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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颜御
颜御的第一份记忆开始于二岁,黑白的灵堂中,父亲熟悉而陌生的容颜被裱在相框之中,母亲哭红了眼,哥哥抱着颜御无声地流泪,而颜御只是睁大眼看着父亲的灵柩,似乎还什么都不懂。
母亲一直很坚强,她带着两个孩子开创自己的事业。哥哥很懂事,从小就会帮忙做家务,上高中时就能帮母亲处理公司的问题。颜御依然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然后颜御六岁了,母亲告诉两兄弟她要去看父亲,于是母亲也走了。病床前,哥哥没有哭,指甲却深深扣入掌心,温热的血像泪一样滑落。颜御始终天真地笑着。
天真的笑,纯洁的笑,青涩的笑,羞恼的笑,温和的笑,颜御一直笑着。
“哥哥,祝你们幸福。”颜御看着笑容满面的新婚哥哥,发自内心的微笑。
优秀的哥哥,稳重的哥哥,温柔的哥哥……你可知道,你是御心中至高无上的生命烙印啊……这个烙印会陪御一直走下去,可御却没有办法陪着哥哥了……
颜御有些哀伤地想,心头一痛,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吞下几粒药丸。
一名女子走来,看到颜御痛苦地皱着眉头却又强装无事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颜御,你还要这样忍下去?真的不打算让你哥哥知道吗?你还能瞒多久!”
颜御等待心痛渐渐过去,才露出一抹笑容,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起码不应该现在让他知道不是?大喜的日子……”颜御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伟岸的背影上,眼中透露出无限的敬慕。
“你!”雅娟哑口无言,作为颜御的私人医生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颜御的身体状况,明明已经……
颜御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哥哥,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哥哥十二岁的时候吧,我才两岁,父亲走了,哥哥都哭得很伤心。我却没有哭,周围人都以为我还不懂事,其实我一岁半的时候就已经记事。我只是不想哭,哥哥抱着我渴望汲取力量的样子,我唯一能给他的一点东西我不愿意让它崩塌……
“母亲努力工作,开公司,她很辛苦,我知道,哥哥更知道,为了这个他失去了童年,才十五岁的高中生却每天埋首于文件之中。我才五岁,就算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也无法理解那些复杂地算计,我能做的只有当一个天真地孩童,才能给哥哥为数不多的乐趣……
“然后是妈妈,她一直努力伪装健康,我却知道在那年秋天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果然,春天还未完全来到她就走了。她直到死也只对我说些骗人的话。我知道她是不愿意让我伤心,她最后那段日子很痛苦,其他大人告诉我们不能哭,哭声会把母亲吵醒,她就又要痛苦很久……哥哥就站在我身后,没有哭,血却一直流……
“哥哥不希望我哭,所以我从来都是笑着的……他失去了很多,为了我,为了这个家。
“你明白吗?雅娟,从六岁那天起我就发誓,绝对不要让哥哥为我哭泣。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我能活得比哥哥长,哪怕一秒也好,只要他不会为死亡伤心就好……”
颜御垂下长睫掩住眼中波光。
雅娟叹道:“最多三年,三年之后你要怎么办?还是不告诉他?”
“三年?不,他最起码会到三十年之后才会知道……”
颜御一如既往地露出温和笑容,雅娟却觉得她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人。
五年后——
“……生日快乐。”
打上最后一个句号,将邮件发送出去,颜御看着屏幕呼出一口气。这五年里他一直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静养,却用电子邮件成功地打造出一个正在周游世界的弟弟。他做了很多准备,即使在今天——他的心脏已经脆弱得几乎不足以负荷任何一个动作——的时候,他也安排好了接下去几年里自己的“动向”。“颜御”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用这个邮箱告诉哥哥,让他相信,他还有一个生龙活虎的弟弟存在于地球的某个角落上……
颜御露出笑容,安然地躺在舒适的长椅上,缓缓阖上眼,沉寂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2、新生
华丽的宫殿中众多宫人忙碌地进进出出,金红的帐子中女人的哀叫声不住传来。
“娘娘,用力!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出来了!”
