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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容雅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同志已经得到了情报。组织上还准备乘日本内部混乱一团的时候采取些行动。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被刺杀的日本首相居然是柳川正男的义父。
从道理上来讲;这是日本的内政;本不关他的事。可是;柳川正男的悲恸;他无法坐视不理;而且……竟然会觉得有些怜悯。
柳川正男将脸埋进拳头里;全身颤抖。但他没有流泪。
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
柳川正男抬起头。
容雅就在他的面前。微微的俯下身;凝视着他:“作为朋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柳川先生?”
他的眼睛里是真诚的。
柳川正男在那一刻眼眶竟然有些发热。他抬起手;轻轻的将手重叠在肩头容雅的手背上:“谢谢你;容先生。”
就这样;已经够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川正男勉强平静下来。
“我知道;对于你们中国人来说;也许觉得日本人都是一样的。”柳川正男缓缓道:“所以一个日本首相的死根本不值得同情。也许还会有人认为日本国内越乱越好。可是;事实上;我的义父;他一直是属于立场亲华的首相。他一直在尽全力调停你的国家与我们国家之间种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他才成为日本军部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军部的势力却在不断膨涨;他的能力也极其有限……他生前对这种势态也极为担忧……”
“……”
“他死之后;中国与日本的关系将更为严峻……这一次刺杀已经震动了整个日本的统治阶层。可以预见;从此以后的日本政府官员;将无人再敢与中国进行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无人再敢出面指责日本军部的所作所为。从此以后;失去牵制力量的日本军队……”柳川正男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下去。
容雅无言地望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
柳川正男侧过脸;看进容雅的眼睛;那双深黑的;温润的眸子。就象一泓清泉;无声的涌出安慰人心的力量。
那一刻他多么想拉住他的手;就这样把他拥进怀中。
但他克制住自己;一如平时。
他不能允许将别人的善意作为自己放肆的借口。
仅仅是这样;给他的安慰;已经足够令他无限感激。
“容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去看看……真理子?”柳川正男低声道。
“柳川小姐?”
沉默了一会儿;柳川正男艰涩的道:“在这个时候;她也许比我更需要有你在身边。”
容雅一时弄不清柳川正男这话的意思。想到上次的事;不禁脸有些发热。
“这……”
柳川正男低声道:“因为犬养首相;是真理子的亲生父亲。”
容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川正男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一直在义父在照顾我们一家的生活……真理子;其实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容雅说不出话来。
回心一想;的确;真理子的年纪与柳川正男相差十多岁;而那时柳川正男的父亲应该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这本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可恨自己这样粗心大意;竟然没有留意。
“在你们中国人看来;也许是很不好的事;可是……对于日本人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柳川正男道:“我的义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我为母亲能够委身于这样的男子而感到骄傲。”
容雅无法理解。他完全被日本这种奇怪的社会伦理观念所困惑。
“我曾经离开过家很长一段时间。等我回到日本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而义父平时非常忙;没有时间照顾真理子。所以她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而我从来没有对这个妹妹尽过做兄长的责任;一直觉得亏欠于她。所以;我尽量的宠爱她;希望能够稍做补偿……真理子;她很喜欢你;我知道。所以;这时候;可不可以请你去见见她;哪怕是;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
容雅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柳川先生不会觉得冒昧的话;我愿意去。”
名叫阿镜的女佣推开门;就看到穿著黑色洋装的真理子站在梳妆台前;呆呆地望着窗外。身边的镜子反映出她苍白的脸颊;象一抹淡淡的月痕。
阿镜无声的行了个礼;无声的退了下去。
容雅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轻轻的敲了敲门。
真理子没有动。
容雅道:“柳川小姐……”
真理子蓦地回过头来。
“容桑!”
她的脸上先是露出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的神情;看清了来人;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立即跑过来;扑进容雅怀中。
她把脸埋进容雅胸膛里:“容桑!”
容雅只觉得这个娇嫩的身躯在自己的怀中轻微颤抖;万般柔弱无助。他听见她低低的抽泣;不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柔发:“柳川小姐……”
停了停;容雅道:“对不起。”
真理子擦了泪;仰起头来看着容雅:“容桑;为什么;说;对不起?”
她的小脸憔悴苍白;眼眶泛着浅红;说不说的惹人怜爱。
容雅伸手拨过她额前的黑发:“我……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对不起。”
“不;不。”真理子大力摇头:“可是;容桑在这里啊!”
她把脸贴在容雅的胸前;闭上眼睛;一连串的眼水滴下:“你来了;真理子;好高兴;好高兴。”
初春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户照在地上;但在这间悲哀的房子里;却象墓室一样沉寂阴郁。容雅忧伤的手指滑过少女的发丝;指间有如丝绸一般的细密微凉。
“抱紧我;容桑。”
真理子低声恳求。
“我不问;容桑;喜欢不喜欢真理子;现在。真理子不要容桑;同情的;只是;请容桑;抱我;求求你;抱紧我。”
容雅无声的收紧双臂;他们相偎站在阴影之中。容雅抬眼看到窗外明媚的春日;竟然会觉得有些微冷。他觉得他们永远也走不到那阳光底下。
第 66 章
作者有话要说:看來戀愛對象真的很重要。容嫣因為愛錯了人;大家厭屋及烏;連他也討厭上了。笑。其實到目前為止;沈漢臣也真的洠ё鍪颤N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把一個窮書生的小肚雞腸一點點的挑出來看;就已經讓人無法忍受了嗎?其實象他這种人;現實生活中最多。
许稚柳那天傍晚是见到那位刘先生走进容雅的房间的。
他当时并没有多留意;知道那是大爷的朋友。他不太喜欢;也不过是因为觉得那人有些鬼祟。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在客厅正大光明的坐下来喝杯茶;每一次一来就在大爷的房间里关上门谈话呢?
