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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外面,濛濛的细雨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了太阳。雷杰一边吹着口哨,快步来到停车房,他的那辆老式罗维尔轿车很难启动,费了好大劲,终于把马达发动起来了。他把车退出停车房,然后调头以高速向着皮卡迪利广场方向驶去。詹姆特的四季旅游公司在广场北边三个街区。
一到达目的地,雷杰便停好车,整理了一下领带和上衣,把头发略加梳理,合资信心十足地进入旅游公司。确实,正如詹姆特所说的,这儿很忙,至少有十几位看上去是旅游者的人站在两个柜台前同三名职员交谈着。雷杰以满不在乎的神情闯进了长长的柜台后面。这时,离他最近的一名职员想阻止他,他便轻松地说:“詹姆特正在等我,我们有个约会。”
雷杰来到位于后部的詹姆特私人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欧洲旅游风景点图片,以及包括马沙比咖啡馆在内的卢尔德的彩色照片,这时詹姆特正坐在办公桌后将一只苹果馅饼放入口中。
他心不在焉地望了一眼雷杰。看到雷杰站在一旁,也没有给他让座。詹姆特具有商人那种犹如犰狳的防卫壳,坚不可摧。雷杰挪过一把木椅放在办公桌前,快速坐下来,准备单刀直入。
“这次您有什么新招?”詹姆特冷冷地问道。
“关于您在卢尔德的餐厅。我仍然有兴趣与您合伙,我还是认为这餐厅一定会大获利润。”
“是现在吗?噢,朋友,您必须提供比上次更多的投资,咱们才有商量的余地。”
“我正准备这样办,否则我也不会到这里来。”雷杰信心百倍地说。“这次,我已经好好考虑过了,您一定没法拒绝,琼·克劳德斯,我为了能成为这个餐厅的半个业主,准备出五万英镑用于扩展餐厅,增加您的实力。这笔钱是我妻子所得的遗产,她存放在银行里以防她再生病时的急需之用。不过现在,她知道,她不会再生病了。她已经完全康复了,不再需要这笔积蓄。是的,我准备将这笔钱全部投进去,总共是五万镑——”
詹姆特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时他打断了话头。“对不起,还不够。”他把午餐的残物扔进废物袋,准备中断这次会面。“如果您真的想合伙,得准备投入比这更大的资金。”
“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投资,”雷杰大声喊道。“我还有比这五万英镑更有价值的投资,这事非同异常,我敢断言,它一定会使您在卢尔德的生意格外兴旺,要不了多久,财源就会滚滚而来。”
“噢,真的?”詹姆特很反感地说着,扭动着身子,对着桌子上的镜子梳理起了头发。
“听我说,我妻子,伊迪丝,几小时前被亨宁大主教叫了去,事关三年前她在卢尔德大病痊愈一事,内容非常重要。卢尔德医药中心和教区委员会已经得出一个报告,一致认为,伊迪丝的痊愈是有神奇性质的。这就是说她被正式列入‘为教会所承认的卢尔德神奇治愈者之一’。自从1858年以来,仅仅有69例——从1978年以来只有5例——现在伊迪丝·穆尔将是第70例。”
第一次雷杰引起了无动于衷的詹姆特的注意。“真的吗?真有这回事?”