中年宫女紧紧握住床上女子的手,焦急地催促着。
“皇、皇上……”女子呻吟着叫出这个至尊的称呼。
床前的妇人却微微一滞,随即马上说:“娘娘,请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不知道其他母亲分娩时是什么感觉,锦云只觉得自己痛极了,那个孩子在她肚子中始终不肯出来,她对着尚未出生的骨肉突然多了几分厌恶和痛苦。这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与那个男人血脉相承。
锦云在痛苦中惨笑,自己这般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伤害自己的男人吗?
下体下意识地用力,然而锦云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恍然间,灵魂似乎回到几年前那个山花摇曳的下午,金色的阳光下黄衣女子与月白青年的凝视……
“啊!是皇子!是皇子!”
稳婆惊喜地叫声中大淼的第四位皇子终于出生了,然而伴随他出生的却是另一声凄迷的哭喊:“娘娘!娘娘!坚持住啊!娘娘!”
屋外传来人声的高喊:“皇上!”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黑色华服的男子迈着从容的步调踱到窗前,看看床上狼狈不堪的虚弱女子,又看看宫妇手中的婴孩,道:“四皇子?”
宫妇抱着婴孩仍不忘行礼:“回皇上,正是四皇子。”
皇上顺手接过婴孩。婴孩和其他刚刚出生的孩子没太多不同,粉红色的肌肤有些发皱,闭着眼睛,明明没有眉毛却让人觉得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皇上盯了片刻,冒出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安静?怎么没哭?”
宫妇忙道:“回皇上,皇子殿下已经哭过了,很响亮的,现在可能是累了。”
皇上应了一声,又用手戳戳婴儿的脸颊,面上没什么表情,说不出是喜爱还是其他什么。周围的人看的都有些忐忑,若是这孩子一出生就不得喜爱那以后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被皇上戳痛了,婴儿突然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瞪着眼前人,似乎在述说他的不满。
皇上一愣,随即抿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好一双眼睛……”说着他突然将孩子举过头顶转了一圈。周围的人吓得跪下去,先前抓住娘娘手的宫妇顾不得其他连声叫道:“皇上!殿下还太弱小禁不得、禁不得……”
所有人都为出声的宫妇捏了一把汗,皇上却好像不甚在意,听了宫妇的话真的将手收回胸前,再看那孩子,虽然孩子的眉心又皱起来了,但乌溜溜的眼睛里却没有恐惧。皇上道:“这个孩子有意思……朕喜欢!”
躺在床上喘息的锦云朦胧中清醒过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由得苦笑,微弱的声音从口中冒出:“皇上……名、名字……”
皇上抬眼看一眼自己的妃子。大淼的规矩是孩子满月后才会有大名,锦妃逾越了,但她仍然坚持,挣扎着说:“皇上,能、能让臣妾听……听听他的、他的……名字么……”
皇上垂目思忖片刻后道:“澈,玄澈。”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妃子,又说,“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大淼的太子!”
锦云嘴角勾起,在身边宫妇的哭喊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水德173年,锦妃林氏诞太子澈,遂薨。
玄澈以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让很多人大吃一惊,私生活糜烂的玄沐羽——也就是当今圣上,玄澈他老爸——对锦妃也不过是点头的恩情,谁能想到他会突然立一个并不宠爱的妃子之子为太子呢?想那大皇子出生五年也未得其青睐,其母还是玄沐羽最爱的皇后呢——虽然容羽皇后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小玄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肉嘟嘟的小脸可爱极了。
玄沐羽坐在床前,也不管玄澈是不是在睡觉,只顾着自己戳那肉肉的小脸戳得很开心,还问:“澈儿会下棋吗?”
