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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云路3衰与荣-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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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多果,有时多因一果。没有绝对的因,也无绝对的果。一切事物都处在这种时间上、空间上的竖的、横的因果关系的编织之中。  
  “这简直就像德国古典哲学中的辩证法了。”  
  所以释迦牟尼了不起啊,他为什么能征服那么多人?他在公元前六世纪就能用这样的宇宙观来解释世界,难道没有逻辑力量?我们进一步研究缘起论,才能发现他在哲学上的先知呢。  
  “你讲吧……”吴凤珠闭着眼声音低弱地说,他停住了,看着她,她的脸上浮着朦胧的黄色光晕。到佛的境界去遨游了?过了许久,她又微微睁开眼:“接着……”  
  缘起论,具体有十一个定义。一,“无作者义”,就是说无造物主;二,“有因生义”,这是对无造物主的进一步说明;三,“离有情义”,有情的梵语是“萨”,指人和一切有情感的生物;四,“依他起义”;五,“无动作义”;六,“性无常义”;七,“刹那灭义”;八,“因果相续无间断义”;九,“种种因果品类别义”;十,“因果更互相符顺义”;十一,“因果决定无杂乱义”。一下说得太多了吧?要不要我一条条解释?噢,我总起来简单讲讲吧。这十一条,就是对宇宙万物间的因果关系,对因果关系编织万物的宇宙,作了更深入具体的论述。概括起来主要是两点,一是“诸行无常”,二是“诸法无我”。“无常”,就是说宇宙万物都处在由因而果的生灭相续中,是不停顿的,是每刹那间——佛教把弹一指头的时间当六十刹那——都在生、住、异、灭的,是无常的。佛认为,佛教也受“无常”的支配,有兴起时期,演变时期,衰败时期,将来会灭。  
  “辩证法还挺彻底的啊。”  
  “无我”,就是没有主宰。每一事物,每一生命,每一人身内都没有主宰,宇宙也没主宰,没造物者。  
  “那不有点像无神论?”  
  缘起论概括起来就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这两条是总法则,在佛教中称为“法印”。佛教中有四法印,再加上“有漏皆苦”,“涅槃寂静”。  
  “有漏皆苦?”  
  漏,就是烦恼。佛教认为,有烦恼就是苦。烦恼是什么呢?因为众生不明白“诸法因缘而起”,无常无我,在无常之法上贪爱追求,在无我之法上执着为“我”,执着我主宰,我所有,就叫惑,惑使人烦恼,所以,又叫烦恼。        
  “我明白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我硬想要……这事情我不能主宰,我一定要主宰、决定……人都要老,我不想老……人终归要死的,我不想死……就惑了,烦恼了,就感到苦了,对吧?”  
  是。佛教对烦恼也做过分类研究,种类极多,在这方面,它是具有人生经验的。贪,瞋——瞋恚,痴,慢——傲慢,疑,恶见,被它称为六根本烦。烦就造成种种业,身业是行为,口业是言语,意业是思想。而烦恼和业又引生出下世来,或为天人,或为人,或为地狱、鬼、畜生。于是又烦恼,又造业。在三界六道的生死世界中轮回转生,苦无尽。总之,佛教讲世间苦,也是“因缘而起”的,不是无缘无故的、偶然的、孤立的、造物主加给的。具体分析,苦有十二缘起。无明缘——行缘——识缘——名色缘——六入缘——触缘——受缘——爱缘——取缘——有缘——生缘——老死缘。这是详细讲惑、业、苦的关系。总之,“有漏皆苦”,就是讲的四谛中的苦谛和集谛。  
  “涅槃寂静是讲死吧?”  
