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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夫人看小喜满脸通红,嘴巴鼓鼓囊囊,眼睛里已经包含了泪水,也有些无奈,大概是小姑娘们之间在恶作剧,她看她难堪,也只是摆摆手道:“云儿只是随口一说,你也当真了,下去吧。”小喜紧紧捏着那碟子春卷,狼狈地出去了。
这么一闹,管夫人倒也没什么要吃的想法了,只端了那热茶喝了一口,又指点了一会儿急云怎么写字,却听到厨房那边有声音,似乎是罗姑姑在喊什么。
管夫人和急云对视一眼,却是都想起了那碟春卷,管夫人想了想道:“去看看。”
两人到了厨房,看到小喜正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面色青灰,满头大汗,那碟春卷散落在地上,旁边还有着秽物,应是小喜吐出来的,罗姑姑已经吓得乱了方寸,满脸泪水,看到管夫人进来已是颤抖道:“夫人……小喜不知道怎么肚子疼,还呕吐,我去找大夫……”管夫人脸上沉了下来,跪下来拿了小喜的手腕诊脉了一番,脸上更阴沉了。
急云看这明显是中毒的场景,瞳孔一缩,管夫人说道:“来不及了,是中毒,山下的大夫不会治的。”
罗姑姑听到管夫人说来不及,早已身体一软,上前搂着神志不清的小喜哭道:“我命苦,半世就这一个女儿,如今如何是了?这是哪里来的毒?”一边满脸涕泪交加,却似想起什么一样跪下来对管夫人磕头道:“夫人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想想办法救救小喜!我就这一个女儿,求您想想办法,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啊夫人。”
管夫人与她们同住多年,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忍,虽然小喜中毒,她心知肚明是小喜自作自受,然而罗姑姑服侍她多年,她此刻却也做不到翻脸无情,对她的苦苦哀求更做不到视之不见。
急云却是沉声喝道:“有牛乳么?有快弄一些来,还有绿豆水,煮一些。”一边却自己已在厨房翻了起来,却翻出一钵羊乳,她想应该也成,不管三七二十一扶起小喜便灌了下去,又按她的舌根催吐,一边让罗姑姑去煮绿豆水,罗姑姑看她沉稳,正是心慌意乱之时,想起绿豆水是解毒的,也赶紧烧水煮起绿豆汤来,脸上泪水仍不断滑落。
管夫人轻叹一声,到了小喜后头,手按上她后心灵台穴,一吐力,已是源源不绝地内力涌了进去,小喜原先青灰的脸色渐渐褪了些,罗姑姑看到此,心略定了些。
过了一会儿,管夫人抽了手,淡淡道:“我以内力护住她心脉,暂时没有危险,不过我也不会解毒,为今之计唯有带她去见我师兄,他擅医,大概能有办法,事不宜迟,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出发吧。”
罗姑姑看着昏迷的小喜,抽噎了一下,管夫人对急云道:“你也去收拾下行李,借此时机见见你师伯吧。”
急云点点头,管夫人看她脸上并无一丝怨愤、疑惑或是厌烦的神色,心中暗暗点头,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自己没看错人,那毒看来是冲着急云去的,然而急云看上去却并不介怀,小喜固然自作孽,然而罗姑姑下半生却是靠她,原是犯不着与这些小人物计较——先救活问清楚事情缘由,那毒是哪里来的,是否背后有人指使,这些都要等小喜清醒了才知道了……
虽然被人指使的可能性太小了……若是江湖上的仇家,要么直接来挑战,要么也换个好点的办法,怎么会选这样蠢得挂相的人来执行毒杀的任务?虽然日夜相处的确她们的确对小喜没有戒心,只是这毒也太普通了,若是剧毒,见血封喉,根本不会有解救的时间,这样的毒,也就对小喜这样的普通人有用了……略有些真气的学武之人,都可以在发现不对后第一时间以内力逼出体外……
