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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时土官世袭循例须经多方审核,审核的人往往索取贿赂。土官因而怨恨叛乱,且轻视朝中的官员。
胡世宁(仁和人,字永清)乃下令:土官若生儿子须立即向郡府报告;而接受世袭的子弟,年满十岁之后,每逢初一、十五日或有集会时,都要带来见太守,太守为他记下年纪状貌,待父兄去世,就按他的名籍向朝廷请官。土官因而心悦诚服。
[冯评译文]
这不只省略临时审核的麻烦,而且使土官从小就习惯接受太守的约束,而逐渐消除他们暴戾不驯之气,真是好办法。
198、蒋瑶
【原文】
蒋恭靖瑶,正德时守维扬。大驾南巡,六师俱发,所须夫役,计宝应、高邮站程凡六,每站万人。议者欲悉集于扬,人情汹汹。公唯站设二千,更番迭遣以迎,计初议减五分之四,其他类皆递减。卒之上供不缺,民亦不扰。
时江彬与太监等挟势要索,公不为动。会上出观鱼,得巨鱼一,戏言直五百金。彬从旁言:“请以畀守。”促值甚急,公即脱夫人簪珥及绨绢服以进,曰:“臣府库绝无缗钱,不能多具。”上目为酸儒,弗较也。一日中贵出揭帖,索胡椒、苏木、奇香异品若干,因以所无,冀获厚赂。时抚臣邀公他求以应,公曰:“古任土作贡;出于殊方,而故取于扬,守臣不知也!”抚臣厉声令公自覆,公即具揭帖,详注其下曰:“某物产某处。扬州系中土偏方,无以应命。”上亦不责。又中贵说上选宫女数百,以备行在,抚臣欲选之民间。公曰:“必欲称旨,止臣一女以进。”上知其不可夺,即诏罢之。
【译文】
蒋恭靖(蒋瑶,归安人,字粹卿,谥恭靖)在明武宗正德年间担任维扬太守。正好武宗南巡,六军(天子有六军,每军一万二千五百人,共七万五千人)一起出发,所需征调的夫役,估计在宝应,高邮等六站,每站便要一万人。负责的人想先将他们聚集在扬州,使得民情喧扰不已。
结果蒋恭靖只在每站准备二千人,轮番派出去迎接,共计比初步决议减少了五分之四,其他的事务,也依照这种情形递减。夫役供应既不缺乏,也不会骚扰百姓。
当时江彬与太监丘得仗势索求财物,蒋恭靖一点都不理会。有一天武宗外出观鱼,捕得一条大鱼,武宗开玩笑说:“这鱼价值五百元。”江彬便附和说要卖给太守,还催着给钱。蒋恭靖就拿下夫人的发簪、耳环、以及丝绢衣物进呈给武宗,道:“微臣的府库中没有钱,要的话就只有这些了。”武宗认为他是头脑迂腐的儒士,不予计较。
又有一天,宦官拿出一份不具名的文件,索求胡椒、苏木(木名,用来染大红色)、奇香里特别珍异的品种若干,故意以没有的东西来困扰蒋恭靖,希望得到贿赂。当时的巡抚找蒋恭靖,想一起花贿赂应付。蒋恭靖说:“古人是任取土地所出产的物品,借以定贡赋的差别;贡品一定是当地特产。故意要在扬州索取这些东西,守臣不知如何处理。”巡抚很生气,大声地命令他自己去回复。[好家伙!]蒋恭靖拿了那份文件,在各种异品下详细注明,某物出产于某地,某物出产于某地,扬州属于中原偏僻之地,没有办法供应。武宗看了也不责怪。
宦官又说服武宗遴选数百名宫女,带回京师备用。巡抚想从民间挑选,蒋恭靖却坚定地说:“如果一定要遵从圣旨,只好将微臣家中一个女儿呈给皇上了。”
武宗知道他志不可夺,就下诏罢除此议。
199、汪应轸
【原文】
