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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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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小山时,他确信几乎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就是有人看见他,也只是会对他如此热爱大自然和独特的锻炼方式有点儿好奇罢了,准备挤入山洞前拥挤的人群中时,他记起了手中的旅行包。他曾告诉纳塔尔,他去点蜡烛和装泉水,因此他朝浴室方向走去,看到附近有好几排燃烧正旺的蜡烛,他走上前去虔诚地点燃了纳塔尔带的那支蜡烛,并同其他蜡烛插在了一起。接着,他又同其他朝圣者一样.在一个泉水龙头前排好队,等着依次灌满各种各样的容器,终于,轮到他了,他拧开纳塔尔的那几个空塑料瓶盖,其中有几个瓶子外形很像圣母玛利亚。他一个一个地灌满那据说可以治病的泉水,再把盖子拧紧,然后把它们全都放进旅行包里。 
  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纳塔尔身旁,领着她回旅馆去吃午饭。 
  他在山洞前长长的队伍中穿行,心里急切想念着纳塔尔,他渴望着她那极富魅力的胴体,更为她的激情所倾倒,他觉得再也无法安心等待,只想立刻回宾馆房间,再来一次难以忘怀的做爱,他很想知道,他到底爱她多少,渴望与她建立怎样一种关系,难道她就是那个他时常幻想希望的能与自己共度余生的女人吗?让一个女人奉献给一位长年或者说是永远处于动荡不安中的男人,这可能吗?他不知道,或者不可能知道,她是否愿意将她的生命托付给一个前途渺茫的巴斯克革命者——一个职业地下工作者。唉,他自言自语,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他原以为她会同他离开时那样,戴着一副墨镜坐在长凳上默默地祈祷、沉思。相反,他发现她时,她正同一名妇女在交谈着,这个妇人依稀有点面熟,身材很高大,黑黑的头发梳成几个小发卷在脑后,正坐在纳塔尔的身旁, 
  看到她们俩,他感到有些疑惑,他向她们走近时,那妇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纳塔尔认真地听着。他等着那妇人讲完后,就立即靠近一些,用手抚摸着纳塔尔的肩头。 
  “纳塔尔,”他说,“我是米凯尔,我把瓶子全灌满了——” 
  纳塔尔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抓住了他的手。“米凯尔,你一定看到了这位同我亲近的人,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罗莎·泽拉诺,我们家在罗马的朋友,也是在卢尔德照料我的人。” 
  “是的,当然,”赫尔塔多说着,向罗莎微微鞠了个躬,友好地笑了笑。“就是我们给留条的那位吧,很高兴见到你,泽拉诺太太。” 
  “我也很高兴,”罗莎说,“纳塔尔刚才还一直同我说着你——” 
  “也不全是。”纳塔尔向赫尔塔多说,满脸飞红。 
  “——看来我得让位于你了,”罗莎最后说。 
  “我不想这样,”赫尔塔多说,“刚才我看见你们谈得正欢,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打搅你们。” 
  “都是闲聊,”罗莎说,“我正给纳塔尔讲山洞旁放在壁龛里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她用指了指,“就在那,你不要遗漏了它。” 
  赫尔塔多凝视着远方,心中有点发虚,不敢承认他知道那个地方,而且比她俩更近地看过它,他更不敢承认他要让它永远毁灭的计划。“是的,”他说,“非常地吸引人。” 
  “但是,伯纳德特并不这样认为,米凯尔。”纳塔尔又转过身去,伸手在空中寻找罗莎的胳膊,摸到后紧紧地抓住。“罗莎,告诉米凯尔塑像的事——他会很感兴趣的。” 
  罗莎没有拒绝,马上开始了第二次叙述这个故事。“从前,卢尔德的老乡曾在山洞紧邻的壁龛里放有一个圣母玛利亚的石膏小雕像。里昂的姐妹俩人,完全对山洞顶礼膜拜,想用一尊更大一点。更接近伯纳德特所见圣母显灵时的形象的塑像来代替这个石膏小雕像。她们委托里昂艺术学院著名的雕塑家约瑟夫·法比希来办理此事、法比希为此事专门来卢尔德找伯纳德特谈话,聆听她描绘当圣母显灵、声称是圣灵怀胎时的模样。伯纳德特描绘了当时所见到的一切。法比希后来写道,‘伯纳德特站了起来,那样纯洁无瑕,双手合拢,仰望天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妙动人的画面……不管是米洛德·费苏里,还是裴路儿诺,还是拉斐尔,都没有描绘过像这年轻女孩那样甜美、专注的神情,她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一半是根据伯纳德特的详尽描绘,一半是艺术家的大胆创新,法比希在一块大理石上雕刻出这尊大雕像。当佩拉玛尔神父在卢尔德收到这尊雕像时,他让伯纳德特前去观看,但是这个女孩一下子惊叫起来,‘不,根本不是这样!’” 
