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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走到门口,便碰到了穿着衣裳浆洗发白的齐少征,手中捧着一本书,神色有些急促的朝府外走。
沈青岚张口唤住了他:“这是上哪里去?”
齐少征一见沈青岚,神色有些不自在,僵硬的说道:“给学生上课。”见沈青岚眉头一蹙,慌忙解释道:“家父家母为了我赶考的事,将田产给卖了。待我考完试,回到家乡,没有收入,定然会挨饿受冻。我便想趁着空闲,在私塾当教书先生。”
沈青岚颔首,凤眸无波无澜,淡淡的说道:“你给人授课,可会耽误了学习?若是为了赚银子,忽略了课业,落榜了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父母的一番苦心?若缺银子,你便从我这儿支出二十两银子,给我做一年的账房先生。”
二十两银子,齐少征动心了,可是……
“容我再考虑考虑。”齐少征说罢,作揖离开。
沈青岚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二十两银子,他们农作一天到黑,未必能赚到,为何他却是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转身去了西厢房,周氏在缝补,齐浅浅在一旁纳鞋底。旁边已经摆了四五双,大约是拿去卖钱。沈青岚拿着一双鞋底看了看,人虽胆怯,针线却是不错。“府中年底便会给丫鬟们做一套新衣,你们针线不错。不若将这事儿托给你们,算工钱?”
周氏闻言,吃惊的扎破了指头,却丝毫顾不上,惊讶的看着沈青岚道:“世子妃,您说……您说府中的冬衣交给我们母女?可是……”可是买不也要花钱?她们哪里有银子买布?
“这样吧,我提供布匹,你们就是手工。这样你们做一件衣裳,我给你们三百个铜板。府中大约要做三百件,你们二人怕是做不过来,做一百件便是。”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安排绣娘给你们裁布帮忙。”手脚快,差不多两天可以赶出一件衣裳。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
周氏眼底有着惊喜,激动的看着齐浅浅,齐浅浅也是同样的兴奋,她们做一百件,便有三十两银子。
在外给别人做衣裳,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工钱,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沈青岚笑了笑,若是平白给他们银子,养坏了他们的心性,倒是她的罪过。他们日子艰难,给他们提供赚钱的渠道,远比平白给他们银子,要来的安妥。
“谢谢世子妃,你真是好人。不但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还让我们赚银子。”周氏激动的想要跪下来磕谢,被长眉给拦截住:“这是你们有这个能力,我给旁人也是做,给你们也是一样。”
周氏静默了下来,她不知晓世子妃的用意,却是知道在帮助她们。所以心里有些压力,怕做不好,让她失望。
“我……我会尽量做好的!”周氏目光温和却坚定。
沈青岚笑了笑:“这大冷的天气,屋子里昏暗,你们做针线,可以点蜡烛。晚间睡觉,拨给你们的碳,便莫要节省了。这些碳也要不了几个钱,你们若是染风寒,请大夫,花的银子远不止这些个钱,还自个遭罪。”
周氏与齐浅浅面红耳赤,他们见到这些碳是上好的,烧了也是白白浪费,何况被窝里也暖和,烧了炕头。便想着省下来,拿出去卖掉倒换银子。
“我们晓得了,倒是劳烦世子妃费心了。”周氏喏喏的说道,垂着头继续做针线。
见此,沈青岚叮咛了几句,便回了屋子。
这时,暗一神色凝重的出现在屋子里,冷声说道:“世子妃,齐少征去了盛府。”
沈青岚面色一沉,这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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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三生石上的纠葛,一眼万年
沈青岚心情烦闷,便喜欢到亭子里小坐,看着周遭的景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便会心情舒畅许多。
如今入了冬,天气格外的寒凉。十日有七八日在下雪,厚厚的积雪堆积在瓦砾上,似乎要把屋子给压垮。白茫茫的一片,将整个夜空照亮。
沈青岚坐在亭子里,亭子四周镶嵌着一整面琉璃烧制的透明墙壁,垂落着烟色薄纱,遮蔽了风霜。
双手捧着一杯热开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看着裹紧衣裳,行色匆匆的奴仆在雪夜里行走,微垂了眼角。
暗一打探了消息,齐少征进京,便拿着师傅的一封信,四处求得举荐信,可却处处碰壁。最后找上了燕王府,安顿下来,齐少征无事便上街游荡,找点事儿做拿点工钱。恰逢盛府招私塾先生,便应聘了去。
盛府的私塾,前一任是前朝宫里退下来的帝师,可见他们极为的看中学业。如今随意的招私塾先生,未免太过轻率。不是她瞧不上齐少征,而是以他名不见经传,却得到盛府的赏识,太过难以接受。
若说是赏识才子的书香世家,且说得过去,可盛府各个狂妄自大,眼高于顶,便难说了。
“世子妃,来了。”长眉在沈青岚耳侧轻声说道,看了眼颀长清瘦的身影,眼底闪过冷芒。
沈青岚半掀眼皮子望去,单薄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被夜风肆意的吹卷,书籍夹在腋下,双手搓着放在嘴里呵气,却不加快脚程,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怕冷,倒是有几分闲适。
“请他进来。”沈青岚语气淡漠,眼底凝着一抹冷意。
齐少征进来时,眼底有着没有敛去的惊诧,没有料到沈青岚这个时辰,还在等着他。
“参见世子妃。”齐少征作揖见礼,一双棕色的眸子里,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沈青岚让他坐下,长眉端着茶壶,替齐少征斟茶,随即退到沈青岚身后。
“你每日里来去匆匆,只有一两个时辰看书。旁人都挑灯夜读,你倒是松散了。哪家的私塾,要授课到这个时辰?”沈青岚漫不经心的说道。
齐少征垂着眼帘,盯着桌上的茶水,白茫茫的雪光,照着玉色茶杯,泛着晶莹的光泽。这样的杯子,他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如今,摆放在他的眼前,供他饮茶。心底竟有些自卑,怕这双手会染脏了这白得纯净的茶杯。
拢在袖中的手,捏紧了几分:“盛府。盛将军注重学问,授课后,便要督促学生做功课。随后要检查,若有错处,便要着重讲,要费不少时辰精力。”说罢,眉宇间有几分倦色。
“如此劳累,你怕是抵不住科考。你若愿意,便让世子爷给你保举?”沈青岚云淡风轻,却是一瞬不顺的盯着齐少征,不错过丝毫细微的变化。
齐少征眸光微闪,保举,是足以令人心动。不用考试,便可为官。
“不用了,你们帮的了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辈子。少征谢过世子妃的好意!”齐少征起身,不缓不慢的离开。
沈青岚望着他不曾饮过一口的茶水,随即想到伺候他的小厮说,他用的茶杯,是自个带来的,十个铜板一个陶土烧制的茶杯。做给他的衣裳,并没有穿,固执的穿着已经有些短,有着一两个补丁的衣裳。
这般看来,他的性子应当极为的清高孤傲,可若是如此,她方才说给他保举,这应当算得上是对十年寒窗苦读学子的羞辱。若当真清高,断然会生气。他不过眸光一闪,便再没有一丝的波澜。
呵!有意思!
