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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的,早在十年前就有了。自从大三暑假跟着同学去了他们老家,上了他们所谓的“望京楼”,无意中一只脚踏破了浑实无缝的石板楼梯,看见了楼梯下面深不见底的大洞,她就总是有这样的错觉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背后紧贴着一个蓝色的影子,无论她走在哪里,那个影子都会紧紧跟随,寸步不离,即使她站在阳光中,那影子还是寸步不离。淡梅肯定这是她的灵魂,她的灵魂出窍了,一定是这样!这很让她恐慌,整天地心神不宁,飘来飘去的像个游魂。
半个月后,那个同学又拉她去参加一个什么气功大师的灌顶会,莫名其妙地又跟着去了。那个大师把手掌心按在她的头顶上,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然后,那个影子就不见了,但是,从此有了这个错觉。
后来,淡梅查阅了有关那个望京楼的历史,不过就是明朝万历年间,潞王就藩卫辉的时候,他嫌他娘皇太后对他宠爱少了,想讨得皇太后欢心,就在卫辉王府城内建了这么一座望京楼,取意北望皇宫相思母后的意思。潞王原本荒淫无道,横行不法,鱼肉乡里,此一番更是害苦了卫辉城的百姓,望京楼也非要盖到看见北京城不可,怎么可能呢?千里之遥,非同小可!即使在今天也是万万不能的!难得他身边有一位赵娘娘宅心仁厚,跟随潞王看望京楼修得怎么样的时候,自告奋勇上去瞭望,下来哄骗潞王说看到京城了,潞王这才罢手。
淡梅去的时候,那楼只剩下半截了,只能看到整座古城而已,还要晴朗的天气才可以,而且,这个古城很小,一马平川,连一座高楼都没有,京城却在几千里外。倒是那宽阔的楼顶始终让淡梅无法忘怀,长满了败草,一派荒凉的气氛,当然还有那个奇怪的洞。
据说,土楼里有蟒蛇出现过。就像家蛇吧,家蛇护家,主人家迁了千里它也会跟着去的,而蟒蛇是护楼的使者,望京楼就是他的家,可能他已经在那里生活几百年了,早就有了灵性。那么,他让淡梅见识他的家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淡梅呢?到现在淡梅也不明白,按理说那个洞应该只有几米深,可为什么她就觉得是万丈深渊呢?还吐着寒气,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那个气功大师又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谁?他果真如人们所说开了天眼了吗?天眼是什么?真的能看到过去和未来吗?
有时候,淡梅不得不想,或许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其实离我们并不是很远,或许就在身旁的某个位置,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幕墙关闭了它和这个世界的通道。在淡梅看来,现实和幻觉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甚至是混淆不清的,她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幻觉,所以她也从来不敢轻易冒犯自己的感觉。
那个女人有着纤细的神经,就像她的手指那样。在静谧的午后,她十指交迭,轻轻慢慢弹奏着一曲流水淙淙的音乐。轻佻的阳光跳跃在笨重的黑色钢琴盖上,她的手指越发显得苍白。有意无意的,音符碰撞,却激不起空气中的任何一粒微尘。窗口镶着一朵似有似无的云,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
我认为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像人的音乐了,美丽、缥缈、轻浮、不经意间生命逝去。这是一个人在放松了神经之后才会泄露的秘密。
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一幢大房子,结结实实存在着,一架笨重的钢琴,无论何时都在那里,而这里的人,却是飘着的。虽然她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这里弄得人声鼎沸、乒乒乓乓,如果电视不够再开大音响,如果拖鞋不行再换双皮鞋,但她还是飘着。这让我想起鸟巢。废弃了一百年的老巢也会有鸟儿时不时飞回来看看,也只是看看,歇歇脚又飞走了,而这里,连她的巢都不是,她的身体被困在了这里,连灵魂也被困在了这里。有朝一日,如果她离去了,我相信她连头也不会回一下。
如果剥落生活和岁月的风尘,我们都会重新寻回那些发自内心的渴望,去相信我们感受得到却看不到的东西。我相信是这样。
“如果他打电话找你,你不要理他,他只会假装纯情,实际上不是那样。我跟几个朋友又去了那里喝酒,他又要了电话,这不,一天十八个电话给人家打,两个女孩都打,搞得人不厌其烦!”项小米打电话来警告淡梅说。
淡梅没有告诉项小米,其实她已经见过那个人了。淡梅不愿相信项小米的话,或许是他编造呢?但是,经过了那一晚的事,淡梅心里对那个男人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没有了,连她也不再相信那人的鬼话了。当然,那人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周末的时候,项小米又坐在了茶馆,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淡梅知道他在等她。十一点结束后,他们去了后海另外一家酒吧,项小米很体贴地为她要了一杯可乐姜茶。天太冷了,淡梅有点儿感冒的迹象。酒吧的空调制冷效果很差,淡梅平时就怕冷,今天又穿得单薄,一会儿就手脚冰凉了。项小米看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焐着,说“喝了茶就走吧”,淡梅点点头,没有说话。
项小米的手真的很暖和,淡梅实在不愿意把手抽出来,就任由他握着。可能是年轻人火气大吧,人家还说“小孩屁股三把火”呢!淡梅想,自己真的老了,连身体温度都维持不了了。可他和她究竟算怎么回事呢?