急云却没有管夫人想的那么无私纯善……生活在法治社会多年的她只是习惯了嫌疑人没定罪之前,该救治还是得救治的人道主义。
第42章 叶师伯
车子往东边一路疾驰;车上是管夫人和急云、卫瑾以及仍在昏迷着的小喜;旁边是双目红肿的罗姑姑在替她擦汗。
管夫人给急云和卫瑾说这位未谋面的师伯:“姓叶,名默存;比我大二岁,十岁的时候拜入你们师公门下;医术是家传的,叶家是大秦有名的医药世家,他父亲那一支主要是以药为主,传到他的时候;他却对毒起了些兴致,不过医毒不分家,他医术上还是很可观的,脾气有些古怪;喜怒无常,你们到时候可别乱说话触怒了他……”一边却也止住了,她想起急云和卫瑾都是闷罐子,倒是不太可能得罪叶师兄,不过白嘱咐罢了。
卫瑾想了想道:“不知道师伯的夫人是哪里人?”他想着母亲很少提起这位师兄,想必师兄妹感情一般般,若是从师伯的妻子那边入手,女人心软,大概好相处些。
管夫人摇摇头,叹道:“你这师伯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的,这么多年,竟没有成亲,从前我父亲在,还有人管管他,现在可管不着他了,前几年见过一次,愈发的脾气古怪,你当时还小,可能没印象了,他是见过你的,还送了你一个寒玉蝉,我看那东西戴多久都是冷冰冰的,怕你戴着不舒服,回去便除了收起来了。”
卫瑾点点头,说起来他却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一个笑眯眯的伯伯给他的,那个寒玉蝉是个雪白的玉,摸着像万年寒冰似的,他记事很早,小时候许多事情都记得,父亲冷落母亲,不喜自己,母亲离家出走的事情,他如今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说省得惹母亲伤心而已。
一时车厢内又归于沉寂,一车子人各有心事,默默无语。
车厢日夜赶路,三天三夜才到了管夫人说的地方,只见四面俱是层峦叠嶂,松篁交翠,曲径通幽,走到一段峭壁之下,山回路转,见一山洞,从洞口进去,洞中都铺着青石,甚为平坦,上有石罅,漏着天光,纡回转折数转后方才觉得眼前一亮出了洞,又是一带清溪迎面拦着,映带着许多花树,树影里却挑出一角屋檐,极是清雅。
管夫人带着他们走到了草堂前扣了扣门前的叩竹,里头两个小童迎了出来,头挽抓髻,身穿青布道袍,便鞋净袜,都是眉清目秀极伶俐的样子,见了管夫人作揖后问道:“敢问客人哪里来?有何见教?”
管夫人沉声道:“烦请转告叶师兄,师妹管香来访。”
一个童子应了进去传话,另外一个童子引着他们进了花厅奉茶,过了一会儿里头帘子一挑,走出来一位男子,长眉修目,眉间沉郁,相貌只是普通,个子颇高,穿着一领蓝布长衫,管夫人站了起来拱手道:“师兄。”急云和卫瑾也连忙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叶默存微微一笑道:“师妹今日匆忙来访,却是为何?”一边却已对急云卫瑾和身后的罗姑姑以及怀中的小喜都扫了一眼,急云只觉得一道犀利目光看过,心中凛然,垂手不言。
管夫人解释道:“服侍我的小丫鬟前日不慎中了毒,我已以内力逼着,但她不会武,毒发得快,因此只能来请师兄施展妙手了。”
叶默存闻言走了过去,翻了翻小喜的眼皮,把脉后沉吟片刻道:“是毒蘑菇,先送后头住下,让童子们煎药服下,再施针治疗调养一番便好,只是这毒对身体有些影响,脏器已然受损,之后可能有些弱症。”
