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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
周子元虽说从天牢回到了周府,但却已是被削职为民。
府里的下人,时刻都拧着颗心,生怕自己触上了霉头,个个做事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便是走路,也都像猫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饶是这样,还是不断的有人被罚,被打,被发卖了出去。
“当初哥哥就说了,让你多与英国公府走动着些。”张宁馨一边替周子元洗着脚,一边轻声的道:“可是你不以为意。”眼角的余光处,见周子元脸上的神色寒了寒,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好,无官一身轻,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周子元待张宁馨拿了干净的帕子擦干了一双脚,身子一斜,便依在了床上。
目光幽幽深深的看着张宁馨,忽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哥是与燕王一伙的?”
张宁馨先是被他那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话语,吓了一跳,续而却是豁然转身,看了周子元道:“爷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是怀疑我跟哥哥合起伙来害你不成?”
烛光下,张宁馨的杏核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见气得历害。
周子元看着这样的张宁馨,蓦的想起牢房之中黄家那些哭天抢天,时刻巴望着有人能出手相救一把的人,心底便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在牢里的那些日子,他不断的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到得最后,他终于明白,什么青史留名,什么东山再起……如果他不能活着从天牢里走出去,他就是这浩瀚人海中的一粒砂。过得几年,别说是世人,便是亲如爹娘,情深如海的结发妻子,都会将他遗忘。
他慌了,当张广嗣找到他,告诉他,晋王愿意出面替他向皇上求情,只要他写一份投诚书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思及此,张广嗣陡的朝张宁馨伸手,“宁馨过来。”
张宁馨一愕,前一刻还在咄咄相逼,怎的这一会子,却又深情款款?只是不论心里如何讶异,她还是轻移了步子,走了过去。
“子元……”她喃喃的看着他,眼眶忽的便一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出来,哽了嗓子道:“子元,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生怕,你回不来了。我甚至想着,如果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可是你……”
周子元探手一拉,将张宁馨揽进了怀里。
抬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亲吻着她的脸,耳垂,颈子,一边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
张宁馨听着耳边的温声浅语,多日来的担惊害怕,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她埋首在周子元的怀里,失声痛哭。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你啊!”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你打我吧。”说着,便牵起张宁馨的手朝他脸上打去。
张宁馨连忙缩了手,她怎么舍得打他!
再多的委屈在看到他平安归来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她又如何不知,这十几天里,周子元只怕怕日日都生活在死亡的惊惧中。没有人不怕死,他满腹经纶,明明有治世之才,却因生适乱世,一步走错,便此步步错。那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是他最亲密的人,本就该承受他的一切。眼下又算什么呢?
张宁馨止了泪水,抬头,轻轻含住周子元喃喃动着的双唇,一双大大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周子元,在看到周子元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怔时,她弯了弯眉眼,放开他,温柔的轻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好受。我是你的妻子,本就该是你最亲密的人,本就该包容你的一切。”
周子元看着粉面含春深情款款的张宁馨,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细小的影子,看不清此刻自己的神色,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扬唇笑了笑,俯身亲上张宁馨的眸子。
这样,她便看不到他!
“宁馨,谢谢你。”他的手沿着她微敞的小衫摸了上去,稍倾停留在她的丰盈上。
张宁馨身子一颤,鼻腔里是满满的让她思念成狂的他的气息。嘤咛一声,她将身子往上迎上了迎,越发的贴近他。
“宁馨替我生个儿子吧。”周子元的手放在张宁馨的小腹上,光滑的下颌贴上张宁馨的脸,轻轻的磨棱着,稍倾手指灵活的一动,挑开了张宁馨身上的小衫。
瞬间,一室春光盎然!
