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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东来瞥了他一眼,说:“输就是输了,我堂堂紫靖侯是那说了不算波皮无赖的人吗?再说,那马如此烈御马苑里尚且驯服不了,我留它何用?”
几个长随不解问:“那您又何必苦苦得讨了来,若是让小龙王知道了,岂不是心生嫌隙?”
“呵呵……”任东来摸了身边官妓粉嫩的脸蛋一把笑说:“我就是要让他恼我。他一来太后就对我说他爹要把女儿塞给我,让他来查查我的德行,我要不把这事儿搅黄了,误了他貌美如花武艺高强的妹妹事小,本侯爷悍妻在堂以后还怎么逍遥快活?!”
一个长随忙点头说:“噢,怪不得您整日里打听他行踪,难道……让他撞上您和三皇子教训那野小子的事儿也是您筹划好了的?”
“砰”他身边的一个长随捣了他肩头一拳说:“知道安王那几天陪着小龙王不假,你当咱们爷是神仙,就知道那小不点会去找安王?就知道小龙王能跟着来?就知道那野小子能撑那么长时间?快喝酒吧你。”
任东来冷下脸来一瞪眼说:“放肆,小不点是你叫的吗?”说完在官妓手里干了一杯酒,脸上带着轻薄的笑抱着那官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乖乖爷的心肝儿,你这脸上的粉擦得可真厚,吃了爷一嘴,下回露出真面目让爷看看,是西施还是无盐?”
又过了十几日小龙王在朝上辞行,尚宣帝赏赐颇丰,另赐御香殿设宴。晚间杯觥交错,酒过三巡,尚宣帝退席命众皇子代为作陪。一见皇上走了任东来顿时活了起来,满席乱转。
御香殿内笼着火盆,温暖如春,小龙王走到窗前示意宫娥将窗打开。冷冷一阵夜风迎面袭来,殿外长夜清冷梅花夜放,窗前一棵玉蝶水心镜花满枝头,随风轻动傲然挺立。
任东来远远地看见他站在窗前,便举着手里夔龙纹的象牙杯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闻君不日远离,东来心内不舍,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来来来,你我浮一大白。”说着一仰脖咕咚咚把酒干了,举着空了的杯子打了个酒嗝拍拍小龙王的肩头摇晃着说:“后会无期啊……啊不……后会有期,有期!”
小龙王闻声回首,任东来下一个酒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窗外那棵水心镜枝条清减疏斜劲瘦,朵朵白梅绽在枝头,如冰似玉意冷高洁,隐隐暗香涌动,却让小龙王一身白衣冷冷浅笑比了下去。任东来止不住自己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看他喝了这多时的酒,那雪白的脸上纤红未见,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笼了云雾般要滴出水来。
不知道他的妹妹长得与他可像?任东来嬉笑着凑近他脸庞说:“怎得如此清瘦,难道真是盛名所累?!”
小龙王身形一晃闪开,站在他对面展颜轻笑,如冰破花开。容颜之盛,让任东来不敢与他对视转身扑到窗前装作赏梅,身后那冰凉爽利的声音说:“这些日子京都所闻如雷贯耳,小侯爷不屑虚名,倒也不见得轻松啊。”
任东来却不答话探身展臂“喀”一声折了枝白梅进来,回身道:“世上只这重瓣玉蝶堪配王爷,名花配雅士,送与你。”
小龙王嘴角抿着伸手接过梅花,放到鼻下嗅了嗅,眉梢眼角却挑起来看着任东来丝笑非笑地说:“一枝‘水心镜’就换了我的‘焰魄’,小侯爷的算盘打得好精啊。”
任东来靠着窗边架着双臂慵懒地说:“哪里哪里,我的算盘也有打错的时候,那匹野马现下不知道被塞给哪个野小子调教呢!”