沈青岚放下茶杯,走出亭子,朝缓缓走来的那一抹月白身影拉近距离。
齐景枫手中拿着弥封的考题,目光漆亮的看着缓缓朝他走近的人。一件蓝湖色的褙子,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映衬她明艳动人的容颜,平添了几分俏丽。
“今日怎这般早?”沈青岚扫了眼他手中的纸袋,伸手挽着他的臂膀。
齐景枫抽回手,揽着她的腰身,带着她往左边靠,避开了掩埋在雪地里的石块。“几日商谈,已经选好了考题,今日便能早早的回来。”眼底有着一抹歉意,温润的说道:“这半个月大约很忙碌,我极少在府中陪在你的身旁。若是闷得慌,你便多去齐府走动。”
“身子重,不想出府走动。”沈青岚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走,随着走动,脑袋轻轻的撞着他的肩膀,似乎很有趣,便越发的起劲了。
齐景枫垂目,看着她脸上清丽婉约的笑,如那夜间绽放的昙花,幽美芬芳。按住她的头,拐进长廊。脸上的笑意渐深:“你可以下帖子唤齐浅裳来陪你解闷。”
沈青岚点了点头,一同去了书房,看到一抹衣袂消失在书房书房那头的转角。
“谁?”沈青岚询问着齐景枫。
齐景枫眸子里幽深似海,诡谲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含笑道:“不知。”
沈青岚白了他一眼:“那你笑什么?”
齐景枫讳莫如深的睨了她一眼,并不多言。进入书房时,忽而开口道:“日后莫要等我,你先睡。”
沈青岚颔首,打着呵欠,摸着被他亲吻的额头,回了隔壁的屋子里睡觉。
翌日一早,沈青岚收到凤鸣的来信,邀她去凤凰台观雪。
沈青岚拿着信纸,愣愣的坐在凳子上,任由红玉梳妆。收惙好,沈青岚也完全清醒了过来,用完早膳,看着信纸叹了一声。齐景枫这是料事如神么?昨夜里才念叨着她出去走走,第二日凤鸣便邀她赏雪。
本来有些个犹豫,可一想到她憧憬许久的凤凰台观雪,将整个大越帝京尽收眼底,便忍不住去赴约。
一出府,凤鸣便是一袭红色锦袍,灿若丹霞的立在马车旁。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将干净的手掌递给她:“如今显怀,稍稍好一些,再过几月,你便要受累了。”
沈青岚有些诧异,他竟会知晓这些。随即,似乎想到什么,敛去了眼底的诧异,避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巧妙的搭在红玉的手臂上,若无其事的笑道:“再累也就这几月,你今儿个怎得得闲了?安平公主可好些?”
“嗯。”凤鸣似乎并不愿多提安平,有些意兴阑珊。
沈青岚也识趣的不提,二人上了马车,凤鸣坐在她的身旁,替她解下头上的绒帽,放在手指上转动,笑道:“你带着这个绒帽,困倦时、舒服时、迷糊时微眯着眼,像极了一只猫儿。”
沈青岚从他手中拿回帽子,戴在凤鸣的头上,笑弯了眼睛:“你如此,便像一只狡诈的红狐狸。”
凤鸣一愣,一双桃花眼中笑容满溢,半真半假的说道:“道行不够!倘若是只狡诈的狐狸,为何没有将你骗到手?”
霎时,方才融洽的气氛一变。沈青岚拿回他头上的帽子,折叠着放在小几上。
颤了颤眼睫,睁开看着对面眼观鼻,鼻观心的红玉,淡淡的蹙眉道:“拿颗梅子给我。”
红玉心知这是晕车了,连忙打开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凤鸣体贴的从马车内的小柜子里,端出一碟杨梅,上面裹了一层蜜,酸甜的香味,诱得沈青岚食欲大开。
眼尖的瞧见柜子内,有一罐子密封的梅子。
“那可不是给你的。”凤鸣合上柜门,拿着下木头,在手中镌刻。
沈青岚瞥了一眼,似乎刻的是个孩子,也没有在意。吃了几颗梅子,漱了口,便昏昏欲睡。
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睁开迷糊的双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微微一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也害怕去探究。揉了揉眉心,道:“到了?”
凤鸣收回视线,出了马车。掀开帘子,将手递给她道:“红玉先上去收拾。”
沈青岚垂目,迟疑了一会,看着没有搭木梯的马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