  纳塔尔很开心。“伯纳德特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伯纳德特没有隐瞒她的观点,”罗莎继续说道,“她认为塑像太高,模样太成熟,外表太花哨。她坚持说雕塑家只让圣母的双眼而不是整个头部仰望上苍。给人一种像是患了甲状腺肿大的感觉。尽管这样,在1863年4月4日还是举行了隆重的落成典礼,但没有让伯纳德特出席仪式,据说是因为怕那些好事者找她麻烦。其实,我怀疑是有意让她呆在一边,因为她太直率,说不定会当众捅出她对塑像的相反看法。” 
  “非常的有趣,”赫尔塔多说,心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问心有愧,“噢,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你,泽拉诺太太,同我们一起去吃吧?” 
  “谢谢,”罗莎说,“我很荣幸。” 
  “米凯尔,请先走一步,我想和罗莎单独呆一会儿,讨论一些私事,我们很快会赶上你的。” 
  “好吧。”赫尔塔多说着起身离开了。 
  但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纳塔尔和罗莎用英语在高声地交谈着,好像是有意让他听见似的。 
  纳塔尔说:“罗莎,他不错吧?我要从各个方面去了解他。你能不能——能否告诉我他看上去怎么样?” 
  罗莎回答说:“他如同罪犯一样丑陋,就好像戈雅画的魔鬼一样可怕,泡泡眼,扁鼻子,歪歪扭扭的牙齿,猩猩一样的体魄。” 
  “我知道这不是真的,”纳塔尔笑着说,“你是在开玩笑,是吧?” 
  “当然是开玩笑,亲爱的,他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英俊、潇洒,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艺术家——” 
  “他是一个作家——”纳塔尔说。 
  “这我相信。他大约有五英尺十英寸高,不很粗犷但十分强健,面孔刚毅,有一双深情的黑眼睛,笔直挺拔的鼻子,饱满的双唇,坚决果断的下巴,还有一头剪得很短的深褐色头发,总之让人觉得他充满强烈的渴望,是那种知道追求、而只会全力以赴去取得成功的男人。” 
  听到这些,赫尔塔多轻轻地咕哝了一声“阿门”,然后便大踏步地朝斜坡走去。 
  对吉塞尔·杜普雷来说,这是一个悠闲自得的上午,因为到下午她才去给一个旅游团作导游,因此睡了一个大懒觉后,才决定穿上衣服,出去走走,买些零星杂物。 
  她在伯纳德特·苏比劳斯大街停了下来,买了一些化妆用品——眉笔,唇膏,润肤油等等——以支持她的最新决定,重新开始化妆打扮。然后,她又顺着格罗特大街来到一家皮革商店,看中了一个红色皮夹,决定把它买下来。正当她要去往肚子里装点东西时,突然想起了前天她带领的南特朝圣团在山洞前拍的那卷胶卷。由于多付了一点小费,照相馆保证她48小时之后便可以拿到照片。因此,她绕路来到了那家照相馆,取出洗印出来的彩色照片,决定去旅游团下榻的那家旅馆在午饭后把照片分发给这个团的游客。于是,她把这一迭照片塞进她的手提包,又寻找饭馆去吃饭,她果断地决定这周剩余的时间都在多米尼克公寓吃午饭和晚饭,以便节约开支。 
  在冷冷清清的公寓狭小的厨房里,她先热开了一些土豆汤,接着便准备蛋丝沙拉,在面包上放上一些果酱。最后她坐下来,拿过一叠这几天的《费加罗报》,读读已过期的新闻,刚要开始看报纸,又想起了那一摞照片,她决定看看效果是否还好。说真的,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有名的摄影师,她从手提包里又摸出照片,把它放在桌子上,准备一边开始享用她自己做的沙拉,一边看一看这些照片。 
