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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晋溪总制三边时,每一巡边,虽中火亦费百金,未尝折乾,到处皆要供具,烧羊亦数头,凡物称是。晋溪不数脔,尽撤去,散于从官,虽下吏亦沾及。故西北一有警,则人人效命。当时法网疏阔,故豪杰得行其意;使在今日,则台谏即时论罢矣。
梅衡湘播州监军,行时请帑金三千备犒赏之需,及事定,所费仅四百金,登籍报部,无分毫妄用。虽性生手段大小不同,要亦时为之也。
【译文】
明世宗嘉靖初年,北方胡虏入侵陕西花马池,巡抚害怕,奏请朝廷派军队征讨。这件事世宗交给九卿(明朝将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都御史、通政司使、大理寺卿合称九卿)商议。兵部尚书王宪(东平人,字维纲)认为应该出兵,否则恐怕来不及。其他人都不敢有异议。
王琼(太原人,字德华,著有《晋溪奏议》,当时任冢宰)只有他不同意,说:“我自己另有奏疏。”于是奏道:“花马池是微臣在边境时所规划修建的,防守工事非常坚强严密,胡虏一定侵入不了;纵然侵入,也不过是掠夺少许财物而已,当地的兵力绝对足以防御,不用多少时间胡虏自然会撤退。如果派京师的军队长途跋涉到边境,只不过增加路途上的疲劳,未必有用;而且沿途对百姓的骚扰,危害也不浅。假使军队到达该地而胡虏已经退了,就只是徒劳往返而已。微臣认为不出兵才对。”
但由于出兵的事主要由兵部负责决定,最后还是派出六千名士兵,命令两名将领率领前往。军队到达彰德正待渡河,就传报胡虏已经出境了。
[冯评译文]
王琼在西北修筑花马池一带的边墙,命令两名指挥负责督导。两名指挥非常尽力,边墙也筑得很坚固,而且费用也不太多,完成后尚有二千多两盈余的银子,来报告王琼。王琼说:“这一带边墙是防御西北最重要的设施,你们能尽心尽力完成这件事就很好,这些琐碎的财物我不过问,就赏给你们吧!”
后来北方胡虏侵犯边区,就派这两名指挥带兵去抵御,两人争先冲锋陷阵,其中一名竟然就此殉职。王琼筹备边防的才智,其做法和功迹大概都和这种情形类似。
另外,王琼镇守边境时,每次到阵地巡视,寻常的一餐,也要花费百两金子,所到的地都要准备宴会的用具,宰杀好几头羊,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花费,有这种规模。
王琼自己吃得不多,其余都分配给将领和士卒,连职位最低的小吏都分得好处,所以西北地方一旦有战事,人人都乐于效命。
当时法网疏漏,所以豪杰之士能顺着自己的心志行事。
假使在今日,谏议的官员马上就要加以弹劾,主事者甚至会被罢官。
梅衡湘任播州监军时,临行请公款三千万钱,准备犒赏士兵,然而整个任务完成,却只花费四百万钱,其他如数报缴兵部,一点都没有乱用。
处理的方式不可能永远是同一套做法,要看当时时势而定。
263、韦孝宽
【原文】
韦孝宽镇玉壁,念汾州之北、离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而地入于齐。孝宽欲当其要处置一大城,乃于河西征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姚岳监筑之。岳以兵少为难,孝宽曰:“计成此城十日即毕,彼去晋州四百余里,一日创手,二日魏境始知。设令晋州征兵,二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为办矣。”乃令筑之。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所在纵火。齐人谓是军营,遂收兵自固。版筑克就,卒如孝宽言。
【译文】
北周人韦孝宽(杜陵人,名叔裕,以字行)镇守玉璧时,想到汾州以北、离石以南一带,都是没有开化的胡人,抢劫居民,阻断交通,但土地名义上归北齐所有。韦孝宽想在重要地点建筑一座大城,于是从河西征调役民十万人、甲兵七百人,派开府姚岳去监工。
姚岳认为兵士太少,万一北齐得知,出兵来攻,任务不仅危险而且不容易成功。
韦孝宽说:“我计算建好这座城,只需十天就可完工,这地方离晋州四百多里,第一天开工,第二天魏地才能知道。假设从晋州征兵,也要两天才能调齐,议论用兵事宜也要花费三天,我预计军队两天走不到这里,这时城墙就已经筑好了。”于是要姚岳依令筑城。
韦孝宽又命令部下在汾水以南,介山、稷山一带的村落四处点火,北齐人以为是军营,于是收兵回去。最后果然如韦孝宽所预计的,完成了筑城的工程。
264、刘惔
【原文】
汉主李势骄淫,不恤国事。桓温帅师伐之,拜表即行。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唯刘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专制朝廷耳。”
[按]
惔每奇温才,而知其有不臣之志,谓会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势之地。”昱不从。及温既克蜀,昱惮其威名,乃引殷浩以抗之,由是浸成疑贰。至浩北伐无功,而温遂不可制矣。
【译文】
晋朝时成汉主李势(字子仁)骄奢淫荡,不关心国事。桓温率军讨伐,上奏章后即刻出发。朝廷认为四川道路险阻,桓温的士卒少而深入险境,令人担忧。只有刘惔(相人,字真长)认为必胜。
有人问他乐观的原因,刘惔说:“我是从赌博来推测的。桓温是个很厉害的赌徒,没把握赢的绝不会下注。我担心的只是,桓温攻下四川之后,一定会总揽朝廷的大权了。”
[冯评译文]
刘惔每每赞赏桓温的才智,而且预知他有叛逆之心。他曾对会稽王昱说:“不可以使桓温处于形势险要之地。”王昱不听。后来桓温攻下四川,王昱才开始害怕桓温,而引用殷浩(长平人,字深源)来抗衡。[差多了。]从此渐渐互相猜疑,到殷浩北伐无功时,桓温已完全无法控制了。
265、杨廷和
【原文】
彭泽将西讨流贼鄢本恕等,入问计廷和。廷和曰:“以君才,贼何忧不平?所戒者班师早耳。”泽后破诛本恕等,奏班师,而余党复猬起,不可制。泽既发而复留,乃叹曰:“杨公之先见,吾不及也!”
