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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萧萧奇怪地看着他们,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显得格外迷惑。那个长得像俄罗斯人的男人顺着她的眼光回头看了看说,“小林跟派出所所长打招呼,一会儿就过来了。”果然,林岩风很快就回来了。
就这样,吴萧萧跟两个莫名其妙的陌生男人喝上了酒,在一个说不出地名的小镇,在一个隐蔽得让人发现不了的两层小楼。
“你怎么会到这里的?”酒过三巡,林岩风红着脸问吴萧萧。
“走错路了。”吴萧萧也红着脸说,酒精上了头,由内向外散发着热气。
人越聚越多,一张桌子有点儿紧张了。有人在跳舞,很疯狂地摇着头,扭着腰,后来吴萧萧也加入了进来,一群人不由分说要拉吴萧萧,她也只好自己站起来了。红黄蓝绿的灯光摇摆着,天旋地转地,吴萧萧喘息着,就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换了一家酒吧,这一次好像是真正的酒吧,因为吴萧萧没看到麦克风,她在找麦克风。突然很想唱歌,胸口憋得发胀,嗓子干得要命,但她还在喝酒,好像喝酒更重要一些。
趟过一条黑漆漆的马路,拐进一家只有一点萤火的酒吧,磕磕绊绊穿过一间雾蒙蒙的屋子,坐在有着对排沙发椅的卡座,她的身旁坐着那个异国情调的歌厅老板,她的对面坐着林岩风,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林岩风背后是跟随他来的几个男人,好奇地盯着吴萧萧,好像吴萧萧的脸上长着金子。
不知道是谁及时端来了烤肉串儿,吴萧萧毫不客气吃了起来。吃了之后,还是喝酒。
又换了一家酒吧,这一次,吴萧萧看见了麦克风,但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鬼才知道这么一个小得可怜的地方居然藏了这么多酒吧!后来,又换了一家!一间涂得花里胡哨的屋子,一群深夜不归的酒鬼,还有很多啤酒和零食。
在某一瞬间,吴萧萧感觉自己这一生都在跟不同的屋子做伴,从这间屋子到那间屋子,从那间屋子再到这间屋子……
“几点了?”吴萧萧问。
“三点了。”旁边那个男人说。
“我要回去睡觉!”吴萧萧红着眼睛说。
夜风一吹,吴萧萧有点儿清醒了,坐在林岩风背后,身体一阵一阵发抖。秋已经很深了,路边的杨树挂着几片干叶子,天空很澄净,月朗星稀的,街道一点灯光都没有,好像走在地球之外的某个寂静的星球,有飞的感觉。
摩托车在旅馆外三十米停了下来,吴萧萧下了车,说了声“谢谢”,眼睛却观望着星空。“再见!”,吴萧萧准备往前走。林岩风一把把吴萧萧扯在了怀里,滚烫的唇堵住了吴萧萧不知所云的唇。
窒息之后,吴萧萧抬起了头。“放开我!”吴萧萧说。
“留下来吧!我喜欢你!”林岩风倔强地看着吴萧萧。
“我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吴萧萧冷笑着说。
“我爱你!你也不肯停下来吗?”林岩风眼睛里喷着火,风一吹,呼呼啦啦的。
“那你肯为我死吗?”吴萧萧冷笑着说。
“愿意!”林岩风想都没想,话已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她想起了某个无聊的电影,电影里女主角对男主角说了同样的话,男主角也同样这么回答,或许还是同样的表情,然后女主角就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插在了男人背后。
“那你现在就死给我看!”吴萧萧依旧冷笑。
“好!”林岩风骑上了摩托车,发动马达,直奔一面墙冲去,旋即头撞了南墙,弹回了地面,直弹出距离摩托车三米开外。
吴萧萧怔怔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跑向林岩风,小腿跟抽了筋似的,举步维艰。
林岩风慢慢坐了起来,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着吴萧萧说,“对不起!没死成!”