焰魄被拉到黑羽军里也有十几日了,北项鸿传下令去谁能驯服了便是谁的。“焰魄”现身,腾空长嘶刚鬃飞扬,千骑俯首万马皆喑。不但骑兵营众人,就是火器营、相扑营、藤甲营等众将士也是人人摩拳擦掌欲得而居之。
北项鸿那夜在家中与焰魄较量了一番,心内已有计较。如此宝马若是指配给墨梁必定难以服众,倒不如放开一争。它如此野性放眼整个黑羽军也难有驾驭之人,到时若是墨梁能够驯服于它,正好顺水推舟。这番打算北项鸿并没说与墨梁听。
将焰魄放进驯马场中想要驯马的将士抽签叫号进场。这十几日下来等闲的人连它的身也近不得,有能耐骑上它的二十几人都被摔了下来,被它踏死二人,还不算踏断了三人大腿,踢断了七人肋骨。众将士每日闲暇便围在驯马场外看今日还有哪个勇猛之人上场受辱,北项鸿也常负手在人群中观望。
十几日过后鲜有人上场了,这几日更是一个上场的人也没有,焰魄在场中甩头扬鬃傲然站立睥睨众人。“将军。”众将士眼看着北项鸿带着侍卫走过来忙行礼。
北项鸿点点头说:“今日可有人上场吗?”
旁边一个书记官说:“回将军的话,今日还没有,这已是第三日无人报名了。”
北项鸿知道墨梁这些日子都没有报名上场却每日里在场外观望,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便说:“好,传我的令,若是今日再无人上场,明日这马就送到太仆寺。”
北项鸿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大喝:“我上。”寻声看去,果然是墨梁。
焰魄一到黑羽军墨梁便眼前一亮,看它在场中肆意挥洒,自己也觉得血脉澎张斗志昂扬,知道它难以驯服,便每日里到场外观看寻它的弱点,听到北项鸿说要送它走这才站了出来。
骑兵营的士兵都上前围着墨梁,有的说,墨梁你别贪那宝马,你看摔下来多少人了;有的说,看了这么些天还敢上,不怕把你踏成肉饼;又有人说,没坐骑你别着急,那马太烈……墨梁不说话只是不断伸手拍拍与他说话人的肩头,一路走向栅栏口,有士兵上前把带着倒勾的马鞭递给他,墨梁摇摇头没有接。
适逢冬季,黑羽军中已经换了黑色夹棉的裤袄,墨梁脱了棉裤棉袄,里面是长鹤嘱他穿上的黑色棉布单衣裤,脚上是特做的牛皮短靴。众人见他连身上的单衣也脱了,只着了一条单裤,腰间红色束带扎紧,料峭冷风中赤裸着上身,胸膛、臂膀上露着隆起的肌肉。
看着墨梁走近,焰魄仿佛知道来了劲敌,颈上鬃毛钢针般竖起,两尺多长的鬃尾飘散在空中状如雄狮。墨梁步步走近,见它并不惧怕自己心内有些欢喜,却更不敢大意。
眼看墨梁到了近前,焰魄腾起前蹄猛地扑了上来,墨梁早已料到闪身到了它肋部,焰魄腾空奔开,前蹄未落后蹄踢出,墨梁纵身跟上紧贴在它肋部。焰魄踏起尘土在驯马场中奔跑甩开墨梁,将他的身影置在身后,后蹄再次蹄出。墨梁蹿上来揪住它鬃毛贴近它肋部,却并不翻身骑上去。焰魄头部摆动张嘴就咬,墨梁揪住它的鬃毛腾身而起翻到它的另一侧依然紧贴着它肋部。焰魄转了几个圈没碰到墨梁的衣角,猛地发力狂奔想要将他拖倒,墨梁脚尖点地飞身跃起脚下不停紧紧跟随。
看着一人一马在场中转着圈儿的跑,场外人头攒动,有人嘟囔说,哎呀,就这么跑得跑到几时?人还能跑过马?
天色已暗,驯马场四周架起十六个火盆,熊熊火光照亮场中。焰魄奔跑速度不渐,墨梁渐觉气力有些不敌,揪住马鬃翻身而上,焰魄前蹄腾空后蹄飞撩想要将他颠簸下去,墨梁紧紧抱住马颈,双腿夹紧,膏药一样贴在上面。焰魄长嘶一声在场中不停跳跃,墨梁只觉得肚腹颠簸的生疼。焰魄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将墨梁摔下来,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墨梁此时恢复了些气力,揪住马鬃跃了下来。焰魄感觉背上一轻,看到墨梁下来故技重施,墨梁只是紧紧贴住它肋部跟随。一人一马在场中疯了一样一圈一圈地奔跑。
夜已渐深,许多将士熬不住回营帐中歇息了,驯马场外围观的人渐少。“爷,夜深了,回府歇息吧。”侍卫封冉对站在场外观看的北项鸿说。
北项鸿摇摇头。高鱼站在一旁看了这大半日,心里不解小声问封冉:“他都骑上去了,做什么又跳下来?”封冉也不解。
北项鸿一直在观看,那夜里他也是跃上焰魄直到它筋疲力尽,可是焰魄却不屈服,一旦气力恢复又是同样桀骜,那墨梁如此究竟是为何?
