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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他却从不曾使女人感到害怕。正如有个女人对杰明说过:“谁会害怕嘴形那样好看的男人?”
“这是你吗?”克伦问道,用他的大手擦去杰明脸上的泥。
但是杰明没有心情开玩笑,他气冲冲地甩掉克伦的手,回到马车旁。“把马车锁好!”他对车夫大喊。“还有你,男孩,照顾那些马,如果让我发现它们被苛待,我会叫你后悔一辈子!”
克伦站在雨中,看起来像北欧的古神,不解地看着杰明。他从小就认识杰明,从未见过比杰明更有魅力的人,也从未见过杰明如此粗鲁。
汤姆下了马,拭去脸上的雨水,然后朝正在下车的芙岚点点头。虽然芙岚用一大块上过烛的布遮雨,但克伦仍看到她美丽的脸。他看着汤姆,扬起眉毛,仿佛在问:“杰明是因为她而生气吗?”
汤姆俯身向前,说:“两个女人。”
那句话使克伦狂笑起来,因为他晓得除了女人,没有什么能使杰明心神大乱。克伦从来没有想到像杰明这么英俊的人也会有女人的麻烦。
“该死!”杰明喊道,因为他一望进马车,居然发现艾雅和她的……她的情郎不见了!”
“他们在哪里?”他对一名正要把马匹带进马厩的男童吼道,那男孩当然不知道杰明讲的是谁,他赶紧躲避这满身泥巴怒气冲冲的怪兽。
杰明转向克伦。“有没有看见他们?一个女孩和一个很矮又——”他要如何描述陶德?
杰明看得出克伦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陶德不希望被人看见,杰明突然想到。他知道陶德会在哪里,因为他对克伦的家太熟悉了,
“看好马车!”他对莱斯大喊,然后抢走马僮手中的灯笼朝马厩跑去。如果一个人想躲起来,那是他会去的地方。
杰明提着灯笼,在马厩里四处寻找。他不确定自己一旦找到他们时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艾雅是他的责任,而且他有权利——
在马厩的尽头有一间老旧的仓房,杰明正要离开时,看到门底下透出微弱的光。
在盛怒之下,他猛然打开门。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他看到艾雅正在替陶德脱衣服!”
他第一个反应是把她拉开,然后(可能会)持剑抵着陶德。但是当艾雅把脸转过来时,杰明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帮我,帮我……”她的声音在颤抖。
杰明的愤怒顿时消失。他放下灯笼,走上前,“我能够做什么?任你吩咐。”
“他的腿……”
陶德躺在稻草堆和肮赃的马用毛毯上,脸色苍白得几近死亡。“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艾雅抓住杰明的手臂。“求求你,”她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全身湿答答的,杰明知道她很冷、很累而且很饿,可是她似乎浑然不觉。“他的自尊心很强,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你能理解吗?”
杰明相信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自尊心是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他很痛苦,非常痛苦,帮我把他的湿衣服脱掉,让他保持干爽温暖。”
“好的。”杰明说道,然后开始帮陶德脱掉马裤,但他湿透的裤子粘在皮肤上,杰明只得用匕首把长裤割开。在战场上目睹过许多伤兵的惨状,杰明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现在看到陶德的腿仍令他心惊肉跳。他的腿好像皮肉绽开,疤痕有大有小,腿骨似乎曾被打断,故意扭曲。他这个样子如何走路?如果他真的走路,他如何忍受每走一步路的痛苦?
杰明抬起头看向艾雅时,他看到她拿着一瓶暗色的液体。
“倒一些在手上,按摩他的腿,快!”
艾雅把液体倒在他手上时,杰明觉得它热热的。当他碰到陶德的腿时,他发现陶德的腿像死人一样冰冷。“再给我一些。”杰明说道,从艾雅的手中接过瓶子。他知道冷的滋味,他在苏格兰高地待过,那里的夏天比英格兰的冬天更冷。
“去马厩找我的马,鞍囊里有干的衣服,去把它们拿过来。快去!”如果有人看见你,就说是拿给我穿的。还有,把袋子里的小酒瓶也拿过来!”
艾雅微点个头,赶紧跑到马厩里。她很快找到杰明的马,从袋子里拿出衣服和银酒瓶。她捧着它们(以免碰到她的衣服弄湿),准备跑回仓房,但是墙外马夫的说话声使她停了下来。
“听说她就是梅家继承人,”一个男人悄声地说道。“虽然说是个秘密,但是每个人都晓得。”
“很想把那女的抓过来,想想那些黄金!”
“你要跟她求婚吗?”
“哈!我只想跟她父亲勒索赎金!”
听到那句话,艾雅拔腿就跑。回到仓房时,她看到杰明已经把陶德的衣服脱下来,用她的药搓揉陶德的胸膛和手臂。
“有没有人看到你?”杰明问道,当艾雅摇头时,他说:“很好,我不想使他们好奇,我们之前就应该想到这点。”杰明想到以前和裴玲一起骑马时,总是有孩童围着他们高喊:“盲女!盲女!”他无法想像如果陶德走在街上会发生什么事。
“我替他穿衣服时,”杰明说道。“我要你把酒倒入他的口中。”艾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上等的麦芽威士忌,世上最好的酒。照我的话做!”