此话一出,所有宫人冷汗直下。
睡梦中的小玄澈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不耐烦地转过身去,用屁股回答了玄沐羽。
玄沐羽居然高兴地笑了,抱起小玄澈说:“那好吧,从今天起朕教你下棋!”
本是闭目浅眠的小玄澈听了这句话立刻睁开眼睛,瞪了玄沐羽一眼,小手掌从襁褓中伸出——
啪!
小玄澈一巴掌打在玄沐羽脸上,只可惜软软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这一巴掌轻柔得如同在抚摸。
玄沐羽显然误会了这一巴掌的涵义,更加高兴了,也不管婴儿身体是多么的脆弱就用力抱进怀里,又高举起来,笑道:“澈儿喜欢父皇吗?”
小玄澈翻出意义不明的白眼,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本以为玄沐羽只是一时兴起开开玩笑,却不想玄沐羽真的在东宫里添上了一套棋具,每天早早就将还在睡眠中的小玄澈从床上拉起,开始传授棋艺。
玄沐羽让小玄澈坐在自己怀里,捻起棋子在棋盘上落下,一边说:“这是天元……”
玄沐羽说了很多,最后问了一句,“明白吗?”
玄沐羽低头去看,却见小玄澈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婴儿都是如此,睡着的小玄澈红润的嘴唇嘟起,皮肤早已退去了红皱变得又白又嫩,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的包子。玄沐羽也不管下棋了,又开始蹂躏小玄澈的脸,一边有感而发:“澈儿真可爱呢……”
小玄澈被弄醒了,鉴于上次一个巴掌打不响的经验,这次他不再做这类无用功,改在玄沐羽怀中转了一个身,用实际行动表示:你给我安静点,少发神经!
不过显然小玄澈转身的方向错了,转身之后变得面朝玄沐羽。这个微小的错误直接导致了玄沐羽自恋行为的诞生,他再一次举起小玄澈,快乐地说:“澈儿果然是喜欢父皇吧!”
小玄澈懒得管这个疯子,闭目养神。
玄沐羽抱着小玄澈在皇宫里到处溜达,小玄澈只是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假寐,对于皇宫里美轮美奂的景色似乎没有太大兴趣。
玄沐羽很喜欢抱着小玄澈到处走。为什么呢?因为小玄澈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紧紧抓住或者抱住玄沐羽,肉肉的小手连带肉肉的小脸贴着自己的感觉,让一向对孩子不感兴趣的玄沐羽也懊悔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多了去。
不过以前似乎也抱过澈儿的哥哥,似乎就没有这么有意思呢?玄沐羽想,觉得澈儿果然是不同,那双眼睛,那种抗拒,像极了她啊……
不过玄澈会环抱玄沐羽的的真相是什么呢?
婴儿的骨头很软,再加上协调神经还没有发育完全,一旦失去依靠就无法自主行为,所以如何正确的怀抱婴儿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婴儿今后一生的残疾。
但玄沐羽是皇帝,他怎么会带小孩呢,总是用自己喜欢的姿势抱着小玄澈,而宫人又不敢指责皇帝的不对。于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因为玄沐羽的愚昧而落下残疾,小玄澈不得不选择紧紧抓住玄沐羽的衣襟,如果高度比较刚好的话,他更愿意抱住玄沐羽的脖子——因为这个世界的衣服还真是相当的宽松呢,令人没有安全感。
小玄澈的自保行为让玄沐羽觉得小玄澈很喜欢粘着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只有在自己抱着他走路的时候才粘着自己——或许是澈儿喜欢散步?反正玄沐羽总能找到理由来解释小玄澈的行为。
玄沐羽走着走着突然问:“小孩子都这么嗜睡吗?”
太子的|乳娘琼姨笑道,“哪能呀,一般男孩子从小就比较调皮得很,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喜欢到处乱爬,只是太子殿下似乎特别安静。”
“是吗?”玄沐羽似乎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