北项鸿派人回来传话说看墨梁驯马恐怕今夜里不能回来了,叶笙坐在书桌前熬不住,直打呵欠,奉书上前放下床帐说:“歇息吧,说不定明早你还没醒爷就回来了。”叶笙点点头,心里想也不知道那匹马墨梁哥哥能不能骑。
天色渐亮,焰魄奔跑的圈子越缩越小,墨梁跟在一旁也有些支持不住,一人一马身上腾腾的冒着热汗,寒冷的清晨远看像身上起了白雾一样。许多人从帐中走出来,一看墨梁居然还在继续,都张大了嘴巴惊讶。随着天光大亮,驯马场外人越集越多。焰魄奔跑的速度慢慢止住,鼻子里喷着热气,甩动马鬃,鬃毛像被雨水淋湿了似的垂在颈旁。墨梁放开一直攥着的一把马鬃,慢慢走到焰魄身前。身形刚定,焰魄猛地扬起前蹄踏了过来。墨梁异色双眸眯起来,脚下弓步,硬生生伸出双手托住焰魄的两只前蹄。墨梁知道想要驯服这匹马就要让它看到自己比它更强。
焰魄发力,墨梁脚下滑出被巨大的力量推后几步。焰魄放不下马蹄,急切地仰天长嘶,震的人心悸动。墨梁咬着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也会叫。”说完一声狼啸,用尽全身力量将焰魄前蹄托高猛地放开,闪电般用肩头撞向焰魄前胸骨。焰魄在地上打了滚重又站了起来,一人一马对峙而立。
北项鸿见时机成熟吩咐士兵抬了水桶进去放在中间。墨梁没动,焰魄也没动。墨梁走上前提了水桶过来放在焰魄头前,焰魄等了半晌,走了一小步低下脑袋探进水桶里喝了起来,墨梁慢慢靠近它,手抚摸着它的脖子轻轻的抓挠着,焰魄抬头看了一眼重又低下头喝水。喝完了水,焰魄摆动头部甩出汗珠,墨梁拍拍它的脑袋翻身而上。焰魄长嘶一声腾空跃起,墨梁在马上振臂长啸“嗷……呜……”。
围观的几千人掌声雷动,人人高呼,墨梁!墨梁!墨梁!……北项鸿心中暗许。
回到家中,屋里头的炭盆烘得寝室暖烘烘地,轻轻掀开蜜合色撒金麒麟的床帐,叶笙还未醒。身下是蜜合色刺绣着水绿莲房的褥子,身上盖着一条水绿撒金缎的被子,他睡觉不老实,穿着条蜜合色的亵裤,只被子角搭在胸前,露着鼓鼓的小肚皮,肚脐圆圆的。北项鸿把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搓热了,伸手摸摸他的肚子,抓起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啃。
叶笙朦胧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说:“马。”
“你墨梁哥哥有坐骑了。”北项鸿捏捏他下巴说:“若是生逢乱世,你墨梁哥哥和他的焰魄一定会在沙场大有一番作为。”北项鸿无心之谈,却不料一语成谶。
二七、刻木数星移 洗马盼归期
二七、刻木数星移 洗马盼归期
挨了几日看着木桩上的划痕,墨梁知道又到了归家的时候,午后操练完毕和焰魄一起早早地到了河边。卸了焰魄的鞍鞯、辔头,墨梁高挽着裤脚赤脚站在寒冷刺骨的河水里将焰魄上上下下洗刷干净,让它身上神气的琥珀色花斑耀眼夺目。看着焰魄痛快的抖着鬃毛,墨梁傻笑拍拍它的脑袋上岸,焰魄并肩走在身旁。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