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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完一张,又画一张,不久,十张底线早已超过。赵师叔还是不知疲倦的说着书上的箓图,让她作画。
直到一本将近三十页的书籍被他翻到最后,他才又长呼一口浊气,一把捞过桌上的茶盏,灌下一大口茶水后,使劲的漱漱口,又吐在茶盏里,然后把茶盏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啪嗒一声,碎瓷的声音,以及赵师叔放大的脸,那双血丝爬上眼白的双目,大叫不甘,高声道:“去他娘的什劳子狗屁仙诀,你这小物,从今往后只能跟着我赵成学习画符!以后你就是赵某的亲传弟子,谁要是跟我抢弟子,老子第一个跟他急!”
☆、011 笔
什么叫天才?这就是天才!
他活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要说聪慧,青松观就是全国精英的聚集地,修炼仙诀的天才今年也出了两人。
画符的天才说真的,他还真没见过。说道画符的难处,他可是最清楚的,记得刚学画符那会,先学的却是写字,只有字写的让师傅点头满意之后,师傅才准他接触画符。
就算是初练写字,也要一撇一捺全都到位。
没有学过书法绘画的木络,居然能够凭着记忆,完全的将书本上的箓图复制下来,原封不动的画在纸上。
这种天赋太过让人惊异,记忆力好的人,只听说过过目不忘。过图不忘的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木络对于自身的才能,完全没有自觉性,她虽然不太清楚,赵师叔为什么如此激动,但是想到能够拿根名家竹笔,也就浅浅的笑了出来。
“师叔,十张符箓已经画出来了,竹笔也改赐我一杆了罢?”
“呃…”赵师叔这才想到,之前的约定,他面色一青,身子发僵,半响才不舍的解下腰间五根竹笔:“赵某说话算话,赠你一支笔就当时是拜师礼罢!”
木络虽然木讷,但也不是愚钝,赵师叔是在耍赖,赌赢的笔与拜师礼搁在一起,减少开支,她虽然心里明白,也没多说,看着粗细长短不一的长笔,挑了个看起来最纤细,最短小的。
“咦?”她刚一拿起笔,手头猛地一沉,犹如手握千金般沉重无比。
“此笔为青竹胎经过玄石融化的水,浸泡三年才得以成行,拿在手中十分压手,你这小物,还是另外选一根吧!”
木络无奈点头,在此拿起一根最不起眼的毛笔,与其余几根不同,笔杆深棕,表面光滑,原木的轮文一圈一圈,不规整缠绕着,越有一尺三寸,原本雪白的笔锋微微泛赤,因是常年沾染朱砂所致。
她饶有兴趣的拿起笔来,在手中掂量,轻重也正合适。攥着笔杆,试着在空中画了画,很是合适:“师叔,这笔我要了。”
“咦?这把?你拿去便是。”他本以为木络会挑中他最宝贵的毛笔,心中还有些担心,还好她只是孩童,选择物件的眼光还是不敢恭维。他的心豁然开朗几分,欣然把笔送出。
这只笔只是在外随意购买的,价格虽说不便宜,但也不是什么宝贝,只是用起来比较顺手,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喔,对了,这些是我随身带的朱砂、黄符也一并赠你,没事时可以练练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赤红锦袋,放在桌面。
“谢师叔。”
“哈哈,明日赵某在去藏书房,在给你借阅些符箓书籍。天色不早了,我也需回府歇息了,画符就是要勤于练习,才能悟出其中的规律。”
木络点头,表示知晓。
赵师叔也没再说下去,面若春风,喜笑颜开的一甩衣袖,哼着小曲悠哉悠哉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宋花便从掌门那里回来休息,一听赵师叔来过,刚刚走,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夜晚,宋花酣然睡去,她点着灯,坐在凳子上,一页页的翻动着画着符箓图案的纸张。
赵师叔之所以那么高兴,应该是对她的能力很满意。
只是画了三十多个符箓图案,就能够换得一袋朱砂,一根竹笔。
赵师叔说她是天才,她却不这么认为,也没有因为赞誉而喜笑颜开。
对于图画,文字,她比常人更为敏感,但是更多的,是靠她的好学,放到市井去,就是一书呆子。
除了较好的记忆力之外,再也找不出自身的其他优点。
比起宋花,小胖子那样能够修炼仙诀的人来说,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常见了。
她暗叹了口气,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小手按住胸口,从里衣掏出一根扭成麻花状的红绳。
红绳上拴着半枚胎质淡黄的玉佩,玉佩平滑朴实,只雕刻了几层极细的圈纹,犹如湖面的涟漪,波波扩散。如果玉佩完整的话,直径越有两枚铜钱大小。
而她颈部的玉佩,看去来光泽细腻,温润养人,一看就知是块好料子。
不过,玉向来讲究完整为善,再好的玉佩缺失了半块,它的价值也会随之掉落千丈。
当年戏班子收留她时,她身上就放着这个东西。
班头一高兴,拿去当铺换些银子,却被老板当成瘟神给轰了出来。半枚玉佩这才没流入他人之手。
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自己身世之谜的答案。可是就算找到答案,又能如何。看了看睡得安然的宋花,不觉勾起一抹笑意,只要待在青松观,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又是三月。
三月前,赵师叔只是丢下一摞书,就匆匆出了山。
听闻吴师叔也随后出了山。
成为赵师叔的弟子之后,杂务也少了很多,她则是没日没夜的画了三月的符。
宋花和小胖子生为内门弟子,掌门对他们两人很是上心,让搬到观内居住,每日苦于清修,难得出观一趟。