汪应轸当武宗南巡,率同馆舒芬等抗疏以谏,廷杖几毙,出守泗州。泗州民惰,弗知农桑。轸至,首劝之耕,出帑金,买桑于湖南,教之艺。募桑妇若干人,教之蚕事。邮卒驰报,武宗驾且至,他邑彷徨勾摄为具,民至塞户逃匿。轸独凝然弗动,或询其故,轸曰:“吾与士民素相信,即驾果至,费旦夕可贷而集,今驾来未有期,而仓卒措办,科派四出,吏胥易为奸,倘费集而驾不果至,则奈何?”他邑用执炬夫役以千计,伺侯弥月,有冻饿死者。轸命缚炬榆柳间,以一夫掌十炬。比驾夜历境,炬伍整饬,反过他所。时中使络绎道路,恣索无厌。轸计中人阴懦,可慑以威,乃率壮士百人,列舟次,呼诺之声震远近,中使错愕,不知所为。轸麾从人速牵舟行,顷刻百里,遂出泗境。后有至者,方敛戢不敢私,而公复礼遇之。于是皆咎前使而深德公。武宗至南都,谕令泗州进美女善歌吹者数十人,盖中使衔轸而以是难之也。轸奏“泗州妇女荒陋,且近多流亡,无以应敕旨。臣向所募桑妇若干人,倘蒙纳之宫中,俾受蚕事,实于王化有裨。”诏且停止。
【译文】
汪应轸(浙江山阴人,字子宿)在明武宗南巡时,率同僚舒芬(进贤人,字国裳)等人上疏力谏,被武宗交付廷杖,几乎毙命。然后外放泗州太守。
泗州的人民原本不懂务农蚕桑。汪应轸到任后,首先劝他们耕种,取公款到湖南买桑树、又教人民种植,招募种桑妇若干人,教她们养蚕取丝。
武宗即将来到,其他各州都徘徨不已,为了征调人民筹备迎驾的事,许多百姓甚至闭门逃匿。只有汪应轸非常镇定,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汪应轸说:“我与百姓向来互相信任。如果皇上真的驾到,只要费一点时间就可以筹备齐全。现在圣上驾临的日期尚未确定,而仓卒办理,四处派定捐赋,官吏易于狼狈为奸,中饱私囊。如果筹备齐全而圣驾不来,又该怎么办?”
其他各州为了迎驾,召来举火把的夫役上千人,等了整整一个月。有些夫役因此挨饿受冻,死的都有。汪应轸则命人将火把紧在榆柳树上,一个人管理十支火把。等到武宗驾临州境的当夜,火把排列非常整齐,反而留下比别处更好的印象。
经过其他州时,宫廷的使臣在路上络绎不绝,尽情地索取,怎么也不满足;汪应轸判断这些宦官使臣阴险懦弱,可以用威势来慑服他们,就率领一百名大汉排列在使臣的船边,呼应的声音震动远近,弄得那些人惊愕不已,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效法孔子在夹谷之会时虚张声势的故事。]
汪应轸指挥随从牵着船迅速前行,顷刻之间前进百里,出了泗州州境。
后来到泗州的使臣,都有所收敛而不敢太放肆。汪应轸又很礼遇他们,于是他们都责怪以前的使臣,而感激汪应轸。
武宗到南京时,诏令泗州进献能歌善舞的美女数十人。这是怀恨汪应轸的使臣故意刁难的。汪应轸禀奏道:“泗州妇女丑陋不文,而且最近多流亡外地,无法奉命,只能进献先前所招募的种桑妇人若干,如果宫中能接纳她们,让她们养蚕,实有益于皇上对天下的教化。”
武宗只好下诏停止此事。
200、沈啔
【原文】
世宗皇帝当幸楚,所从水道,则南京具诸楼船以从。而上或改道,耗县官金钱;具而上猝至,获罪。尚书周用疑以问工部主事沈啔。啔曰:“召商需材于龙江关,急驿侦上所从道,以日计,舟可立办。舟而归直于舟,不舟而归材于商,不难也。”上果从陆,得不费水衡钱矣。