  涅槃是梵文的音译,意译是圆寂,在佛教中通常也作死亡的代称。但它真正的意义是:熄灭生死轮回而后获得的一种超脱的精神境界,是佛教全部修行的最高理想。圆寂的意思就是“圆满寂灭”,和“有漏皆苦”完全相反。更详细讲就是:福德智慧圆满成功,对“生死”诸苦及其根源“烦恼”已最彻底绝灭,完全没了世俗欲望和分别是非之观念,进入永恒寂静的安乐境界。这就是四谛中的灭谛。  
  “人活着谁能做到呢?”吴凤珠凝望着遥远的上方,喃喃着。  
  佛教就有一整套修行的办法,主要是戒、定、慧三学,戒律,禅定,智慧,指引人消灭世俗诸苦及其根源烦恼,达到涅槃境界。这就是四谛中的道谛了。它分七种,共三十七项,叫三十七道品,有:四念住,四正断,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也叫七菩提分,八正道。还有大乘教讲六度:布绝,持戒,忍,精进,定,智慧,也是它的道谛。  
  “只有死了……”吴凤珠继续喃喃着……  
  她死了。永远离开了尘俗,解脱了。自己怎样活下去呢?他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坐着。屋里越来越暗,渐渐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恍恍惚惚思索着。吴凤珠的一生。自己的一生。历史。宗教。超脱。窗外路灯亮了。释迦牟尼坐在菩提树下悟道,七天七夜,被慧光照亮。他周围的世界一片宁静,夜晚跪伏到他脚下。太阳升起,沐浴着他……洛迦山岛盖满水仙花,小船颠簸着向岛驶近。又离岛远去,蓝海中一块翡翠……  
  保姆回来了。灯亮了,饭做好了,叫他了。他又坐了好一会儿,站起,默默地吃饭,又回到书房,还是一动不动地呆想。最后,走到写字台旁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摞稿纸,关于历史的种种笔记,摊开。自己的余年该干点什么呢?  
    
 

第七章  
  火红,大红,鲜红,深红,浅红,枣红,粉红,绛红,朱红,血红,桃红,橙红,深橙,浅橙,金橙,橙黄,深黄,浅黄,金黄,乳黄,麦黄,土黄,珠黄,黄绿,深绿,浅绿,鲜绿,嫩绿,葱绿,草绿,豆绿,墨绿,水绿,绿里透青,深青,浅青,蛋青,海青,嫩青,黑青,藏青,青蓝,深蓝,浅蓝,灰蓝,海蓝,天蓝,蔚蓝,湖蓝,黑蓝,蓝紫,深紫,浅紫,不深不浅的紫,绛紫,葡萄紫,红得发紫,紫红,红火。   
      
  孟立才的奢华婚礼轰动了整个县城。  
  新娘子金凤家及前街、后街都被红旗,红纸,红字,红衣服,红绸耀眼的锣鼓队,喧嚷潮涌的人山人海包围着。一支披红挂彩的车队迎载着新娘,嫁妆,浩浩荡荡穿过县城,经过每一条街,热闹过每一条街。一辆低槽卡车在前面开道,上面一群人耀武扬威地敲锣打鼓,放着一串串千响鞭,炮声不断,硝烟不断,夹道围观的人不断。  
  出了县城,南关便是孟立才的家。这里更红火热闹。独家院,二层的小楼,整个被彩旗灯笼堆簇起来,像个硕大无比的花篮。大院门口更是满面红,红旗呼啦啦飘,一人多高的大红喜字贴在八字大开的两扇大门上。有人在大门口笑脸迎客,也有人挥手喝斥着乱挤的孩童维持着秩序。进了大门,斜着一溜长条桌铺着红毛毯,放着一架架笔墨,请来客签到。送礼,便鞠躬感谢地收下,几个戴花镜的老先生当场一一登记在册。院内足有一亩多地,搭着两个大凉棚,右边是灶房,白雾腾腾,香气弥漫,请来了川菜、鲁菜的大师傅,正在置办酒宴,左边凉棚下摆着二十几张八仙桌,加上楼里的十几桌,共是四十桌。四百人的宴席。  