“您可以进一步去证实。可以直接打电话到亨宁大主教的办公室去证实。告诉他我跟你说的一切。”
“我祝贺您,”詹姆特很随意地说,但已经很感兴趣。“这对你们俩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对我们俩是好事?”雷杰说着,一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可是惊人的消息,会轰动整个世界。一夜之间,伊迪丝将蜚声国内外,成为一个活生生的神奇人物。人人都想同她会面,是的,每一个人。事实上,她将再次去卢尔德,会成为人人注目的中心,会得到荣誉和尊敬。她可能就是圣母玛利亚重返卢尔德期望见面的人。现在,我的建议是,琼·克劳德斯,除了那五万英镑以外,我准备将伊迪丝算在内,伊迪丝·穆尔,一个被钦定的神奇女人。您明白了吗?让伊迪丝伴随您的朝圣团充当顾问。是的,您可以想象一下,您的下一次旅游朝圣团的收入就会骤然大增,在餐馆里——在你扩充并且改进设施之后——伊迪丝会成为一颗举世关注的明星。事实上,作为餐厅的女主人,她将会获得殊荣。为了能够看上她一眼,听她讲一句话,能够同她握一握手,甚至同她共进一次餐,人们会纷纷涌到我们新的神奇的餐厅来。他们会不惜多花费点,也要上这神奇的餐厅用餐。您的收入至少会比现在翻上一倍。我敢说,甚至会得到三倍于现在的利润。一方面,安排朝圣者到卢尔德;另一方面,让他们到餐厅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伊迪丝·穆尔,这个最神奇的女人,她将会成为您的,也是咱们共用的无价之宝。”雷杰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现在,您对此有何看法?”
詹姆特表情冷峻的面孔第一次隐隐约约地浮上了一丝笑容,似乎难以捉摸,但确实出自内心。他站了起来,伸出了手。“雷杰,我的朋友,现在您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为我们的合伙握握手吧。”
雷杰也笑了起来,握着詹姆特的手。“我们今晚要在克布里斯餐厅庆祝。伙计,请您务必光临,去见一下这个神奇的女人。”
米凯尔·赫尔塔多坐在一辆停放在塞拉诺街口上的一辆布满尘土的蓝色潘达牌小车上,对面就是大教堂正面入口处的铁门,他一直聚精会神地候在那儿,盯着学校的学生和马德里的主妇们,此时他们正纷纷地走进教堂,参加九点钟开始的弥撒。这是他们第十天也是最后一天在这儿监视了。如果今天他们的猎物来到这儿,像前九天上午那样,那么他们一切都就给了。今天晚上他们将在街下的地道里安放上烈性炸药,明天早晨他们就会引爆,将他们憎恨的死敌置于死地。
赫尔塔多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你得进去了,”他低声对坐在他身旁的姑娘说,“如果我们的目标按时到达,五分钟后他就会在这儿出现去做弥撒。”
“一定得去吗?”朱莉亚·瓦尔德斯不解地反问道。“为何去呢?他在明天早晨决不会到教堂来。”
“为了再确切地证实一下。”赫尔塔多说。
“我想让你更近一点看清他,咱们得明白无误地确定他就是路易斯·比诺,负责国防事务的副总理,而不是别人。快去吧,朱莉亚,这是最后一次了。”
“父亲的话没错。”她耸了耸肩说,然后笑了起来,他们两人都笑了。这句逗趣的话使他们都很开心,因为她只有十九岁,而他,在她眼里是一位长者,已经二十九岁了。
赫尔塔多看着她下了车,穿过街口,来到教堂大门下的空地,在台阶上汇入了参加弥撒的人流,登上台阶后进入了教堂。