[冯述评]
张英国三定交州而竟不能有,以英国之去也。假使如黔国故事,俾英国世为交守,虽至今郡县可矣。故平贼者,胜之易,格之难,所戒于早班师者,必有一番安戢镇抚作用,非仅仅仗兵威以胁之已也。
【译文】
明朝时彭泽(兰州人,字济物)率兵西讨流贼鄢本恕等人之前,问计于杨廷和(新郑人,字介夫)。杨廷和说:“以君主之命讨贼,还怕不能成功吗?唯一要留心的是:不要急着班师回朝。”
彭泽杀了鄢本恕等人后,奏报朝廷要班师回京。不料贼寇余党又纷纷作乱,无法控制。彭泽出发以后又留下来,于是叹息道:“杨公的先见之明,是我不如的。”
[冯评译文]
张英国三次平定交州,最后竟不能保,就是因为张英国离开当地的缘故。假使如彭泽讨贼的故事,使张英国世代为交州太守,则至今交州还是明朝的郡县。所以讨平贼寇很容易,要使他们改过不再作乱很难,因此得留心不要太早班师回来,指的便是要进行一番安抚的工作,不是只靠兵力打胜仗就能解决问题的。
266、卜偃
【原文】
虢公败戎于桑田,晋卜偃曰:“虢必亡矣!亡下阳不惧,而又有功,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必易晋而不抚其民矣,不可以五稔!”后五年,晋灭虢。
【译文】
虢公在桑田击败戎人,晋国卜偃说:“虢一定会亡国,下阳(虢地名)被晋国所夺而不担心,现在又战胜戎人,这其实等于是上天要灭亡虢国的鉴戒,而特别加重他的病情。往后虢公一定不把晋国的威胁放在眼里而不抚爱百姓。我想,不超过五年虢国一定灭亡。”
五年后,晋国灭虢。
267、士鞅
【原文】
晋士鞅奔秦。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对曰:“然。栾黡汰侈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对曰:“武子栾书,黡之父,盈之祖。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黡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言。
【译文】
晋国士鞅投奔秦国,秦伯问士鞅说:“晋大夫哪一家会先灭亡?”
士鞅说:“大概是栾氏吧。”
秦伯说:“因为他奢侈吗?”
士鞅说:“是的。栾黡已经奢侈得太过分了,但一时还不会灭亡,灭亡应该会在他儿子栾盈手上吧!”
秦伯问:“何以见得?”
士鞅说:“武子(栾书,黡的父亲)生前对人民有恩泽,这就像当年召公有恩于人民,人民连他生前所种的甘棠树都爱护有加,何况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尽管栾黡不成材,人民还不忍心背弃。等到栾黡一死,他的儿子栾盈不能施恩给人民,武子遗留下的恩泽又差不多消磨殆尽了,加上对栾黡的怨恨记忆犹新,所以我认为栾氏将在栾盈手中灭亡。”
秦伯认为他的言论很有远见。
268、楚蒍贾
【原文】
楚子将围宋,使子文治兵于睽,终朝而毕,不戮一人。子玉复治兵于蒍,终日而毕,鞭七人,贯三人耳。国老皆贺子文。蒍贾尚幼,后至,不贺。子文问之,对曰:“不知所贺。子之传政于子玉,曰:‘国也,以靖诸内而败诸外,所获几何?子玉之败,子之举也。举以败国,将何贺焉?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苟入而贺,何后之有?”及城濮之战,晋文公避楚三舍,子玉从之,兵败自杀。
【译文】
春秋时楚君将围攻宋国,派子文(楚人,名斗谷于菟)在睽地练兵,子文只花一个早晨就完成,没有惩罚任何一个士兵。子文后来派子玉(名成得臣)在蒍地练兵,子玉一整天才完成,鞭打七个人,刺穿三人的耳朵。
国中的大臣都来恭贺子文,以为子文推荐得人,蒍贾(孙叔敖的父亲)当时年纪还小,晚到,又不向子文道贺。子文问他为什么,蒍贾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祝贺的。您把政权传给子玉,说是‘为了使国家安泰’。如果国内安泰而对外作战失败,又有什么好处可言?子玉的失败,完全是因您用错人;您用错人而将使国家败亡,有什么值得恭贺的?子玉刚强而无礼,不可以使他治理人民。假如让他指挥三百部以上的兵车作战,届时他一定败军覆将,回不了国门;如果能侥幸回得来,到时候我再来祝贺也还不迟。”
果然,城濮之战时,晋文公依当年的约定退避楚兵九十里,子玉带兵进击,最后兵败自杀。
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