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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宏突然站起来,抓住宋二狗的头发,用劲摇了几下:“你还敢胡说!明明是你先抡起了刀子。不是加善躲得快,早出人命了。”
刘杰上前伸手扇了宋二狗一个嘴巴:“我看你还嘴硬!还不认账!”
宋二狗刚想还手,冉宏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胳膊肘顶了上去。何岸推开了冉宏和刘杰:“不要打他,让他自己说。”
宋二狗蛮横地说:“你们打我,我跟你们没完。恩怀,你可是证人!”
何岸突然就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斜瞅了宋二狗一眼,没吭声,转身回到堂屋坐了下来,咬紧腮帮点了根烟,摇灭火柴棒说:“今天这事属于斗殴,又黑天半夜的,一时不容易扯清。咱们搞工作要紧,郭书记,这良店的村干部都在,我看这样吧,宋二狗打人一事先暂且放下,计划生育工作晚上叫个人也难,我看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带着大家一户户叫门,也让他受受计划生育的活罪。”
孙英说:“我看这样也好,省得村干部光得罪人。”
良恩怀刚想有好戏看,没料想何岸却这样决定,他阴阴地说:“何乡长,二狗挨打是活该,但乡上干部被打了怎么行?这让他们面子往哪儿搁?”
何岸知他不怀好意,笑道:“你是不是还嫌浆水不酸?”
“咦,这才是不识好歹嘛……”良恩怀小声嘟囔说。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良恩怀抬头看见何岸那双愤怒的目光,忙不迭地说:“我说我,我说我。”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何岸又对郭天益说:“郭书记,咱还是分头行动吧。”
“那好吧,分头行动。”郭天益副书记也感到为一个对象而影响工作不妥,忙叫自己组的人。
何岸出门顺公路向北走,迎面见乡政府的吉普车开过来了,车上坐着张建民、邢玉清等几个干部。他们刚向县医院送节育手术对象回来,何岸就安排他们去找郭天益,看有没有要送的人。
何岸走后,良恩怀的院子却热闹起来,司加善、刘杰等干部的气都不平,想着这么大的事,何乡长就这么轻易放过,太便宜宋二狗这小子了,不把他做个娃样子,下来怎么工作?就围着郭天益提意见。良恩怀见机又煽动说:“当领导的怕有影响,当干部的就该受委屈嘛?”正在这时,乡上汽车来了,几个干部一商量,先把宋二狗拉到乡上教个乖再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这就捅下了娄子。
32。
第三天下午,绛京区计划生育工作汇报会在区委三楼会议室召开。
绛京区委设在终南县城内,坐东向西一座四层办公楼,是七十年代后期兴建的,顶层屋架结构,临县城南街。办公楼后面又新盖了一座四层家属楼。区上大小干部每人一套,绛京区各乡镇领导内部只分有一套。两楼相距百余米。住在这座家属楼里的人大小都是有点身份的。有由绛京区领导当上县上书记县长的,有部局长,有到外县任县级领导的,还有本县离退休的领导、家属子女。清一色的官宦人家,把一座三个单元的小楼住得满满的。
绛京区是全县首区,这里的人事更替在终南县的影响很大,因而这座红色的砖楼则时常是议事堂和风向标,县常委会调整干部的决定尚未出台,升迁者早已打好了行装。“严打”还未行动,纨绔子弟已逃之夭夭。由于绛京区的特殊地位,使得在这儿当区委书记的权力也炙手可热,它上通县委、县政府,下连百姓,征地、立项、招商引资、社会治安、军民共建甚或商业摊位,生猪屠宰,只要插手,没有办不到的。
区委的机构设置,是终南县的一个特色,它称之为县委的派出机构,起到一个中间环节的作用,凌驾于乡镇之上,它的功能可以说是有百害而仅一利。它既然是乡镇的领导机关,就把县委、县政府集体研究决定的事移权于区委书记一个人,下面的工作好与坏全凭他的一张嘴。虽不管经济建设,但所辖的乡镇年年季季都要给区委“进贡”。这二十几号人的奖金福利,坐车招待,大都依赖从基层单位抠取摊派。各乡镇领导的晋升,班子的搭配,工作的奖惩,必须由区委书记一人说了算。这个“婆婆”角色是很难伺候的,往往成为一些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人升官发财的捷径。惟一有利的是县上送通知,发文件,只送到区委了事。
参加今天会议的有全区各乡镇党委书记和部分乡乡长,县委包片副书记王法和县委刁永生组织员也参加了会议。会议由区委书记焦彬主持,绛水乡党委书记关建堂首先发言,他详细汇报了全乡半月来的几项工作成绩后,紧接着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我们的工作是很有起色的,但我考虑再三,有一件严重事件不得不向上级汇报,因为它关乎党和人民群众的关系问题,也触及到党纪国法。我们乡何岸副乡长带领了一帮子二货,前天半夜把良店村村民宋二狗的腿踢断不说,还打折了七根肋骨,硬是把人给整残废了。这件事在群众中已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宋二狗的女人用架子车把男人要往县上拉着请愿。为了维护全县的安定团结,被在民店村工作的县委刁组织员阻挡了。作为绛水的主要领导,我既为村民的受害痛心,又为何岸的做法伤心,我有责任,没有教育好干部,请求县委对此事给予严肃处理。”
说完,关建堂掏出手帕,重重地擦着眼睛。
会场像炸了锅,各乡的领导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惊讶的,有叹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原来会前关建堂和刁组织员就此事已向焦彬作了汇报,他们决定将此事先捅到会上,让县上领导定夺。王法副书记听后,警觉地把头歪向刁组织员:“真有此事?何岸是谁?是不是爱在报纸上写个啥的那个?”