罗姑姑听到有救,已是颤抖着声音道:“多谢大夫,多谢夫人……”她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已是满眼血丝,面目憔悴,如今听到有救,一颗心放下一半,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叶默存示意两个小童带着罗姑姑和小喜到后堂,一边却看往卫瑾和急云道:“这是阿瑾吧,这样大了,这是你上次信中说的新收的女徒弟了?看起来怎么和阿瑾一样,也是个无趣的。”
卫瑾和急云默然,管夫人只好让他们上前见礼,叶默存受了礼后,对急云说道:“我收有两个徒弟,算得上是你的师兄师姐,阿瑾是见过的,只是他们出去做师门任务去了,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你——初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们,好在前些日子得了对有点意思的东西。”一边叫童子道:“去把我案上那个红漆盒拿来。”
过了一会儿童子捧了盒子来,叶默存打开,里头却是一对象牙雕花空心套球,外层雕着花鸟纹路,真如乳白光亮柔嫩的花瓣层层绽开,雕纹精细之极,十分精巧美丽,叶默存拈起那两只球,拧开,中间套着一个圆球,转开,空心处却是放了一丸碧绿色的药丸,异香扑鼻,他说道:“我在这里头各放了一丸避毒丸,你们行走江湖,若是遇到瘴气、毒物,这个可以略顶一顶。”
急云和卫瑾去看管夫人,管夫人微微点头道:“你们师伯这个避毒丸十分珍贵,也是他的一片心,你们且收下吧。”
急云接了过来,却是被那表面精美的雕纹所吸引,抚摸了一会儿,叶默存看她脸上似是很喜欢的样子,解释道:“这可是京中晋王亲自雕的,晋王如今一幅画已是能卖到千金之数,雕的印章更不必说了,因为太耗心力,多少人求而不得。”
管夫人愣了愣道:“晋王……不是死了么?我怎么记得他儿子也不过才十来岁吧,似乎是小瑾儿几岁。”
叶默存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儿子袭了晋王的爵位,今年不过十二,书画上造诣极高,京中声名鹊起,只是自幼有心疾,前些日子发病了,宫中托了掌教,让我去给他诊治,这对象牙球便是他赠的。”
管夫人问:“那师兄是治好他的心疾了?”
叶默存摇头道:“我也只是堪堪控制住病情,保住他不死而已,他是天生的心脏有缺陷,若是要根治,还需要一番周折,我却是有个古方可以试试,然而那古方上所需的几位药,都极为难得,如今正打算到处收集试一试,却也不是件易事,端的看他运气如何了。”
管夫人点点头,叶默存道:“我让童子们带你们到后头梳洗歇息吧,我先去看看你们那丫鬟,待你们休息好后有话再说。”
管夫人便带着卫瑾和急云跟着引路的童子到了后堂,住进房间内,果然有童子送了热水来给他们梳洗。
两日后,小喜清醒了,叶默存只言余毒已清,接下来的只是休养问题而已。然而她却只是闭目装睡,并不敢看管夫人他们,罗姑姑问她如何会误食蘑菇,她也只是闭口不谈。管夫人却是摒退了所有人,单独和小喜谈了谈,出来后找了罗姑姑,给了一笔银子,让她带着小喜回去,回去后也不必上山了,自在山下住着。罗姑姑看小喜双目红肿,虽然心中疑虑,然而毕竟女儿是救回来了,虽然她一直闪烁其词,却又反复问管夫人和云小姐那天的反应,显然有文章在内,她却也不敢再问下去,当日便雇了车,和小喜启程回聆玉镇。
却说卫瑾也问管夫人道:“以后不用罗姑姑了?”他心里知道以后大概是真见不着罗姑姑了,只是这些年罗姑姑待他甚好,衣食住行,无一不周,到底是有感情在的。
管夫人摇摇头,半晌却忽然说道:“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急云被这话里头的凛冽寒气震了震,忍不住转头去看师父,管夫人看她看过来,又正色道:“只要不忠过一次的人,一定会再次不忠,你们当谨记在心!”
急云和卫瑾看她严肃,只得恭敬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