淡梅喜欢听他说话,听他说些天马行空的话,和现实中的他们没有关系,却和现实中的世界有关系。她发现,他的中国底子比一般的中国人还要好,算得上博古通今了,跟他说话自己也长了不少见识。甚至从他们的谈话里面,淡梅还找到了她想要的灵感。这是淡梅最看重的,也是淡梅最需要的。她想,她终于找到一个朋友了。
一个周末,又一个周末过去,项小米已经习惯了抓着淡梅的手说话。有时候他们就这么走着,在后海的湖边,在夜风里,淡梅的高跟鞋把夜都敲清醒了,但她却越来越糊涂。酒吧的老板们都以为他们是情侣,路上的行人也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们,想不通如果不是情侣他们为什么会在寒风里散步?
项小米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了淡梅脖子上,拉着她的手,淡梅居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不正常。如果可能,淡梅愿意一直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就像真正的两个朋友,轻松地在散步,心里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没有任何负担,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如果不是有一天项小米情不自禁把淡梅搂到了怀里要亲吻她,她会认为他们真的能够就这么走到地老天荒的。淡梅拒绝了项小米的亲吻,但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在淡梅看来,拥抱只是天气的缘故,他们都太冷了。
再一次见项小米的时候,淡梅就有了顾忌,很怕项小米突然又故伎重施,所以在项小米又拥抱她的时候她就说,“拜托请不要吻我,我有心理障碍。”淡梅太在乎这个朋友了,她真的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那么做出一点儿牺牲也是被允许的。
淡梅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爱说话了,还总是说不完似的。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项小米总是发问,所以她总是在回答。问,只是一句话,而回答却需要许多话。她想,他这是在逗引她说话哪!她就想起一个笑话,好像是妈妈问她的,问,“如果让一个哑巴突然开口说话了会怎么样?”答案是,“他会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因为,他实在是憋得太久了!”
临近春节,田泽拉了一大车年货过来。淡梅责备他说,太多了,还是拉回你家吧。田泽说,知道你吃不完,卸一半,另一半给你父亲送去吧。
这是田泽第一次去淡梅家。
淡梅对父亲说,只是一个朋友,没什么的。父亲狐疑地打量了田泽很久,还是把淡梅叫到卧室询问了一番。淡梅说,我的事你别管,反正不会让他叫你爹就是了。气得老爷子直瞪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出了门来还是得对田泽客客气气说感谢,脸色铁青。
田泽并不在乎老爷子怎么看他,他之所以心血来潮进了这个门是因为他突然很想知道淡梅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有时候,环境能够造就一个人,性格或者未来,生活的细节能够反应一个人的品质。这就像一叶知秋的道理,事物的本质总是潜藏在事物的表象之下,抽丝剥茧之后,事物就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从那些古老的家具式样上看,淡梅的母亲不仅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还是一个非常守旧的人。别的房间,田泽没有进去,也没有看到,但从厨房的现代化摆设来看,其他房间必定不是出自淡梅母亲的手笔,也就没必要看了。
客厅里这些华而不实的木雕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别的家庭顶多只能作为古董摆设,当然还是从旧货市场高价淘来的。墙上的装饰画都是一些油画,看样子并非出自名家,也非赝品,在左下角有很小的签名,“如花”,一个很中国很女性的名字,想必就是淡梅的母亲,也就是墙上挂的照片里的女子。记得淡梅曾经告诉过他,说她的母亲虽然是一个建筑师却酷爱油画。
现在,她正在墙上对着他殷殷地微笑,目光深邃犀利,却又善良温和,好像一直看到了他的内心,深悉了他内心的秘密。这么想着,田泽不禁心里一凛,打了个哆嗦。
有其母必有其女,淡梅继承了母亲的多愁善感,也继承了母亲的果断坚强,感性是她的外衣,理性是她的内衣,“一个安静的叛逆分子”,这就是田泽从淡梅母亲的目光中察觉到的。
茶馆春节不歇业,所以淡梅春节也在工作,每晚按点到茶馆去,再按点回家。只是接送她的师傅不出工了,淡梅至少要有一个星期自己打车回家。年三十的晚上,茶馆里的人特别多,这是淡梅越来越不理解的。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连过年都不回家吗?是忘了本呢,还是那个家早就形同虚设了呢?如果母亲在世,她想她一定早早就回了家,然后一直不出门,直到初二或者初三。现在母亲不在了,当然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那个顶替了母亲的女人,但她还是很敬重她,仅仅是因为她还把母亲的照片挂在客厅里。所以,初一一大早淡梅就回了家。
父亲又问起田泽的事,淡梅解释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那个小阿姨去了商场,商场居然没放假,很让淡梅吃惊。好像很多年前,过年总还是要过的,所以一早大家都备齐了年货,也没人大年初一去买东西的,所有的商场都关门放假。好像现代人不过日子了,当然也不过年。
淡梅在前几天就为父亲准备了礼物,是一件价格不菲的羊绒毛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越来越讨厌厚重的棉衣了,甚至还包括那些妈妈牌毛衣,大家都去购买漂亮轻薄的毛衣以替代那些厚重,好像以前大家都生活在旧社会,这时候才开始关注起自己是不是负重太多需要减压似的。于是,保暖内衣、羊绒毛衣应时需被发明了出来。物以稀为贵,所以,这些保暖内衣、羊绒毛衣价格极高,随便一件也上千元。父亲这件毛衣也花去了淡梅两千多块钱。
父亲嘴里埋怨着淡梅不知节俭,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