  楼上楼下十几个房间全部开放,允许一切看热闹的人参观。最热闹的庙会,最拥挤的展销会。人流哄哄嘈嘈地移动着,男的女的睁大眼低头瞅着,仰头看着。好漂亮的房间,好敞亮的大玻璃窗,好大的阳台,阳台上还有一个玻璃暖房,养着盛开的鲜花,牡丹红如火。新式家具亮得照人,大彩电,大冰箱,全自动洗衣机,录像机,大音响——放着震耳的音乐,都是进口的。这种沙发从没见过,你坐坐,我坐坐。陷下去了,软极了,舒服极了,起不来了,哈哈笑着,被人拉起来,他又坐下。花架够漂亮。那盆什么花?君子兰?别挤,别碰倒了。那灯才高级呢。像朵大莲花吊在顶上,没开亮就晃人眼了。卫生间雪白,光亮亮的是什么墙?外国人住的宾馆听说就这样?这儿是洗澡的?上面那铁葵花是什么?喷头?拧一拧就有水?哟,别拧了。浇着爷爷头了。那是澡盆子?躺在里面洗澡才舒服呢。夫妻俩在里面洗更舒服,哈哈哈。咱们家也修一下,搂着老婆洗。 你有钱吗?光修这么个卫生间没有几千块下不来。吐舌头了?想好活先挣钱吧。谁有他那本事?男人女人都咽着唾沫红着眼。小媳妇大姑娘的眼睛发直,发痴,发糊。男人的眼发狠,冒火,满屋摆设都被这眼光点燃了,熊熊烧了起来。  
  新郎孟立才身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大红花站在楼门口接待来宾。后面是小洋楼,是他的背靠,面前两个热腾腾的大凉棚是左右手,中间敞开的水泥道是他的脸面。他和客人们一一握手,你好,你好。  
  县长,副县长,王部长,李局长,赵局长,鲁局长,葛副局长,樊局长,朱副局长,林副局长,万副局长,尤副局长,高厂长,倪厂长,龙厂长,曹副厂长,范副厂长,金副厂长,各位科长,各位副科长,这位经理,那位经理,各位副经理,这位朋友,那位朋友,各位朋友,这位主任,那位主任,各位主任,你们都来了,都是我的贵宾,都热烈欢迎,都万分感谢,都请你们先到客厅坐下,客厅坐不下,请先在凉棚下坐吧,都有人招待,都有高级的烟果糖茶。孟立才,你今天真是满面春风啊。有位朋友拍着他的肩。他是觉得脸上有春风,看着热热闹闹的院里院外,那春风红光四溢。抬头看,院上一方天也是红彤彤的,真可谓“紫气千条,红霞万朵”,时来运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哥。”一个矮壮剽悍的小伙子瞅空钻过来,叫栗新英,二十来岁,一身好武术,跟着他走南闯北,押送车队,忠心耿耿。“楼里参观的人太多,几个弟兄有点照顾不过来,您那书房尽是些值钱的小摆设,把那间关上算了,怕有人浑水摸鱼。”孟立才果断地一摇头:“不用,你们多注意点就行了,还是我说的,内紧外松,不要叫人们觉出咱们有什么防范。”“那可不好看,万一……”“不要紧。万一真有个小丢小失,我不怪罪弟兄们。”  
  “立才啊,”上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皱皱脸,戴着副滑到鼻尖的黄框眼镜,一股子采购员的油劲儿,叫孔爱礼,是他“达美公司”的副经理,也是婚礼的总管。“发帖请来的客人本县的差不多都到齐了,只有秦副县长出差没来,还有一两个,来不来还不定。”“北京城里的客人怎么样?”这是孟立才最关心的。“昨晚在北京城里就租好车了,两辆面包,二宝领着人昨天就去了,说好今儿一清早就往这儿开,该到了。”孔爱礼抬腕看看手表。  
  一辆急驰而来的摩托车停在大院门口,跳下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伙子,“大哥,”他急步进了院:“咋样,人到齐了吗?”“还差城里的。”“那我就让他们在县城再慢慢转转。”他是指迎新娘的车队。“可以。”总不能客人没到齐,新娘就到了吧?正这时,大院门外锣鼓喧天,北京城里的贵宾到了。小伙子一拍大腿,“大哥,那我告车队往这儿开了。”孟立才一块石头落了地:“行。”容光焕发地走向院门口。  
  你好。这是作家程无忌,早已被他聘为读报顾问,头一个走下车来,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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