不过不明白也就算了;反正那是大爷的朋友。老爷都没管。
鬼子在上海停了火;戏园子正在重新开张;很多事忙。老爷这会儿;大概是谁也顾不上管了。大爷自从迷上西洋琴;对戏园子的杂务都不理了;只有柳儿跟在老爷身边;一手一脚学着料理。柳儿聪明又听话;为容老爷子分忧不少
刘同志这次来;说到街边负责接头的卖针线挑子的同志被捕的事。又一个同志落入了敌掌;只能寄希望于他在狱里酷刑中挺过来;绝不要做出对不起同志们的事来。
这样的事真的很难说。有时平日里一脸忠贞的硬汉子;进去了没熬几场就全招了;牵连了一大批同志被捕;有时平日里胆小懦弱;遇事犹豫不决的人;到了关键时刻反而舍得一身剐;宁死不屈。
对于这种情况;组织上也正在考虑办法;如何惩罚叛徒;起到杀一警百的效果。
上海到处都是日本军部的秘密警察;相对来说;容雅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他仍然不算是党内人士;正在发展阶段;只有刘同志和他单线联系。容雅又是上海名人;这种身份成了极好的掩饰。最重要的一点;凭着容雅与日本秘密警察头子柳川正男如此非比寻常的私交关系;柳川手底下的秘探们就算再怀疑谁;也绝不敢怀疑这位每天下午柳川先生亲自派车去接;再怎么忙也一定会拨出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私人会客室里接待的大人物。
容雅曾经提议过;看他能不能设法营救落入柳川正男手中的同志们;但这个想法被刘同志否决了。因为这对容雅来说;只恐打草惊蛇。而他和柳川正男的私人友谊实在太过宝贵;所以这张王牌不能轻易打出。
这一次刘同志来;带来了容雅的任务。
容雅曾经向组织上汇报过;这个月二十九日;是日本人最重视的天长节;也就是日本裕仁天皇的生日。驻上海的日本军方和领事人员;将举行大行的阅兵群众集会;以示庆祝。总领事柳川正男也向容雅发出邀请;请他作为中方友好人士参加此次集会。容雅感到这事他自己不能决定;必须征得组织的同意。
而组织经过一再考虑;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界时日本驻军部队的高级将校会全部出席。如果在这一天有所行动;必将一举挫败日本军队的骄焰。
有一个来自韩国的反日志士;经由组织安排;已经成功的混进当天参加阅兵的人群队伍之中。只是到时的保安极为严密;每一个参加人士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搜身。不要说枪弹;就连一把小挫刀也不可能带入场内。
“容同志;这一次;只能依靠你的帮助。因为只有你乘坐的日本领事馆的专车;跟随在柳川正男的身边;才能躲过搜查;将武器带入场内。”
有一个隐隐念头的经过容雅的大脑那么;柳川正男会在这次行动中死去吗?除掉这个日本的秘密警察头子;本身也是任务的一部份吧?
只是一闪而过;他决不允许自己往下细想。
“容同志?”
容雅看起来有点走神。
“哦……那么;进去以后;我怎样把武器交给那位韩国的志士呢?我又怎么认得是他呢?”
“你的任务只是将炸药带进去;其它的;组织会安排好一切。你不必多想;也不必多问。在行动之前会安排你们见一面;认得彼此的样子。但目前还不行;因为这对你们双方都会有危险。”
“炸药?”
“是的;韩国的志士已经下定决心牺牲自己;不但会向主席台投掷炸弹;自己身体也会背上炸药;炸死这些日本狗!”
看着容雅面色阴沉;刘同志以为这个公子哥儿害怕了;在为自己担心;便拍拍他的肩头:“容同志不必担心;如果到时你被安排坐在柳川正男的身边;看到韩国的志士在开始行动之时;你随便找个借口回避就可以了。在这次行动中;你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不;我没有……”
“担心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重要的行动。容同志;我只是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这将是震惊中日双方的一件大事;对外可以打击小日本的张狂势焰;对内可以鼓舞全中国人民舍身抗日的决心。它的意义重大。”停了停;刘同志又道:“这一次;也是组织上给予你的;最大的;最后的考验。”
容雅一凛。“请刘同志放心;我容雅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我当然相信你;容同志。只是;也不要轻易拋弃生命。毕竟活着才是继续革命的本钱。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请你一定要记住我所说的话。”
容雅缓缓的伸出手;紧紧握住刘同志那双革命的大手。
他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但他的面色极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好象病中的人在忍受暗疾的折磨。
沈汉臣和容嫣的饭局还没来得及订;日本陆军总司令部参谋石原康夫倒抢先一步;送来帖子;说是要请汉臣兄和容老板吃饭一聚。
沈汉臣把帖子拿给容嫣看。
“石原先生真是客气。”沈汉臣笑道:“本来已经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谢他;结果倒让他抢先请咱们吃饭;这礼数上是咱们的不周了。”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