要是让他们俩人回来,见到她的屋中全都铺满了白纸,白纸上全都被各种各样看起来玄妙的图案所掩盖。定会大叹,她的勤勉。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纸张梭梭声犹如乐章,清雅,安逸。
墨香过于浓重,有些刺鼻。她却好像全然不知,趴在地面,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挂着道道墨痕,小手扯过一张又一张画好的符箓图,对照书上的图,蹙着小眉,仔细观摩,想要找出画的箓图出错的地方。
画的对,她才会就此放过,若是出错,即使只是分毫没画,她也会来来回回,画个百八十遍,知道烂熟于心为止。
符箓,多是一通则百通。
有很多箓图,都是息息相关的,特别是在五行符上,最为明显。
五行的箓图都是独一无二的。
总所周知,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五行元素,互为相生相克。相乘相侮。
画符时也可以运用相生原理,增强符箓的威力。
比如,画赤火符时,在黄符纸画上“火、木”两种箓图,两种相乘,威力自然也会大增数倍。
增强符箓威力的,不止是箓图。选用的纸张,毛笔,丹砂。这些全部都要考虑其中。
☆、012 突变
木络凭着记忆力,以及拼命的练习,百种箓图随意画出,还是有些能力的。
她看着满屋的成果,心中也有些许喜意。
如果能靠着符箓,成为赵师叔那样的人,即使不能修炼仙诀,能够在道观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往后,不管宋花和小胖子,强大到何种程度,她都有信心,在某个方面会比他们强上很多。
三人之间,不能说互相较劲,比较谁会更厉害,这反倒是良性竞争,性子好强,不愿在他人之下。
木络想的只是,至少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隔日,夕阳西下,橘红的阳光,透过矮窗照射在屋中,宛若暖炉般铺洒光辉,木络穿着一身浅蓝道服。身为女子,她却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心思,不像宋花,把头发梳成少女髻,很是动人。木络多是随意挽起,利落,简单。
圆桌上,一鼎双手可握的青铜香炉,炉内插着三柱香。悠悠灰烟,徐徐飘动。黄符纸,朱砂等物分两侧,摆放整齐。
纸上符箓画的再好,不能制出其中的威力也没用。
木络也知这个道理,她拿着师叔赠的竹笔,用笔尖把磨的细腻的朱砂在水中晕开,调和的不淡,不浓。
一切准备就绪,她深吸一口气,拿过一张长条状的黄符纸,啪嗒一声拍在桌上。
五指攥着长笔三分之二的位置,撇掉毛笔上多余的水分,心神一定,提起笔来,在黄符纸一点。点即成线,犹如灵蛇般迅速画出一条盘缠。
微弱的,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赤光一闪。屏息间,符尾一收,一张最简单的‘金刚符’已经画出。
“嘶!”就在这时,她像是碰到针尖,猛的向后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片刻后,才喘着粗气,手掌撑在桌面,喃喃道:“好…霸道!”
木络的脸上挂着虚汗,像是生了场大病般,原本就苍白的脸孔,更无血色。神色中却露着些许欣喜。
符箓刚一画完,脑袋猛地一片空白,太阳穴处微微作痛,身体被掏空似的,没有一点力气,要不是撑着桌面,她怕是早已脚软,瘫倒在地。
画符居然比打扫清心殿还要累,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书上说,符箓,需要画符者以纸为为媒,笔为介,朱砂为祭,画符者投以精神力。所谓的精神力就是画符者全身心的投入,具体的意思,与作用,书上写的不明。
只有几者全数合一,才能构成一张有效的符箓。
所以,山下百姓所用的符箓,多半是残次品,或是根本无效的仿制品,威力有限。一张功效上佳的符箓,可不是只要拿着朱砂乱画,就有效的。
符箓抽取些许神识,这是好事,说明她画的金刚符已经成功。
若是赵师叔在此,恐怕又会咂舌不已。悠悠斥责:“就连习符三五年的道者都不敢妄动神识,她一介初学者,竟敢神识入符,以神灌溉,加强符箓威力,简直就是找死!稍有不善,就会有损神识,成为痴傻之人的,也不在少数!”
神识入符是需要画符者的特别修炼,只有神识增强,才能保证不会耗尽神识。
赵师叔给她黄符朱砂,只是想找一找画符的感觉,他万万不会想到,木络不用修行,就能够将精神力注入符纸中。轻易敢动神识的人,不是天才就是蠢材!
木络大概是趋于天才与笨蛋之间的生物。
良久,她才感觉身子轻松了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吃了几口干馍。然后把画好的符箓折起,放在袖中的缝制的小口袋里。轻拍了拍,这才安心。
随后,她学着书上所说,修养身心的姿势,闭眸,盘坐在平整的床面,挺直腰身,两掌自然叠加,抵着丹田,保持身形正直。
静坐,是为了修养其身,吸纳天地灵气,滋养身心,淡去心中浮华之气,平心,润燥。
如何吸纳天地灵气,木络不懂。
只是每日静坐时,贴着暖玉的胸口处就会微微发热,一阵暖流,传入心尖。一段时间过去后,全身就会轻松许多,对于消除疲劳,很是有用。
难怪师兄师姐们,每日必修盘坐静思,原来还有这种好处。
她心中暗暗感叹,却未曾看到隔着衣物,胸前溢出的点点暖光。
就在这时,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刚一睁眼,宋花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胖子,一同小跑进了屋。
宋花脸色苍白,她愣愣的舔了舔干燥的唇,蹙起柳眉:“木…木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