  旅游团的这些照片,看上去大多都是很做作,表情僵硬,不过效果还可以,焦距至少还比较清晰。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到第九张时,她心里一惊,至少有三张照片上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是一个孤独的老头,在阳光下正站在山洞附近,由于照片是快速连续拍摄,第一张照片是老人的衣服正扬起打在他的脸上,显然是此人刚洗完澡,一个有一点模糊像小鸟羽毛似的东西,从他衬衣前飞出来,第二张照片是这个人弯下腰去捡那个有点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小鸟——不,不是一只小鸟,是胡须——他嘴唇上面的胡须,这么一来,这个人就不再陌生了,她认出了他。 
  他就是塞缪尔·塔利,她以前的顾客,纽约来的教授。 
  蓦地,她记起来了,那天她正为旅游团拍照时,她发现塔利正独目一人站在他们附近。当时她想开个玩奖,因此便移动像机,对着他调好焦距,一下子拍了三张自动快速照片,她拍这些照片纯粹是为了好玩,想为他记录下他访问山洞时的情景。山洞就在他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或许她有一个难以觉察的动机,就是用照片来取悦他,以便捞取额外的小费。要想去巴黎的那所翻译学校去读书,她还得含辛茹苦,加倍努力,仍然要把这些小费,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 
  然而,塔利的这三张照片却很古怪。 
  她停止了进餐,仔细回忆每张照片的来龙去脉。开始,她觉得照片上的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隔了一会儿,她意识到照片有几分蹊跷。蹊跷就是那撮小胡子,塔利先生身上飞出来的小胡子,那很明显是假的,假的小胡子。她冥思苦想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塔利由于刚洗完澡,在水里浸泡过,假胡子便掉了下来,于是他躬下腰去找小胡子。然后再把它粘在上唇上。 
  真有趣。 
  不过,也很奇怪。以前她还认为他真有那么一撮毛绒绒的小胡子,但现在她清楚了,那是假的,是一种化妆品。 
  可是究竟是什么鬼神差使一个远在地球另一面的无足轻重的教授,来到异国他乡后,在默默无闻的情况下,还要化妆呢? 
  当然,除非他不想让人认出来,因而这样就永远不被人所知了。这么说,在卢尔德有人认识他,但他是不愿被人认出的游客了。 
  她的好奇心眼下真的在一分钟之内行程一英里——这是一句她喜欢的美国俗语——好奇心陡然大增。 
  为什么一个默默无闻的教授会担心在卢尔德被人认出来呢?或许他是为了避开也在这里的他以前的法国情人?或许是他从前挥霍欠下了某位卢尔德债主的钱?或者—— 
  或许他根本不是塞缪尔·塔利;或许他的名字和他的胡子一样,是个假的;或许他是其它一个什么人,一个重要的人物,一个因为某种原因不想与卢尔德有任何瓜葛的人物。 
  一位重要的人物? 
  吉塞尔把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扔在一旁,集中精力看着第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塔利没有戴胡子,这个老人的面部全都暴露无遗,看起来同他真实相貌不差一毫,吉塞尔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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