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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默默地祷告起来。
“我的主啊,让您蒙受耻辱,我深感内疚,”她低声祷告着,“我痛恨我的罪孽,由于我对您的冒犯,咎由自取。主啊,您宽厚仁慈,我应当倾注全部爱心,在您的德行感召之下,我决心忏悔自己的全部罪孽,苦修苦练,弥补今生。阿门。”
伊迪丝慢慢地站起来身来,蹒跚地沿南道走向忏悔室。鲁兰神父说,有牧师正在那里等着她。伊迪丝一边向前走,一边极力推测牧师可能做出的反应。既然鲁兰神父知道这个牧师在这里听她忏悔,那么这位牧师一定也和鲁兰神父一样宽厚仁慈吧。雷杰常说,在卢尔德的牧师当中,鲁兰神父是最实际、最有头脑、最了解世事艰辛的。他今晚安排的人或许和他同样通情达理、机动灵活,或许会因她的冒犯而生气。她无法猜测会是哪一种结果。
走进忏悔室,伊迪丝再次跪下身来对着板壁的雕花空格说:
“神父,请救救我。”
空格里面传来一种微微压抑,像叔伯一样亲切的声音:“你讲吧。”
这些年来,伊迪丝不止一次忏悔,很快便进入了正题。“饶恕我,神父,”她祈求着,“我向全能的主和您——神父忏悔,我有罪。从上次忏悔到现在快有一个星期了,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我应当受到惩罚。”
空格里面没有一丝反应,伊迪丝知道神父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伊迪丝继续忏悔,她心里感到踏实,因为忏悔的内容必须严守秘密。“神父,我的痊愈,医疗中心一直认为是由于出现了奇迹,而且伦敦大主教也说应当这样宣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到这里最后诊断的大夫发现,治愈只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恶性肿瘤再次出现在我的体内。”
沉默了一会儿,牧师低声说:“你能肯定吗?你的医生能肯定吗?”
“是的,他可以肯定。”
“他已经和布耶尔大夫谈过了吗?”
“除了我和雷杰以外,还没有和别人谈过。”
“你的罪孽?想忏悔些什么呢?”
“我有罪孽,神父。克莱因伯格博士告诉我,我的病情将进一步恶化,最终无药可治,除非我愿意接受一种新手术的治疗。有位大夫正秘密地进行实验,这位大夫准备明天来卢尔德,星期天为我作手术,据说手术的成功率只有70%。如果通过手术治愈,我将不再被认为是由于出现奇迹痊愈的女人,是吧?”
牧师避而不答,却问道:“你的罪孽呢?”
“我正和诱惑作斗争,神父。长时间以来,在人们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奇迹女人,因而帮助了我的丈夫。眼下我们的餐厅生意兴隆,我们把全部财产都投进了餐厅业务。此刻如果我不再是一个奇迹女人,生意就没法再进行下去,最后我们只有倾家荡产。雷杰和我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就是我的罪孽,神父。我要雷杰去找克莱因伯格博士,问他如果我同意接受手术治疗获得成功,他能不能对医疗中心说,我是奇迹痊愈的。我向他恳求,要他替我说谎。”
“那么克莱因伯格博士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无权宣布我是奇迹痊愈的,只有教会才有权。他说,如果教会有人不理会手术——而宣布我是奇迹痊愈——他决不会提到手术。他要我恳求教会中的某人对此事不加追究,宣布我为奇迹痊愈。”她的声音有些犹豫,“有这种可能吗,神父?”
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空格里面传来了牧师的声音。“不,不可能。既然已经知道你是手术治愈的,却说出现了奇迹,这是欺骗,教会无法通融。我很抱歉。”
伊迪丝浑身颤抖,满脸羞愧,向空格里的牧师哀求道:“神父,我志乱神迷,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呢?”
“想拯救你自己吗?作为你的牧师,我只能建议,再次恳求圣母出现奇迹。不过我能理解你一时的犹豫不决。因为,你曾经相信圣母治愈了你的病,而后来由于某种我们不清楚的原因,你又发现你不曾痊愈。另一方面,你可以接受你医生的建议,去作医疗和手术,你会更有希望。这必须由你作出选择。”
“那么,神父,我应当去接受手术治疗?”
“为什么不行呢?为了造福世人,你有可能获得新生,但你不能宣布为奇迹痊愈。”
“是的,我想无论我怎样选择,只不过是在两种死亡中作出选择,因为,即使我活着,也不再被宣布为奇迹女人了。”
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牧师终于开口了。“我并不认为奇迹仅仅是属于在山洞前重新获得健康的病人。上帝具有无边的智慧,因此各种不同的各式各样的奇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这个星期之内,就有一种不同一般的奇迹发生。圣母玛利亚将重新显灵,若是有人看到圣母玛利亚,那么这人就是一个具有奇迹的人——一个奇迹男人或者一个奇迹女人。”
“真的吗?”
