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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三乘骑影已在夜空中隐约的现出,片刻间已接近到五尺以内,而几声惊异的低呼,亦自马上骑士口中发了出来。
寒山重在黝黯的光线下亦看得十分清晰,但是,他却在心里叫起苦来,马上骑士虽不识他,他却全认得,而这又是几个难惹难缠的怪物。
这时,马背上的三个人完全下了马,一个尖细的嗓音怪声怪气的叫道:
“娘,看这满地的臭皮囊,臭死人,大约方才又有人在这里干了场事呢。”听这尖细的口音,这装腔作态的言词儿,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娘们,但是,随着语音出现的,却是一骨瘦如柴,油头粉面的大男人!
他手里捏着一条大红绸,放在嘴里咬着,忸忸怩怩的东说西望了一会,一个身材臃肿,肥胖如缸的老妇人已行到他的身边,这胖女人己五十来岁了,脸上的脂粉却擦得有五分厚,身穿着鲜红衣裙,头上戴着一朵大牡丹,金钗子,玉簪子,将那丛黄疏疏的头发装饰得像似刀山剑林一样,她过来看了看,哼了一下,声如破锣般道:
“这些死鬼都是蝎子庄的小角色,又不知撞上什么霉星了,蝎子庄近日来老是流年不利,刚与关外‘凌南派’拼战了一场,又和狼山派搞得一团糟,现在再吃上人家来上一记拦路刀,可真叫惨。”,这娘娘腔的男人长长的“哟”了一声道:
“娘啊,咱们站在哪一边?”胖女人摇摇头道:
“乖儿,咱们哪边都不站,什么油水都没有,何苦去自寻麻烦?”这时,一个粗豪的叫声自那边传了过来:
“大娘,这里还有两个活的,叫人家打得满脸开花,一地碎牙,连手臂都断了,可要过来看看?”胖女人不耐烦的呸了一声,答道:
“看个屁,咱们与蝎子庄素无交往,井水不犯河水,不打他落水狗已是够交情了,莫不成还帮他们照顾残废?真是迷糊!”娘娘腔的男人左膘右瞧了一会,忽然一扯胖女人,指着站在那边的叱雷紧张的道:
“娘,看,那匹马的形态好神气,像是传闻中的叱雷!”胖女人忙随手望了过去,不禁也顿时紧张了起来,低呼道:
“不错,是叱雷,闪星魂铃的坐骑!”大男人疑神疑鬼的向四周搜视,嘴里急道:
“这小子怎会在这里?他从来是与他的坐骑形影不离的呀,莫非这些人都是叫他杀的?娘,假如他在这里,咱们可要与他打一场?”胖女人将嘴巴“抿”了两下,嘿嘿笑道:
“只要他有兴趣,老娘早就想试试他那几手三脚猫了。”寒山重躺在地下,暗暗笑了一下,心想:
“这江湖黑道上的‘胖大娘’焦银花与她的宝贝儿子‘笑西施’俞俊两个,号称‘母子盗’,最是古怪泼辣,倒要好生应付才是……”想到这里,他故意装成痛苦不堪似的发出一声呻吟,一听到这声音,那娘娘腔的大男人已“咦”了一声往这边瞧了过来,一面道:
“哟,这里还有一个半死的,娘啊,孩儿过去瞧瞧。”说着,这男人已姗姗走来,行到寒山重身前,就着星光向他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尖细的道:
“喂,你这人倒是会说话呀,是谁将你们打成这样子的?是寒山重那丑小于吗?还是另有其人?”寒山重又好气又好笑,却连忙哼呢了两声,低弱的道:
“这位英俊大侠请了……唉,在下不识得什么寒山重,只知道在下被蝎子庄的几位好汉打伤掳来,要在下为他们驯马,谁知道在半路上又碰着几百个蒙面大汉,他们一见面就乱杀一通,幸而在下躲藏得快,要不然也早死在于此地了……”这男人只听到一句“英俊大侠”早已乐得眉开眼笑,他用火红绸巾掩住嘴角,手指轻轻戳了寒山重额角一下,嘻嘻笑道:
“你这个人倒是挺会奉承人的,现在你可以不用再为他们去驯马了,哼,蝎子庄里里外外全是强盗一窝呀。”胖女人踏地有声的走了过来,淡淡瞥了躺在地下的寒山重一眼,若有所思的凝注着那匹叱雷出神。
大男人又与寒山重谈了几句话,偎到他娘怀里,嗲声嗲气的道:
“娘啊,这人是被蝎子庄的强盗掳去驯马的,他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哩,娘啊,咱们给他医治一下吧。我很喜欢这个人呢……”胖女人搂着儿子亲了一下,转身走到寒山重身前,粗厉的道:
“小子,老娘有话问你,那边有匹黑毛白鬃的骏马是自何处而来的?要讲老实话,否则我胖大娘焦银花也一样送你到阎罗殿上转一遭!”寒山重心里骂了一声,却故意做成畏惧之状,抖索着道:
“焦大……娘……胖银花……饶命…………”胖大娘焦银花大吼一声,怒道:
“什么焦大娘胖银花?老娘是胖大娘焦银花,江湖黑道上的老姑奶奶!”大男人连忙拉着胖大娘的粗臂膀,细声细气的道:
“娘,你老人家吓他做甚,这人似小鸡一样嫩,又何苦对他如此吼喝嘛?”胖大娘慈祥的看了儿子一眼,语调放得缓和了不少:
“好,你乖乖说吧,老娘不吓唬你便是。”寒山重这时又开始觉得周身发冷,五脏如焚,满身的骨节里都像是有虫蚁啮啃一样;他憋住一口气,孱弱的道:
“老姑奶奶……那乘马儿可真是珍品,不过小的也不知道他们自何处得来,他们将小的掳来之时,那匹马儿已经在了,只听到他们言谈间好似说到什么……什么白龙门……什么星啦铃啦,又说在一处荒野之地的腐尸旁发现了这匹马,因为难以驯服,所以将小的强掳了来代他们卖力。”胖大娘忽然嘻开了血盆大嘴,像猫头鹰一样格格笑了起来,拍着手道:
“好极了,好极了,闪星魂铃这小白脸一向风流成性,孤芳自赏,这一下准是传言成实,被白龙门秦洁那妮子整掉了,真是老天有眼,他这匹宝马竟留到了咱们手里,这是缘份啊,活该蝎子庄的角色没有沾上边,又白白送掉了不少人命……”大男人想了一下,低声道:
“娘,孩儿想……就叫这人替咱们去驯服那匹马好不么?顺便也给他治治伤,这人也怪老实可怜的……”胖大娘摇摇头道:
“不行,你别忘了,咱们此行不是游山玩水,主要是去为你订亲呀,‘哄于店’玉马山庄那丫头你不是成无想着她吗?”大男人扭扭身躯,以大红绸遮遮面,嗲声的道:
“呢……娘取笑人家,人家不来了……”胖大娘呵呵笑了起来,连道:
“看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怕害羞,在娘面前还有什么害臊的吗?那丫头娘也挺喜欢,呵呵只等着抱孙子……”寒山重眼看着这母子俩在把肉麻当有趣,脑中却急快的分断着自己该采取如何的措施,他想道:
“胖大娘和笑西施母子俩个性孤僻,行事不近情理,却也并不是天生歹毒之徒,自己目前毒创深重,若要强行夺马冲出,只怕不太容易,且会泄漏了身份,如今若跟了他们去,设法找个清静地方先救救这条性命亦无不可……”正想着,笑西施俞俊已缠着胖大娘道:
“娘,你便允了孩儿吧,家里不正也缺少一个马夫么?干脆叫这汉子去充当好了,也免得物色麻烦……”胖大娘焦银花仔细向寒山重注视了一会,喃喃的道:
“噫,这小子长得倒是挺俊……”寒山重忙道:
“大娘谬奖了,小的像貌粗陋,哪里及得上令公子十之一……”胖大娘正待开口,笑西施俞俊又满心受用的腻着她道:
“娘,快允了孩儿吧,你看这人的舌头多灵巧啊,又很懂规矩……”胖大娘无可奈何的道:
