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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宋太祖开宝三年,刘温叟(字永龄)任职御史中丞(官位次于御史大夫)。
有一天晚上经过明德门时,太祖和几名宦官正要上楼去。刘温叟知道了,就传令侍卫照常吆喝而过。
次日刘请求晋见天子,奏言人君在不适当的时间上楼,有关的侍从一定希望得到赏赐,他所以在通道上吆喝而过,是要明示众侍臣,天子在不适当的时间是不应上楼的。
太祖夸奖他做得好。
38、卫青 程信
【原文】
大将军青兵出定襄。苏建、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兵且尽,信降单于,建独身归青。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将军之威。”长史安曰:“不然,建以数千卒当虏数万,力战一日,士皆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青曰:“青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而不敢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风为人臣者不敢专权,不亦可乎?”遂囚建诣行在,天子果赦不诛。
[冯述评]
卫青握兵数载,宠任无比,而上不疑,下不忌,唯能避权远嫌故。不然,虽以狄枢使之功名,犹不克令终,可不戒欤?
狄青为枢密使,自恃有功,颇骄蹇,怙惜士卒,每得衣粮,皆曰:“此狄家爷爷所赐。”朝廷患之。时文潞公当国,建言以两镇节使出之,青自陈无功而受镇节,无罪而出外藩,仁宗亦以为然,向潞公述此语,且言狄青忠臣,潞公曰:“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但得军心,所以有陈桥之变。”上默然,青犹未知,到中书自辨,潞公直视之,曰:“无他,朝廷疑尔。”青惊怖,却行数步。青在镇,每月两遣中使抚问,青闻中使来,辄惊疑终日,不半年,病作而卒。皆潞公之谋也。
休宁程公信为南司马征川贵时,诏以便宜之权付公。公自发兵至凯旋,不爵一人,不杀一人。同事者以为言,公曰:“刑赏,人主之大柄。惧阃外事不集,而假之人臣;幸而事集,又窃弄之,岂人臣之谊耶?”论者以为古名臣之言。
【译文】
汉朝大将军卫青(平阳人,击匈奴有功,封长平侯)出兵定襄时,苏建、赵信两位将领一同率领三千多名骑兵出巡,途中遭遇到单于的军队。汉军和匈奴战了一天,士兵牺牲殆尽,赵信投降单于,苏建单独自回营。
议郎(掌理车骑的官)周霸说:“自从大将军出兵以来,从未处死过副将。现在苏建抛弃军队,独自逃回,可以杀他以显示将军的威严。”
长史安说:“不可以。苏建以数千骑兵去抵挡数万敌兵,力战一天下来,士兵都不敢有异心。如今他脱险回来,将军反而要杀他,岂不是明示后人,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能回来吗?我认为不该杀苏建。”
卫青说:“我以赤诚之心带兵出征,并不怕没有威严。周霸说可以显示我的威严,并不是我的心意。而且论职权我虽然可以处死手下将官,但以我所受到皇上的宠幸,也不敢在塞外专杀,应该送回京师,请天子裁决,并可借此训示为人臣的不专权。这样做不是更好吗?”
于是卫青派人把苏建押解到京师,天子果然赦免了他。
[冯评译文]
卫青掌握兵权若干年,受到无比的宠信,皇帝对他没有疑心,属下也不忌恨,这是因为他能避开过度的权威,远离各种嫌疑的缘故。若非如此,身为将领者虽有狄青般的显赫功劳,还是不能得到善终的,实在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狄青担任枢密使,自恃功劳很大,十分傲慢不驯,袒护士卒。士卒每次得到衣物粮食,都说:“这是狄家爷爷赏赐我的。”朝廷上上下下都觉得是个问题。
当时文潞公(即文彦博,介休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潞国公)执政,建议仁宗让狄青出任两处节度使。狄青上书指出自己无功却受封节度使,无罪却又外放,很是委屈。仁宗也有这种感觉,就向潞公提及此事,说狄青是忠臣,不该如此待他。
潞公说:“太祖难道不是周世宗的忠臣吗,只因为得到军心,所以发生黄袍加身、陈桥之变的事。”
仁宗也说不出话来。
狄青还不知道,到中书省去为自己辩白。
潞公正面看着他说:“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朝廷怀疑你。”狄青吓得后退好几步。
狄青到藩镇去以后,仁宗每个月派使者去慰问看望他两次。每次听说皇上的使者要来,狄青一整天惊吓疑虑。不到半年,就生病去世了。这些都是文潞公的策划好的。
明朝人程信(休宁人,字彦实)任南司马出征四川贵州时,皇帝特别授予他独断专行的权力。
可程信从出兵到凯旋而归,从来不利用这样的权力。不曾给人官爵,也不曾杀人,共事的人都把此事当做话题谈论。
程信说:“赏罚本来是人君的大权。如果怕边塞路途遥远,事情不好处理,只好把这种权力委托给大臣代行。做臣子的幸而把事办成,却又借机弄权,这难道是做臣下的人应有的行为吗?”
