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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下来,一沉就是十几年。后来他又开始拍摄当代中国诗人黑白肖像系列,蔚为大观。在他的摄影作品里,昌耀、公刘的影像如今都已成绝版。近几年,他忽然又转身,投向身边的黄河。
这是一条关于历史与文化的长河,是一条与沧桑苦难有关的大河。对于这条大河,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写黄河的诗,作黄河的文,拍黄河的像,特别是对两岸民俗的挖掘与张扬,可谓有点狂热。我在百里外的小城,每次电话找他,电话那边,他不是正在黄河边摄影,就是正在奔向黄河的途中。晴天或雨天,步行或骑车、搭车,从青藏高原的黄河源头,到黄河下游的人海口,日积月累,他用诗人的激情丈量着一条大河之文化的深度和流域的广度。
多少年里,我从没听他说崇拜过任何人、任何事,但他一定崇拜黄河,他骨子里有一种“黄河情结”。对这条大河,他内心充满着热爱与敬畏。“面对黄河,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写完、拍尽”,这是他发出的感叹。特别是这两年,他认识到了黄河两岸民俗的价值,正在做一件带有抢救性质的工作。我认为这是一件虽具个人化却又充满人类精神的大事情。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当我们睡醒一觉时,也许某一种民俗就在时间里悄然与我们告别,就消失得这么快。他在寻找自己生命里与黄河同行的一段,把自己抛在路上,行吟。
小桦不事张扬,但我知道,他有个已近完成的庞大的创作计划:第一部,是《异类散文与摄影——黄河下游的冲积平原》;第二部,是《客观诗歌与摄影——黄河中游的黄土高原》;第三部,是《诗意随笔与摄影——黄河上游的雪山草原》;第四部,为《行走日记与摄影——黄河沿岸纪实与历险》……就这么写下去,拍下去。豪情大风。咀嚼黄河。直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由于地利,特别是关于黄河中下游,他的投入与收获更多,积累的照片达数万张,每次相见,他总是滔滔不绝,展示左边那一条大河。住车马店,露宿荒野,三天吃不上饭……让我有时感叹:这可是一位想要为黄河立传的诗人,有野心,莫非是想写一部立体的《黄河传》?
小桦说过一句让我不会忘记的话:“黄河中下游这一段,两岸的父老有一种相同的面貌,那是一种苦难相。”这话让我听后震动。那是他的发现。我从小生活在这片“苦难相”的土地上,现在依然,我却感到小桦领悟的深刻而独到。“苦难相”三字,可谓一言中的,可当三卷。其实黄河又何尝不是中华民族共同的“大苦难相”?面对这一条“母亲河”,我们感叹,可是,生命里注定不跟着它走,又能跟谁走呢?
小桦在黄河的“朝圣”途中,最犯愁的是交通。坐车方便,但总有走马观花感,不能深入;步行好,但又常常需要赶时间;骑自行车吧,可两者兼顾,但遇到雨日或黄河滩淤地,又寸步难行。他硬是在这三种方式中交替着完成一次次关于阅读黄河的片段或长卷。
有一次在黄河边细雨中,我建议:干嘛不骑匹好马,走黄河?
他说也有这个念头,只是没具体落实。我就鼓动他:诗人吟诗,得骑驴,如陆游、李贺,但诗人走黄河,骑驴就不和谐,必须好马才般配,就像英雄须配美人一样。再说,一不留神还没准儿会弄成个行为艺术呢?
他竟信了我这胡扯八道。于是诱引了他存在心底多年的梦想。后来他真的去北中原集市上找牲口贩子象模象样地谈价、侃价,找马、相马,有点差不多像当年花木兰出征前的张忙。
遗憾的是,中原更多的是淹没于农事里的“苦难相”,这里没有骑马的习惯。北中原有好马,但却没有好鞍,等他在大草原上找到好鞍时,却又碰不到能牵回家的合适的马。最关键的是他为养马的问题犯愁:自己总不能骑上一匹马上班,刷卡后系在单位的轿车边。现代早无拴马桩。再说在一座现代城里骑马遇见红灯,是行还是停?
我说:我替你养着吧,农忙时我们乡下人用用,啥时你走马黄河时再从这里拉出去就行了。
但他表示怀疑,怕我将马养瘦或吃掉,最终只还他一副马镫子。
这样,关于马的故事才算略告一段。
但在这位途中行走的黄河行吟诗人生命里,一直有一个骑一匹白马走黄河的伟大美梦,像天一样蓝,他在做着,并行动着……
二十世纪新西兰诗选
■ 傅 浩译
诗五首
阿利斯泰尔·坎贝尔
蓝色的雨
蓝色的雨落自晴朗的天空。
我们的世界是个阳光的方块——
可是在南方,
是紫色的雷鸣的
预警。
天真得像花一般,
你的眼睛忽闪着浓密的睫毛
在绿色的惊奇中睁开。
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霜和厉风
责备我们,
高高的天空用蓝色的落花
击打房顶。
你和我在床上,我的爱人,
头靠在一块儿,
快活得好像
偷吃蜂蜜的盗贼——
我们有什么可害怕的,
除了一个借来的世界
在我们四周垮下来
变成蓝色的废墟,
你为什么不跟我?
我为什么把我的情书投人
一段空木头?
为什么把我的嘴唇贴向一棵树的节孔
低唤你的名字?