一颗流星滑过天际。
两行热泪垂落下来。
林岩风没有惺惺作态的意思,也没有过多的思虑,荒野的风吹芜了大地,也吹芜了杂草似的性灵,只留下一种颜色,土黄。单一的色泽,直接的思维,空旷的生命,生有何欢,死又何惧?生命总会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人死如灯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爱情,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没有逻辑的东西,没有来由,不需要背景,来无影去无踪,比天上的流云更不可靠,却比雷电更激动人心。林岩风的爱情就是这样来的,你可以归结为宿命,也可以归结为缘分,甚至一场赌博。这和他整日打牌有关,他的血管里从来流着的都是赌徒的血,而且是一个强势的赌徒,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所谓的目的不过是赢,赢的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就像两个人打架,肯定是两败俱伤,倒地的人并不一定感觉自己输了,站着那个人也不一定感觉自己赢了。真正的赌徒不在乎输赢,只在乎有局可赌。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更像一个赌徒,而不是一个土匪。
吴萧萧的出现带有很强的蛊惑意味,就像一把好牌,绝对值得他下大的赌注,结局的不确定性带有明显的占卜趣味,吸引着他任性地期待。
现在,他躺在吴萧萧旅馆房间的单人床上,看着吴萧萧为他忙忙碌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他终于为自己多年来的孤寂找到了妥协的理由。细密的幸福如同漫溢的酒液,无伤大雅的伤痛荡漾着一波一波的快感。
生活质朴得就像这里的土地,只要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整个世界就会一览无余。不需要任何奇迹,只需要走错一段路,你就可以独自拥有一片天空和一片土地。这样的感觉既简单又直白,让吴萧萧很是沉迷。
林岩风除了头部撞出了一个包,好像其他部位并无大碍,擦破了胳膊,摔伤了腿。没有昏迷,排除了脑震荡的可能,但他的笑容像个白痴!纯情、痴傻,还有点迷离。林岩风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不能自拔了,知觉的消失、视野的消失、声音的消失、身体的消失,使他像漂浮在大海里的一艘小船,时间、空间统统都失去了意义。吴萧萧何尝不是如此呢?不合常理的变故,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过去曾经信仰的原则、逻辑、道理,甚至未来。
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吴萧萧平生第一次对此提出了质疑。生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游移不定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出口,生命在无可逆转的破败、没落中得到了一次又一次圆满,一次又一次更改着方向。这次事件就像一个等待很久的暗喻,直到今天才突然出现,给了她措手不及的打击。
未来可以是任何样子,完全不是她曾经认为的那样有着一定的规律。成功的意义仅仅在于让人能够肯定自己活着还是可以忍受的,成功带来的喜悦也只是生命安抚自己的一种方式,绝不是目的,也绝不是他们说的,成功就是生命的意义。成功也不是别人能够评价的,既然每个人追求不同,评判事物的标准自主,凭什么你就认为这个人活着很失败,而那个人就很成功?标准是谁定的呢?攀比的心理?参照物是什么?生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有人喜欢被人仰望,有人喜欢默默无闻,有人渴望快乐,就有人苛求痛苦……生活总是被幻觉掩埋,真相总是被个人愿望替代。
帮林岩风清洗完伤口,吴萧萧脱了袜子,躺在另外一张床上昏昏欲睡。下意识地把脸冲向了林岩风,却看到林岩风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她,微笑着,像个傻瓜。
有多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纯净的目光了?纯净到发傻?城市把人的目光都浸淫到混沌或者凌厉了,以至于吴萧萧都忘记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目光了。就像站在沼泽中吧,那些淤泥烂浆被我们称之为现实,沼泽之外的大千世界则被我们统统称之为异类。城市究竟是怎样改造我们的?将一个纯净的生命改造成为一部坚硬、锈迹斑斑的机器!在城市不能到达的地方,人们以最简洁的方式和生命对话,虚构的纯洁成为本质。
简单的眼神比神采奕奕的语言更具说服力。在坦诚的纯净里,埋伏着更深的用意,生命以最简洁的方式表达了它的高贵和不容亵渎。
不敢再看了!关掉灯,吴萧萧跟林岩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眼睛却变得更加明亮,彼此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我的家在北京,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注定将来还要死在那里。在我们那里,已经不流行理想主义了,现在流行现实主义。所谓的现实主义就是像驴一样拉磨,美其名曰“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在我们那里,生活比生命更重要,为了生活我们以命相搏。
月色浸透了棉布的窗帘,窗帘上一簇一簇的白牡丹正开得喧闹,一缕夜风从窗缝里挤了进来,摇摇摆摆的,竟吹落了一地花瓣。花瓣细细碎碎,在地面上变换着线条、形状,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吴萧萧自顾自说着,说着。
我不懂你说的道理,也不想听你说,好像你们生活在另一个星球,和我们这里不一样似的。我只知道我爱你,如果你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着,反正我不在乎,你已经住在我心里了,我就不会再孤单了。一辈子虽然不长,但也不是很短,足够等待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也会这么说,好像等待耗费的都是别人的精神和时间似的,自己也因此高尚了许多。到了三十岁,你就会发现,这么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等不来你要等的人,其实你也没有等着。这个世界谁都是为自己活的,等待也是一种生活状态,你选择了这么一种状态要自己这么活着,你为活着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就少了一个自杀的理由。人就是这样,不断地为自己找借口,让活着变成必然,好像只有这样生命才能变得更具有形而上的意义,脱离了低级趣味,脱离了为了活着而活着。
我会赚很多钱,让你生活得很好。我爱你,我会给你你想要的、最好的生活。我会做饭,还会洗衣服,我不会跟你吵架,因为我吵不过你,你说的我听不懂,你骂我我也不一定听得懂。你们大城市的人有时候看着很累,听着也累,说话弯弯绕绕的,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有用吗?我喜欢的东西多了,我还喜欢狼呢,能拥有吗?喜欢什么,什么就会成为你的绊脚石,让你摔了交还不知道疼,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在这里,我在那里,过不了多久,谁都不记得谁了。距离产生美,也产生隔膜,时间最伟大之处就在于能够让人忘却,不然人类早被记忆压死了!你以为血管里流着祖宗的血,你就可以铭记历史了?历史不是用来遗忘的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爱你,你懂吗?
林岩风突然恶狼一样扑向吴萧萧,滚烫的唇堵住了她口若悬河的嘴巴,舌头像蛇一样缠住了她的……
昏厥。吴萧萧史无前例地昏厥了过去。在难以自控的狂躁中,她终于找到了由身体直达灵魂的途径,省略掉宗教准备和顿悟的辛苦,直抵彼岸的极乐王国。
吴萧萧的车看样子没有一个星期是动不了了,车行要在银川采购一些零件之后才能修,车却被连夜大卸了八块,想动也动不了了。事情好像正在往旋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