“那还用说,像先前伯纳德特那样的人,将被永远看做奇迹人物。”
听到这话,伊迪丝点了下头,结束了她的忏悔。“我为自己的罪过感到难过——我是说我的过失……一边找我的医生问我怎么办……一边又来求你。我为这些过失,为我整个一生中的罪孽,特别是我的自私和贪婪,感到悔恨。”
牧师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应。为了赎罪,他指点她,让她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十二次,然后把上帝的旨意传达给她。
仪式完结后,伊迪丝站起来,离开了忏悔室,摇摇晃晃地沿南道走过去,然后走出了圣心教堂。她终于走出了迷津。
她立刻给等候在饭店的雷杰打电话,要他通知克莱因伯格博士,告诉他她已做好一切准备接受杜瓦尔的手术——这个手术,亦即不可避免的贫困——进行得越快越好。
做完这些之后,她要去山洞,在神龛底下祷告,再次向圣母祈祷,希望圣母玛利亚能够对她显灵,在手术刀触及她的肌肉前拯救她。
她一路上悲悲切切,一颠一跛地从那里走开。就在她离开时,一件奇怪的事咬住她不放——忏悔室里的那位牧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要是那声音清晰一些,她倒真的敢发誓,那声音绝对是鲁兰神父的。
26
一大早,太阳从卢尔德升起时,鲁兰神父便吃完了早餐,离开上宫背后的牧师住宅大院,顺着斜坡,步行走向他在玫瑰宫的办公室。
按照通常的习惯,为了健康,他总好在途中尽情呼吸上帝赐予的新鲜空气,用以弥补案续生涯对身体的不利。然而,今天这个清新的早晨,他却有些茫茫然,无暇顾及深呼吸了。
鲁兰神父一边行走,一边陷入了沉思,满脑子想的是昨夜伊迪丝·穆尔忏悔那桩事。几乎到了最后时刻,他才定下去圣心教堂,坐在忏悔室的遮网后面,亲自倾听伊迪丝的忏悔。尽管他在说话时半捂着嘴,但鲁兰实在拿不准伊迪丝是否辨出了他的声音。如果她怀疑或者说猜出是他在场,那倒真的无所谓。真正至关重要的是她的忏悔,某种本能驱使他去听她的忏悔。
鲁兰期待的奇迹般的治愈,对显灵时间做出的绝妙宣言,已经不复存在。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却又这般无庸置疑。克莱因伯格博士被召到这里,是因为他是这一领域最好的专家,而且他的检查和X线照片——由此做出的诊断——不会有什么错。伊迪丝·穆尔曾一度康复(或者暂时缓解),可现在她已不再是个治愈了的人。
鲁兰神父在心里反复掂量这件事。从自私的观点看,这是个令人悲哀的结果。教堂本可以利用她奇迹般的康复大做文章,广为宣传,从公众那里讨点好处。他自然也想到此事对穆尔家造成的损失。他们利用这次治愈把所有资金都投了进去,现在看来,在许多好点的其它方面也必然会一败涂地。
他希望自己能宽恕伊迪丝·穆尔的欺骗行为。他生性软弱,有过不少小小的罪孽,但他从不犯大错。事实上,令他深感吃惊是,保罗·克莱因伯格博士,一个信誉无懈可击的内科医师,竟也同他们勾结起来进行欺骗——但是他又并不真正卷进这场骗局中去,把最后决定和那个事实上的骗局交给鲁兰神父本人。鲁兰感到不解的是,如果克莱因伯格博士得知伊迪丝的请求遭到神父的拒绝,会不会公然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戳穿他的骗局呢?不过,他立刻意识到,克莱因伯格不会这么做。他知道克莱因伯格本人,决不愿做医学上的德雷法斯。那么好吧,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可怜的、不幸的伊迪丝。
不过,鲁兰神父仍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帮助伊迪丝·穆尔。他也曾试图告诉她点什么。他的话是微妙的,并不那么坦率,上帝决不会怪罪他有太多的人情味儿。但是,鲁兰又提心伊迪丝·穆尔反应太迟钝,未必能领会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作为上帝的忠实奴仆,他已经尽力而为了。由于他不再插手这个不幸的女人的事情,他也能得到宽恕。
他发现已来到玫瑰宫前的空地上,便径直向他的办公室走去,准备在办公桌旁度过漫长而又劳神的一天。
走进办公室后,鲁兰神父惊讶地发现有人比他来得更早。那位来客找到屋里唯一的橱柜钥匙后打开柜子,找出第五瓶J·B苏格兰威士忌,正给自己倒上一杯。对此鲁兰也就不觉得怎么惊奇了。
这位身体硕长,瘦骨嶙峋的来客便是塔布和卢尔德的主教佩拉格尼。他手里端着威士忌,从酒柜那边走过来,向鲁兰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在鲁兰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主教说。
“我更没想到你比我来得还早,”鲁兰神父边说边在办公桌后面坐下。“这几天事情真多,”他打量着主教布满皱纹的脸。“出什么事了吗,阁下?”
“是的,确实有不少事,”佩拉格尼主教同意道。他呷了一口威士忌,然后一仰脖子把杯中剩下的酒全吞下肚。“也没忙出个所以然来,麻烦就在这里。”
“你说没忙出个所以然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鲁兰。这一周不同寻常,我们到卢尔德——至少是我——负有特殊使命。”
“当然,圣母玛利亚将再次显灵。”
“我知道,卢尔德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没有能瞒得过你的,”主教说,“出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圣母玛利亚再次显灵的征兆?”
“还是那几个见过那些景象的人,他们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起时落。如果追问上几句,他们的幻觉就会露馅。说实在的,很容易就把真相弄清楚了。”
“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这方面你很在行。”
“只不过有点经验罢了。”鲁兰神父谦虚地说。
“告诉你我的怀疑态度也无所谓,”主教说,“从教皇命令我们大肆宣扬时起,我就有点忐忑不安。毕竟,在我的一生中,实际上从伯纳德特那时起,圣母玛利亚就从没在这个地方显过灵。想想看,这压力可不小,我不喜欢这种强烈而持久的期待气氛。”
“不过,阁下,这可是圣母玛利亚的话产生的结果。”
“在我看来,这仅仅借助于伯纳德特之口而已,”主教不悦地说,“也许她写在日记里的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