朱莉亚,真是一位好姑娘,赫尔塔多不禁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勇敢,无所畏惧。能有这样的姑娘加入到他们的事业中真是幸事。朱莉亚比其他人早两个月从毕尔巴鄂来到了马德里。当时她已在马德里大学做入学前的登记手续,准备在秋季入学,然后她一方面熟悉这个大城市,一方面设法寻找每月200美元的公寓,以便她的伙伴们到达时居住。他们的头,奥吉斯汀·洛佩斯,通过家族关系认识了她,对她对民族解放运动的忠诚颇为满意,两年以前便接纳她加入了ETA组织——尤斯卡狄·塔·阿斯卡塔苏纳秘密组织,又被称为巴斯克民族解放组织。在赫尔塔多同她一道开始工作时,对她的聪明机智就很赞赏。尽管,严格地说起来,她并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鼻子和下巴大大,还有身材太矮,太粗壮(在他从事写作的岁月里,他总是喜欢那些身材苗条、纤弱的女子)——他还是与她睡了几次。但他们俩从未相爱过,不过他们彼此都很尊重,他们作爱只不过是出于生理需求和寻找乐趣罢了。如果说朱莉亚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她把宗教信仰带到了民族解放运动中。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这时他想到了在公寓内的两位巴斯克战友,正焦急地等待着这最后一次侦察,渴望准备好明天的暗杀行动。
突然,赫尔塔多注意到,在教堂大门前聚集的人群中骤发了一阵骚乱。从他眼睛的余光里,他偶然地注意到有三辆政府部门的轿车,一辆,二辆,三辆,前后咬着尾巴一起到达了那里。中间的一辆是栗色的奔驰牌轿车,里面坐的一定是路易斯·比诺。确实如此,这家伙刚从奔驰车上下来,坐在另外两辆车上的保镖已先下车把他夹在了中问。奇怪的是,比诺一边读着一张报纸,一边向教堂门口走去。
比诺是一个丑陋的老头,身材矮小、臃肿,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当他侧身面向一位保镖时,只见他那尖嘴猴腮的脸上浮现着笑意。他把报纸递给了保镖。赫尔塔多不禁奇怪起来,因为比诺平时很少笑。比诺是一个阴险的人,尽管是佛朗哥的朋友,但却被国王留任为负责国防事务的部长。他笃信宗教,顽固保守,在内阁政府成员中,是ETA组织的主要敌人,顽固地反对巴斯克自治。此时,赫尔塔多想到,这个卑鄙的家伙受惩罚的时候到了。
赫尔塔多望着比诺走进教堂,他想——比诺一定是去教堂祈祷,这个狗杂种,这是他最后一次祈祷了。
明天,路易斯·比诺将会同卡雷诺·布兰可上将一起命归黄泉。
赫尔塔多想象着比诺、布兰可以及其他恶魔,在但丁所描述过的火焰升腾的地狱中备受煎熬的情景,他感到非常快活。
赫尔塔多不能否认,由于1973年巴斯克民族解放组织成功策划了对布兰可上将的暗杀行动,这使得眼下暗杀比诺的计划进行得比较顺利,几乎是轻而易举。
在佛朗哥逝世后的动荡时期,巴斯克民族解放组织暗杀了布兰可上将,那次行动已被人们淡忘了,已经成了西班牙的历史。然而没有一个巴斯克人会忘记,特别是ETA组织的头头奥古斯汀·洛佩斯,和米凯尔·赫尔塔多及其他人。在1973年ETA成员——他们有十几人——谨慎地监视布兰可上将的行踪,他们发现每天上午布兰可上将总是到这个教堂来参加弥撒(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比诺部长也仿效此习惯)。
参与1973年暗杀行动的巴斯克人,弄清楚每天上午布兰可上将到教堂的路线后,就在教堂附近的一条必经之路上租下一幢地下公寓。他们夜以继日地在街道下面挖了一条18英寸高的地道,然后在地道三处安放了75公斤炸药,然后把引爆线同电线接通到公寓内的一间小房间里,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布兰可上将的出现。
在那个富有历史意义的早晨,布兰可上将乘着他那黑色道奇轿车驰来,在通过地道上面时,炸药被引线点燃。
布兰可上将连同他的轿车顿时被炸飞到五层楼那么高。
那情景令人难以想象。
明天早晨,路易斯·比诺部长,巴斯克人的死敌,也将会一样被炸飞。
经过一段长期的沉默之后,这一次恐怖行动将会提醒政府注意,ETA组织,准备竭尽全力为解除250万生活在西班牙北部的巴斯克人的奴役枷锁而斗争。
赫尔塔多自己心下承认,他决不是一个生性好斗和具有破坏本能的人。自从他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