中贵人请修皇陵,锦衣朱指挥者往视,啔乘间谓朱曰:“高皇帝制:皇陵不得动寸土,违者死。今修不能无动土,而死可畏也。”朱色慑,言于中贵人而止。
【译文】
明世宗驾临湖北,计划经由水道,南京必须准备楼船跟从。此事很难办,因为如果先准备好而皇帝届时改道,便徒然浪费官府的金钱;但如果不准备而皇帝突然驾临,就有罪过。尚书周用(吴江人,字行之,谥恭肃)因而问工部主事(工部中管道路桥梁修建的属官)沈啔(吴江人,字子由)。
沈说:“找商人到龙江关准备材料,并立刻派人去侦察皇上所走的路程,计算好日期,船立刻可以造成。如果必须造船,钱就用在船上;不必造船,材料还是归于商人,并不困难。”后来世宗改走陆路,这个方法便省下了许多造船的金钱。
宦官奏请南京修建皇陵,锦衣卫的朱指挥来视察。
沈啔找机会对朱说:“高皇帝时规定,皇陵连泥土也不能动一点点,违背的人处死。如今要修建,就不可能不动土,我可怕死。”
朱指挥听得惊惧不已,于是告诉宦官,停办此事。
201、范檟
【原文】
景藩役兴,王舟涉淮。从彭城达于宝应,供顿千里,舳舻万余艘,兵卫夹途,锦缆而牵者五万人。两淮各除道五丈,值民庐则撤之。木贾傍庐置敝舡,覆土板上,[边批,奇想。]望如平地,居者以安。时诸郡括丁夫俟役,呼召甚棘。木贾略不为储待,漕抚大忧之,召为语,檟谩曰:“明公在,何虑耶?”漕抚怫然曰:“乃欲委罪于我,我一老夫,何济?”曰:“非敢然也,独仰明公,斯易集耳。”曰:“奈何?” 檟曰:“今王舡方出,粮舡必不敢入闸,比次坐候,日费为难,今以旗甲守舡,而用其十人为夫,彼利得僦直,趋役必喜,第须一纸牌耳!”曰:“如不足何?”曰:“今凤阳以夫数万协济于徐,役毕必道淮而反,若乘归途之便,资而役之,无不乐应者,则数具矣。”都御史大喜称服。檟进曰:“然而无用也。”复愕然起曰:“何故?”曰:“方今上流蓄水,以济王舟。比入黄,则各闸皆泄,势若建瓴,安用众为?”曰:“是固然矣,彼肯恬然自去乎?”曰:“更计之,公无忧。”都御史叹曰:“君有心计,吾不能及也!”
先是光禄寺札沿途郡县具王膳,食品珍异,每顿直数千两。檟袖《大明会典》争于抚院曰:“王舟所过州县,止供鸡鹅柴炭,此明证也,且光禄备万方玉食以办,此穷州僻县,何缘应奉乎?”抚按然之,为咨礼部。部更奏,令第具膳直。王每顿二十两,妃十两。省供费巨万计。[边批,具直则宵小无所容其诈矣。]比至,檟遣人持锭金逆于途,遗王左右曰:“水悍难泊,唯留意。”于是王舟皆穷日行,水漂疾如激箭。三泊,供止千三百。比至仪真,而一夕五万矣。多少难题目,到此公手,便是一篇绝好文字。
【译文】
明朝景藩之役发生后,天子避祸于淮河,要从鼓城航行到宝应。沿途需要预备酒食的长达千里,随行船只万余艘,沿途兵卒护卫,牵船缆的役夫有五万人。两淮之间要开路五丈宽,遇到民房往往必须拆除。范檟在民房边放置破船,上面覆盖土板,看起来就像平地,百姓都能安居。[奇思妙想。]
当时各郡都急着寻求役夫,范檟却不预为储备。巡抚非常担忧,便召范檟来问。范檟不在意地说:“既有大人在此,何必忧虑?”巡抚愤怒地说:“你想委罪于我吗?我一个老头子,会有什么帮助?”
范檟说:“不敢,但必须仰赖大人才容易招集。”
“怎么办法?”
范檟说:“目前天子的船刚出发,运粮船必定不敢进入水门,在那里排队等候,每天费用繁多。现在去那里征召役夫,每艘船用十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