“好吧,乖儿,你叫彭老六过来招呼他。”笑西施高兴的转过身去,尖起嗓子吼叫:“彭老六,彭老六呀,你这杀千刀的老甲鱼跑到哪里去了?”一条雄伟的身影随即出现,嘴里一连声的答应着奔了过来,这是个高头大马的彪形大汉,满面于思,紫头巾配着紫衣衫,背上斜背着一个又阔又长的布袋,神态里透着十分的沉练与粗悍。
笑西施俞俊埋怨的道:
“彭老六呀,你大约又去向死人身上发财去了,当心冤魂缠身呀,快,去把这位受伤的朋友抬到马上去。”这个彭老六乃是自幼跟随笑西施父亲的,在笑西施的父亲“横目”俞喜病故之后,他一直侍奉着故主的妻子,是一个忠肝义胆的直肠人,江湖上的人提起“一把刀”彭老六,也是个名气硬朗的角色呢。
他这时一声不响,一把抱起寒山重,轻若无物似的放到一匹健马的鞍上,胖大娘向儿子招呼了一声,四人四骑,已抖缰绝尘而去。
一路上……
胖大娘焦银花嘴巴不停的与她儿子谈论着做下一笔无本生意的计划,瞧这位胖大娘那旁若无人肆无顾忌之状,就像是天下财宝予取予求一样的简易。
笑西施俞俊与他娘谈了一会,忽说:
“那匹叱雷,娘,就送给玉马山庄的于大妹子如何?自古美人配烈马……”胖大娘换了只手握了马缰,笑道:
“儿子,你别闹笑话,美人衬罗裳才对,像娘年轻时那样,英雄才配烈马,这匹叱雷,还是留给你自己用算了。”笑西施得意的笑了两声,又道:
“这叱雷的主人寒山重真是可惜,听说有不少绝色女子倾心于他呢?这一下完蛋了,齐天艳福不也永世享不到啦!”胖大娘嘿了两声,道:
“其实,白龙门秦洁那丫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老娘就不明白姓寒的为什么那样死追活缠,姓寒的女人极多,像太微仙子花小怡,凝珠孙茹等等,别人想都想不到,却都曾与他成为腻友,这小子呀,哼,用情太不专了,活该死在牡丹花下,让他做个风流鬼算了。”寒山重后面听得直皱眉,他忍不住插口道:
“大娘,说不定那姓寒的也有苦衷,不像外间传说那般风流浪荡吧……”胖大娘焦银花格格一笑,又倏而沉下脸来,道:
“你懂什么?寒山重是你什么人值得你来帮他讲话?难道老娘知道的还比你这毛头小于知道的少不成?”寒山重唯唯喏喏,没有答腔,笑西施俞俊回过头来道:
“寒山重是武林中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年纪轻,武艺精,非但人长得漂亮……其实比起我来也算不上什么,而这小子的聪慧智机更属绝才,他曾经独自以一双肉掌活劈了关外的荒原七鹫,一夜之间横扫牛鸣山虎头帮五百余众,用他一柄‘戟斧’力斗少林派十二长老,更在长安闹市中杀得六扇门的有名鹰爪头子二十余人狼狈逃窜,这家伙确实有两手,就是在脂粉圈子里混得太可恶,这一次也算栽于石榴裙下,嘻嘻。”寒山重咽了口唾沫,低沉沉的道:
“为什么女人会喜欢这个人呢?”笑西施俞俊愣了一下,迷惘的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他那脸盘儿生得美吧?”寒山重笑了笑,道:
“男人同女人不一样,就算生得俊,也不能当饭吃啊。”胖大娘凝望着前面婉蜒黝黑的道路,忽道:
“我一直在奇怪,那寒山重生前的死党不少,为什么他死了却没有人到白龙门去为他报仇……更且落个尸骨曝野,真是可叹……”寒山重又笑了笑,闭口没有答腔,笑西施俞俊也呢了一声道:
“是呀,据孩儿知道的,那姓寒的得力臂助就有‘金刀呼浪’迟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