艾雅微点个头,卷起毛毯来放在陶德的头下当枕头,慢慢将威士忌倒人他的嘴里。根据经验,她知道陶德神智清醒,但是腿部的疼痛使他恨不得自己失去知觉。
替陶德穿衣服比杰明原先想的更为困难,虽然他的腿很脆弱,但是他的上半身高大结实。过了好一会儿,陶德才开始因为艾雅强迫他喝下的威士忌而咳嗽起来。
“不,”陶德把脸转过去。“让我睡。”
“会的,”艾雅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他的脸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我不会离开你,”她把陶德的大手放在掌心,然后握在身则。她不晓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当杰明想把她拉走时,她开始反抗。杰明抓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我已经受够了被你视为敌人,你又湿又冷,而且——
“我不会离开他。”艾雅甩开杰明的手。“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变成这样!”杰明退后一步揉着眼睛,他的每个动作都使得半干的泥块纷纷掉落。他不是早就学会别跟她争辩?他可以强迫她进人屋内,换件干净的衣服,但是他很清楚除非把她绑起来,否则她一定会想办法溜走。
他一言不发地拿下挂在墙上的马用毛毯,用它裹住她的身体,把她抱了起来。艾雅开始挣扎。“安静,不然你会吵醒他。”
“放开我!”
杰明在稻草堆上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把艾雅放在腿上,让她的背贴在他的胸前。当她仍继续挣扎时,杰明在她耳边低声地说:“请别再伤害我了,认识你之后,我全身都是瘀青和伤痕。现在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开始流血了。”
如果他说了别的话,艾雅很可能继续愤怒地挣扎,但是简单的幽默驱走了她的怒气。艾雅很尴尬地靠在他的胸前哭了起来。
杰明抱着她,仿佛她是个婴儿,她的头靠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身体里在厚厚的毛毯里,她的眼泪使他的衣服更湿了。
她并没有哭很久。“对不起,”她低声说道。“我从不哭的,没有人能够使我哭。”
“除了我以外。是呀,我总是有那种能力。”
“大骗子,”艾雅吸吸鼻子。“说不定你从来没有使女人哭。”
他不想回答那个问题,但是他很确定自己非常喜欢抱着艾雅,“说说陶德的事,”他轻声说道。“他怎会变成这样?”
下了好几天的雨以来,艾雅首次觉得温暖,因为大雨令他们一直无法生火。芙岚曾要求投宿客栈,但是杰明说那样做太“危险’了。不过,别人又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会有危险呢?
艾雅窝在他的怀里,觉得既温暖又安全。突然她觉得有东西搔她痒,她挥手一拨,结果把他脸上一大块半干的泥块扯下来,外带他的头发。
“哎唷!”他喊道,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又弄痛我了”,艾雅微笑地把头靠回他的身上。
“你知道泥巴对皮肤很有益吗?”艾雅说道。“我曾经拿池塘里的烂泥巴做实验——”
“烂泥巴?”
“嗯,用烂泥巴敷在皮肤上可以美容。”
“难怪芙岚的皮肤几近完美。”
“哈!芙岚是个胆小鬼,从不敢让我在她身上做实验,但是陶德——”她忧虑地看了睡着的陶德一眼。
“说说陶德的事。”但是杰明感觉得到艾雅并不想说。
她开始想离开杰明。“你一定很冷,我去马厩替你拿条毛毯,或者你可以回去屋里。你一定饿了,而且你的朋友会找你。”因为她的手臂被里在毛毯里,所以她很难移动身体。当她稍微移开时,杰明把她拉回来,紧紧抱住她。
“这次你休想为所欲为!我知道你打算留在这里陪他,但是我要留在这里陪你,懂吗?这次我要赢!”
“你不是一向都赢吗?每件事都称心如意。”
“喔?我原本不希望你和我们同行,我要你重画那可怕的马车,我——”
“你想要娶梅家继承人。”
“想要不是一个正确的字眼。我的家人靠我生活,我无法顺着自己的心意结婚,也许你不了解像我这种阶级的男人并没有自由。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也许会娶清洁妇——”
“或是长了满脸麻子的女孩?”
“是的。”杰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现在,把陶德的事告诉我,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你非得告诉我不可!”
艾雅深吸口气。“那是他父亲干的好事!”
杰明早就怀疑陶德的畸形不是意外造成的。“把他变成乞丐吗?”他曾听说有人用这种刀法行乞。
“把他变成展示品,”艾雅轻声说道。“放在马车里到处展示,然后跟想看他的人索费。”
“但是他被送给继承人。”
是送给我,艾雅想说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如果孟杰明知道她——梅艾雅——才是继承人,他会不会向她求婚?“是的,梅柏肯看到他,把他买下来送给——送给继承人。”
“连你一起送给继承人?”
“噢,是呀,”艾雅说道,仿佛开了个玩笑。“梅柏肯好像喜欢怪人。”
“你不是怪人,你是——”
“我是什么?”艾雅觉得自己屏着气,等他回答。
“你很独特,与众不同。”
“啊,是呀,我很独特,而芙岚很普通。”
“芙岚,”他沉重地说:“很美丽。”
艾雅突然移开身体,以便能直视杰明。“芙岚并不美丽。”
“喔?”杰明扬起眉毛。“那么她是什么?”
“你尽管嘲笑我吧!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美。”
“美就是你画的东西,既然你经常画芙岚,一定是觉得她很美。”
“不,美能够使人激发爱意,它是……”她靠回杰明的身上。“当一个女人又老又肥时,她的丈夫仍然觉得她明亮动人,那才是美。若想要真正的美丽,你必须多替别人想,而不是只想到自己。”
“那么,你很美吗?”
“你又在嘲笑我了!哦,我并不美,因为我只会想到我自己,但是陶德就很美。你可能不知道,陶德管理梅家的庄园。他认识庄园里的每个人,知道他们所有的问题。如果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