蜘蛛张开它们的网
捕捉太阳:
在我脚边的干草丛里
蚂蚁修建一座破损的城池:
蝴蝶在风中成双成对;
那黄色的蜜蜂,
他的枪套里塞满食物,
骑着蓝色的空气,像个醉酒的牛仔。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
是在对大海说话。
我独自与我的脚印相处。
我观看海水退潮;
我被撇下与绵延数里的闪光的沙滩作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枪 手
你会在任何一天看见他在特奎提
或大炮溪,
身穿整洁的黑衣,
动起来像一只觅食的黑豹。
警觉着所有的眼睛,
但对所有人都漠然置之,除了
从针织窗帘后面窥视的女主人公,
煞神行走在小镇的大街上。
是恐惧还是仰慕使那双
美丽的眼睛大睁?
他明知她在盯着他,
但不流露他知道的神色——
他有事要做。
太阳已到达正午。
阴影张开扁平的手掌
倚靠着建筑物的墙壁,
或者缩回到门廊里。
女主人公放下窗帘。
她晕倒了——
被爱情钻透了心。
此刻他独自站在
自己身影的池潭中,
他的手腕灵活得像舞女的,
他的手掌像蝴蝶一样飞翔
在他的六响枪锃亮的把柄之上。
街道清空了,
小镇屏住呼吸——
因为枪手,那可怕的枪手
在镇里。
等待柏客哈
在这儿我们集合在河岸上,
一百人——我们部落剩下的——
用草垫子妆扮起来,戴着绿叶,
来欢迎我们的帕客哈到村里来。
那边是我们的酋长,他擎着权杖
准备发出号令让演出开始;
突然眨一眨眼,好像云开月出,
是他那雕刻的脸上惟一的生命迹象。
他身后,低着头,尖尖的奶头
劈开长长的黑发,站着他女儿——
献给帕客哈的贡品……肯定
这般美貌会换取一箱子滑膛枪。
我们派去迎接帕客哈的侦察兵
在河对岸冲着我们咧着嘴笑,
他们的头颅挑在尖桩上。我们的敌人
变得日益猖獗,他们有枪。
可他在哪儿?帕客哈在哪儿?
身披满是蝇卵的狗皮垫的长老们
渴望他们冒烟的茅屋——黑夜
母亲的子宫。狗低嚎,孩子们
钻进母亲身体的温暖之中时
恐惧地梦见火灶膛……
敌人的枪正变得越来越逼人:
我们将不再等待帕客哈。
梦,黄色的狮子
我年轻时
常常梦见女孩
和大山。
现在我梦见的是水,
在树丛中静静的,或偶尔
涌上岸边,
那里,黄色的狮子
在早晨出来,
朝着大海眺望。
诗 二 首
詹姆斯·基·巴克斯特
海 湾
在通往海湾的途中有一蒲苇丛生的湖,
我们时时在那里洗澡,在竹林里换衣服。
现在,不如站住,说:
我们走过的多少道路都通往乌有之处,
小径被杂草覆盖,除了失败没有别的意味
不再是那一切都来得容易的真正的花园了。
依傍着海湾的是刻有名字的悬崖,
一座茅屋在海岸上毛利人的土灶旁边。
我们从漂有浮石的溪流岸边开始赛艇,
或者在秋季那些琥珀色的水
变冷了的浅滩中游泳,骑着圆木
逆流而上,等待着食人水怪。
现在我就这样回忆那海湾和漂木上的
小蜘蛛,那么毒而机敏。
那刻字的悬崖和咆哮的大浪,
环绕岩石的激流和腾起的海鸟。
一千次地一个时辰被拦腰撕裂,
烧毁,为了继续生活下去的缘故。
可是我回忆着那从未存在过的海湾,
像石头般屹立着,无法转过身去。
被掩埋的溪流
今夜我们的猫,塔希——它最近失去了
一道眉毛——在灌木丛里和另一只猫一起
嚎叫;
我们的玻璃做的西藏捉鬼器尚未捉住过鬼,
而只捉住了我们刷过漆并扩大了的壁橱里
悬浮的嗓音。不明智地,我阅读了
萨特论想象的著作——很枯燥。法国味儿很
浓,
一只头脑中回响着噪音的老猎狗,
梦想狩猎正在进行,却害怕行动的
臭味儿——他教导我们说,人类的选择
极少是真的或善的。我的孩子们在睡觉。
什么东西在厨房碰响。我听见那被掩埋的
溪流在幽深、幽深之处流动的声音,
流过我无法进入的洞穴,它的水绳缆
以有些人称为希望的习惯牵动我的卜水杆。
论独创性
诗人们,我想追随他们全体,
走出森林进入城市
或走出城市进入森林。
第一个我扼杀。
我摘下他的匕首
在一家商店的门口把它绑在我的脚踝上。
然后我步人大街
捡着我的指甲。
我跟一个男人喝一杯,
他喜欢年轻女人。
每一行都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有个女孩我们跟她交朋友。
他俯向她的身体
剥衣服的时候,
我把那利刃插入他的肋骨。
哼着一支曲子,我拿起他的枪。
我把他的围巾随便系在我脖子上,然后
我跟踪下一个进入乡村。
在一条河的岸上,我在
他的脑门上钻了个清楚的洞。
被诗歌所感动,
我把他的钱包塞进一只素净的信封
寄给那遗孀。
我装起他的枪。
这是进步。
例如,天色将近黎明。
现在我把一支枪塞人那支枪
出门去查看。
这是个艰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