刁组织员忙不迭地说:“就是。王书记,这事是真的,确实是建堂同志汇报的那样。”
王法一下严肃了起来,说:“这怎么能行?中央三令五申要我们密切联系群众,不要干伤害群众感情的事情,都啥年月了,怎么还能把人往残废打?”“绛水乡那地方我是知道的,自来有告状的风气。问题要尽快解决,先按住火,把事态捅大了就不好收拾了。”一席话说得会议气氛如临大敌般紧张。
他又对着关建堂说:“我早就对大家讲,要安定团结,不安定什么事都干不成,怎么能让一帮二货参与政府的工作呢?这事要好好查查,建堂啊,你要负责把受伤的群众安抚好。”
关建堂装得很怯场,连连点头:“王书记,你的话我记着,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小刁,你挡得对。大家看看,要是拉着个残废人到县上告状,影响多不好。”
刁组织员有点受宠,低下头,咬住嘴唇忍着笑。
“王书记,我建议县委派个调查小组,早些着手处理,把责任查清,免得被动。”焦彬书记趁机请示道。
“永生同志不是在绛水蹲点吗?你们区上再派俩人,由他牵头,把责任查实,直接向县委汇报。按我的经验,先调查,不要声张,免得群众起哄。既要爱护群众,还要区别对待、保护干部嘛。”王法书记目视了一周全体与会干部,然后才掏出一支烟点着。他身后占了足有半墙的长方形木牌上,“实事求是”四个毛体大字鲜红醒目。
33。
杜康和何岸这时还在突击抓计划生育。
散会后途经绛水的杨桥乡乡长韩涛专门下车来找杜康,他和杜康过去在绛峪水库工地干过,曾经有过一次生死之交。他对今天关建堂把绛水的打人事件一下子捅到会上感到蹊跷,这类事故,紧捂着还怕漏风呢。他领教过关建堂的德行,想探问个究竟,并提醒杜康注意这中间有无阴谋。
杜康看着韩涛腮帮上的伤疤,扑哧一声笑了,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在绛峪修水库的情景。
那时正是“文革”后期,提倡革命加拼命,年轻人争着表现吃苦,争取有个招工、征兵、推荐上大学的机会。一天早上,韩涛提前十分钟进水库料场,钻进搅拌机内清理沉淀物,而另一民工也提前五分钟来到工地,为的是抢拌第一箱灰料。一把推上闸刀,搅拌机轰隆隆转开了,刚捞起锨把,就听见韩涛在里面哭喊,这民工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拉闸,也不敢上前。恰好这时杜康在沟下大便,见状提着裤子跑上前一把抓住电线,使尽力气扯断,才使搅拌机咣咣咣停了下来。由于高度紧张,杜康的裤子掉在脚面,单手提起往跟前跑,当他们把韩涛从搅拌机里拉出来,人已是鼻伤脸肿,胳膊腿上都是血。杜康二话没说,背起韩涛就往工地医疗室跑,那民工这时候才灵醒了,赶忙跑上前给杜康系上裤带。
这件事使杜康在水库工地名声大振,后来被推荐上了大学。韩涛也因工作积极抽到公社当了种子员,后来一步步当上了绛水乡乡长,去年冬天因关建堂的丑事挨了飞子,调走半年多了,气一直还憋着。
杜康听完韩涛叙述的情况后,大吃一惊,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不清楚呢?”韩涛问:“这个汇报,你和关建堂事前没有交换意见?”杜康气愤地说:“这是报复,这分明是报复,太卑鄙了!”韩涛说:“我来通个信息,你可要保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我想何岸他们也不知道吧。赶快告诉他,有个思想准备,县区调查组就要下来了。”说完摇着头上车走了。
杜康骑摩托去疙瘩村找到何岸一说,二人都感到惊诧,他们忙找到刘杰、司加善、冉宏几个,问了究竟。
司加善对何岸说:“我们是对你当时处理宋二狗一事想不通,后来把他拉到乡上收拾了一顿,不过也没咋的,就是伤了点皮肉。”
何岸问:“这事郭书记知道吗?”
刘杰说:“郭书记和良店村村长良恩怀商量后同意的。”
何岸双手一拍:“你们怎么这么鲁莽,这不是上了良恩怀的当吗?唉,也怪我,没能给你们把意思说明白,看看,惹下乱子了不是?”
“出了啥事?”刘杰不解地问。
杜康大喊道:“啥事!你们把何乡长毁了!谁让你们把人打残废的?谁给你们的胆?”
何岸又详细问了打人那天的情况后说:“杜乡长,也不要紧张,不就是打伤了人嘛,也不至于严重到那个程度。这是人家设的圈套,让咱们去钻哩。”
杜康气愤地说:“事到如今你还为他们遮掩,火都烧着灶房了,你还不急。”
“怕什么?蒸馍是实的,包子是虚的。事情张扬得天高,还会落到地下,我就不信平地里能捏个墓堆!”
不信就让你信。
第三天,关于何岸打人致残的调查组正式来到绛水乡,刁永生组织员任组长,焦彬任副组长,他们没走乡政府,径直来到良店村调查,做的笔录已有一厚本子。被调查的人有孙英、良恩怀等村干部,还有宋二狗本人,良恩怀还专门安排一伙人在门外高喊要严惩凶手,有人还扔石头,大骂共产党。宋二狗女人鼻涕一把泪一把,请求县上给她做主。刁组织员表情严峻,牙齿紧咬,两腮鼓起颇有力度的核桃。焦彬不时地摇头、叹气,嘴里嘟囔着。一些在催粮、批宅基地、搞计划生育、分口粮田中受过乡上处理的人也纷纷前来诉说冤屈。调查组的到来,使良店村顿时热闹起来。刁永生坐了多年机关,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