咱们虽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可断定它必然是一件极端重要而又十分隐秘之事,江湖之中,最忌发人隐私,许多凶杀事件都是因此而来,所以咱们要三缄其口,无论对何等亲近之人,都不得稍有泄漏!”
怡红点头说道:“知道了,小婢不说就是。”
年漪查过病情,长长一叹道:“此人身负两处创伤,还中了极为霸道的剧毒,如非他生命力特别旺盛,只怕早就一命归阴了。”
怡红道:“小姐当真要救他?”
年漪微微一笑道:“他倒在咱们园中,必然是慕名而来,医者有割股之心,咱们自然要救他了。”
怡红道:“此人身带兵刃,可能惹上江湖仇杀,咱们如若救他,小婢担心会惹来意外的麻烦。”
年漪道:“不要紧,咱们不让别人知道,就不会惹上麻烦了。”
她取出家传治伤祛毒灵丹,替他外敷内服,经过了一日一夜,他终于苏醒了过来。
陌生的环境,他没有动容,被人救治,他没有感谢,只是以冷肃的目光向年漪主婢一瞥,双手一撑便坐了起来。
“啊!小姐,你瞧他……”
他的举动突兀,神态又冷傲得不近人情,勿怪怡红要大为诧异了。
然而,他并未瞧看怡红一眼,双脚一伸,着上鞋便向门外走去。
“站着。”
年漪身形一晃,已拦住那人的去路,俏目含嗔,冷冷道:“咱们救了阁下一命,难道就不值了个谢字?”
那人淡淡道:“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慷慨施舍?”
年漪一呆道:“你倒在咱们后花园中,自然是来求医的了,年家世代习医,我怎能见死不救?”
那人道:“原来姑娘是妙手回春年神医的掌珠,在下倒是失敬了。只不过在下并无求医之意,姑娘……嘿,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他语音一落,一迳向楼下奔去。
救命之恩不领情,这已经大出常理之外了,再说别人救他是一厢情愿,这位老兄的性格,实在怪得有点过火。
年漪娇容一变,纤掌急吐,一片细如牛毛的晶芒,以飞云逐电之势猛袭那人的后背。
这片晶芒是年家的独门暗器“青纱帐”,因为暗器细小,为数又十分之多,一把暗器发出,令人有如走进青纱帐的感觉。
那人没有想到年漪会陡下杀手,待他感到劲风袭体,已失去了闪避的时机了。
“青纱帐”每根均淬有剧毒,较神箭帮的毒箭厉害何止十倍,他一连中了数十根之多,还能不头栽倒下去。
“在下不再欠姑娘的了,是么?”
他睁着一双失去光采的眼神,向年漪淡淡的询问一声,语音甫落,便已昏死过去。
年漪错愕良久,忽然纤足一跺道:“该死的东西,谁叫你不躲避的?”
怡红笑笑道:“咱们年家的青纱帐,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阎王帖子,一个毒伤初愈之人,他避得了么?”
年漪道:“我实在不想伤害他的,只是……咳,他那股蛮不讲理的德性,实在气人。”
怡红道:“这不要紧,他的生命本来是小姐救的。”
年漪道:“不,咱们不能杀他,医生杀死病人,那是什么医生?”
怡红道:“小姐还要救他?”
年漪道:“不错,快将他背到你的房里。”
怡红樱唇一撇道:“你这是怎么啦?小姐。”
年漪面色一沉道:“叫你背你就背,再罗嗦下去,他就没有命了。”
怡红拗不过年漪,只好撇着嘴再将他背了进去。
年漪要怡红脱了那人的上衣,然后用磁铁吸出毒一根毒针,再以独门解药替他外敷内服,忙了将近个把时辰,总算又在鬼门关将他扯了回来。
她亲手为他盖好棉被,才与怡红回到他的香闺。
怡红瞅着年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咳了一声道:“小姐……”
年漪道:“什么事?”
“你看,他当真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么?”
“这就难说了,咱们连他的姓氏都知道。”
“此人的性格虽是有点不合时宜,但他的气质似乎十分特殊。”
“是的,唉,咱们也曾闯过江湖,此等超凡拔俗之人,实在不易多见。”
“那么,小姐就不该给他一把青纱帐了……”
“这个……”
“他原已不领咱们相救之情,现在……咳,只怕要将咱们视作仇敌了。”
年漪默然半晌,最后长长一叹道:“不必后悔了,咱们先歇着,三个时辰之后,他可能就会醒来。”
约莫四更时分,他果然苏醒过来。
年漪歉疚的一叹道:“对不起,我适才不该伤害你的。”
那人想撑起身形,但撑不及一半,又乏力地睡倒下去。
他向年漪瞧了一眼,冷冷道:“年家青纱帐,果然名不虚传。”
“你已服过独门解药,十日之内就可全部复原了。”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是又欠你了么?”
“不要这么说,公子,难道你会跟咱们一般见识?”
“好吧,不过,这是你自愿救我,别说石某不知道对你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不恨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语音一顿,接道:“怡红!公子想必饿了,快将莲子羹拿来。”
他不明白年漪何以忽然之间会对他这般体贴,但他确是饿了,不管怎样还是先填饱肚皮再说。
一晃三日,他的精神已大为好转,不过真力只能提到六成,如要恢复,还需等待一段时日。
三天不算长,也不能说短,三十六个时辰的相处,应该可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的。
然而,他除了说他姓石,就再也没有吐露过片语只字。
冷傲会使人发生反感,但年漪主婢对姓石的,却只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因为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面颊,刻划出强烈的个性,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刚毅果敢的男儿气质。
他纵然不是超人,也是一个足使女性崇拜的真正男儿。
世间的男人很多,但真正的男人却不易多见。
至少,年漪主婢,现在就是这一般想法。
于是,她们嘘寒问暖,竭尽所能的照顾他,八天之后,他的功力,已全部恢复。
寄人篱下,不是他所愿意的,因此,他提出了离去的要求。
“年姑娘……”
“什么事?公子。”
“我想我该走了。”
“这个……”
“在下十分感激,但,天下没有不散和筵席。”
“是的,不过……”
“姑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小妹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吧!”
“江湖之上凶险无比,公子能不能离开江湖?”
“我不能。”
“那么……那么……”
“你怎么啦?姑娘。”
“我想……跟你去闯闯江湖。”
“啊!不。”
“你听我说,公子,我想江湖之上必然有些图谋于你之人,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在下还有自保之能,姑娘的好意只好心领了。”
“话不是这么说,公子,人有失算,马有失蹄,多一个人,总可以多拿一份主意。”
“不,在下不惯与人同行,尤其是女人。”
妙手回春的女儿,享受的是豪门生涯,几曾低声下气,向人苦苦相救过的?
而且她是女人,女人的要求遭到拒绝,岂不严重的伤到自尊!
因此,她面色一变,冷冷道:“你太狂妄了,姓石的,别瞧不起女人,我偏要闯江湖给你看看。”
语音一顿,扭头吩咐怡红道:“快收拾一下,咱们走。”
怡红应了声,立即拾夺了一包应用之物,手脚轻快怜俐,象是一个惯走江湖之人。
年漪配了一柄长剑,外加一件风衣,再用一条丝巾将秀发向脑后一结,便已完全成了闯江湖,跑码头的准备。
然后双眉一挑,对姓石的一哼道:“请吧!阁下,咱们这儿不便留你了。”
主人出言送客,姓石的自然非走不可,何况他本来是要走的,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谁知姓石的坐在那儿一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