谈论此事的人觉得这是古代名臣的肺腑之言。
39、李愬
【原文】
节度使李愬既平蔡,械吴元济送京师。屯兵鞠场,以待招讨使裴度。度入城,愬具橐橐出迎,拜于路左,度将避之。愬曰:“蔡人顽悖,不识上下之分数十年矣。愿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边批:其意甚远。]度乃受之。
【译文】
唐朝时,节度使(防御边塞敌寇的官吏)李愬平定蔡州以后,将叛徒吴元济押送到京师,自己将军队住扎在球场,等待招讨使(掌招降讨逆的官吏)裴度(字中立,封晋国公)来检阅。
裴度进入营地时,李愬武装出迎,在路边拜见。彼此官职不相上下,裴度想回避。
李愬说:“蔡人性情顽强叛逆,不知上下尊卑的分别已经几十年了。我们这样做,就是要显示朝廷的威严,希望借此训示他们,使他们知道朝廷的尊贵。”
裴度于是接受了李愬的致敬。
40、冯谖
【原文】
孟尝君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收责于薛者?”冯谖署曰:“能。”于是约车治装,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谖至薛,召诸民当偿者悉来,既合券,矫令以责赐诸民,悉焚其券,民称“万岁”。长驱至齐,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责毕收乎?”曰:“收毕矣。”“以何市而反?”谖曰:“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君家所寡有者,义耳。窃以为君市义。”[边批:奇。]孟尝君曰:“市义奈何?”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焚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悦,曰:“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疑孟尝,使就国,未至薛百里,民扶老携幼争趋迎于道,孟尝君谓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冯述评]
谖使齐复相田文,及立宗庙于薛,皆纵横家熟套,唯“市义”一节高出千古,非战国策士所及。保国保家者,皆当取法。
【译文】
孟尝君问门下的食客,谁熟习帐目,能替他去领地薛收债,冯谖(战国·齐人,孟尝君门下食客)签下姓名说:“我能。”于是冯谖准备车辆,整理行装,载着债券契约出发,向孟尝君告辞说:“债收完后,要买什么东西回来?”
孟尝君回答说:“看我们家缺少什么东西就买什么吧。”
冯谖到薛之后,将欠债的人悉数召来,经核对债券无误,诈称孟尝君有意免除大家的债务,就烧掉了所有的债券,欠债的人都欢呼万岁。
冯谖很快地赶车回到齐国。
孟尝君觉得很奇怪,穿好正式服装出来接见他,说:“债都收完了吗?”
冯谖说:“收完了。”
孟尝君问:“你买了什么回来?”
冯谖说:“您说买我们家所缺少的东西,我看主君家中金银珠宝、声色犬马都不缺,所缺的只有‘义’,所以我为您买了‘义’。”
孟尝君说:“义怎么买呀?”
冯谖说:“目前您只有薛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却不爱抚薛民,还以赚钱为目的向他们放债;所以我诈称您下令免除他们债务,因而烧了那些债券,人民都欢呼万岁,这就是我为你买的义。”
孟尝君很不高兴,说:“你去休息吧。”
一年后,齐王怀疑孟尝君,命他回自己的封邑,离薛还有一百多里,薛民就扶老携幼,争着在路上迎接孟尝君。孟尝君对冯谖说:“先生为我买的义,今天才看到了。”
[冯评译文]
冯谖使齐王再次任用田文为宰相,并在薛设立宗庙,都是纵横家常用的一套。唯独买义这一节,手段高明,不是战国时代那些谋略之士比得上的。要长保国家于不亡的,都应该效法他。
41、王旦
【原文】
王钦若、马知节同在枢府,一日上前因事忿争。上召王旦至,则见钦若喧哗不已,马则涕泣曰:“愿与钦若同下御史府。”旦乃叱钦若下去,上怒甚,欲下之狱。旦从容曰:“钦若等恃陛下顾遇之厚,上烦陛下。臣冠宰府,当行朝典,然观陛下天颜不怡,愿且还内,来日取旨。”上许之。旦退,召钦若等切责,皆皇惧,手疏待罪。翌日,上召旦曰:“王钦若等事如何处分?”旦曰:“臣晓夕思之,钦若等当黜,然未知使伏何罪?”上曰:“对朕忿争无礼。”旦曰:“陛下圣明在御,而使大臣坐忿争无礼之罪,恐夷狄闻之,无以威远。”上曰:“卿意如何?”对曰:“愿至中书,召钦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约之,俟少间,罢之未晚。”上曰:“非卿言,朕固难忍。”后数月,钦若等皆罢。
【译文】
宋朝时王钦若(字定国)、马知节(字子元)同时任职于枢密院。
有一天,两人在皇帝上面前因事争吵起来。
皇帝传王旦进见。
王旦一到,看见王钦若还在不停争吵喧哗,马知节则哭着说:“希望和王钦若一同离开御史府。”
王旦不等皇帝旨意,就命令王钦若下去。
皇帝很生气,想将他治罪下狱。
王旦不慌不忙地说:“王钦若等人仗着陛下对他们优厚的待遇,来烦扰陛下。微臣是执政的首长,理当推行朝廷的典章。然而现在陛下心中不愉快,作出决定难免受情绪影响,请先回宫,改天再行颁旨。”
皇帝答应了。
王旦退下后,就召王钦若等人加以责备,他们都很惶恐,亲手写奏疏认罪。
第二天,皇帝召见王旦说:“王钦若等人的事要怎样处理呀?”
王旦回答说:“微臣晨思夕想,钦若等应当革职,然而不知道该用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