周家另一间院子,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滚出去。”刘氏指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小丫鬟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洗个脚都不会,你是想烫死我啊。不要脸的骚蹄子,你要是以为我死了,你就能爬上大爷的床,瞎了你的狗眼。”
“奶奶饶命啊,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心。”
小丫鬟不停的磕着头,片刻,便额头一片红肿,血顺着脑门子将眼睛都给糊住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被罚的小丫鬟叫银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原是在外院做事的,那天周子海落下了件什么东西,路上遇上见了银瓶,吩咐她去取东西。这银瓶原就是个伶俐的,将话传得滴水不漏,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周子海便在刘氏面前夸了几句。
不想,刘氏隔天便将银瓶升了等级,让她在屋里服侍着。众人原还羡慕银瓶好命,不想这才几天,刘氏便开始发作银瓶。
“这是怎么了。”
帘子一撩,刘氏的奶娘刘妈妈走了进来,撩了眼还在求饶的银瓶,不由怒声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即是没侍候好奶奶,便该出去领罚去,怎的还在这跟奶奶耗上了?”
屋子里的便齐齐松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若是论银瓶这样磕下去,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刘妈妈这算是救了银瓶一命了!然,聪明的却又想开了,平时这刘妈妈只会帮着大奶奶做恶,怎的今天却做起好人来了?
刘氏亦是惊讶的撩眼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却是摆了手对屋子里的云岚和画彩道:“都傻掉了是不是?”
云岚和画彩一人喝了别的丫鬟将银瓶拉下去,一人则是开始收拾屋里的儿狼藉。
眼见屋子里没了外人,刘妈妈对着刘氏飞快的说了句,“大爷回来了,现在在老爷屋子里。”
刘氏脸色一变,便要开口,刘妈妈却是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刘氏恼怒的看了刘妈妈道:“奶娘,你今儿个怎么还帮着那个小蹄子,再不收拾他,过不了几天,只怕……”
“我的奶奶喂。”刘妈妈上前,拍了刘氏的背,轻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小丫鬟,你该想想那个屋里的人。”说着朝东南边的方向努了努嘴。
东南方向那是周子元和苏夕蓉的屋子。
“**心他做什么?”刘氏冷冷笑道:“他现在可不是那四品朝官,他只是一个庶民。”话落,掩饰不住的开心,稍倾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事,眸子里划过一抹狠历,咬牙道:“我只恨,刑部不熟,不然便是不让他死在牢里,也定然叫他脱层皮。”
刘妈妈附合着点了头。
“更可恨的是那两个老东西,明知是那贱妇害了我的禄哥儿,还这般护着。”刘氏狠狠的攥了手,咬牙道:“我只要想到我的禄哥儿,我就恨不得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自打张宁馨身边的凤枝不见了后,刘氏便越发的肯定禄哥儿之死与张宁馨脱不了关系。每每想着让厨房的人也给她来个见血封喉时,却都被刘妈妈劝下来。
“奶奶一定要冷静,”刘妈妈轻声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们绝不要。”
“那奶娘有什么法子?”刘氏看了刘妈妈,恨声道:“总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挠她一下,有什么意思?又有两个老不死的护着……”
刘妈妈嘿嘿一笑,轻声道:“老奴到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刘氏两眼放光的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灰褐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郁,压低了声音在刘氏耳边道:“与其我们出手,不如借别人的手,我们何不坐着高台看大戏!”
刘氏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了刘妈妈。
“”那院里不是个苏家三小姐么?“刘妈妈看了刘氏。
刘氏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了?“
”那院里可是个护食的。“刘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待刘氏反应过来,便连忙道:”我们也不做别的,只要将三小姐和三少爷送上床,就行了。“
刘氏想起已经纳了两妾,但却从来不曾在妾室房里过个夜的周子元。转而又想到,若是让张宁馨看到周子元上了小妾的床……光想想,她都觉得热血沸腾啊。
”只是怕是有点难呢!“刘氏想了想道。
”这不能,你忘了,厨房可是我们的人。“刘妈妈胸有成竹的道,”再说了,别的事怕是老的会护着,但这件事却是只会乐见其成的。“
刘氏想着抱孙心切周璁和余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刘妈妈又道:”事情到这,这还没完呢。“
”妈妈还有后招?“刘氏惊喜的看了刘妈妈。
刘妈妈点头,笑道:”那三小姐不是对隆平候府的玮二爷情深意切嘛?我们怎么也好心成全一番吧?“
”妈妈,你是说……“刘氏看着刘妈妈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让她对刘妈妈信服的就想跪地磕拜了。
刘妈妈挑了挑那修饰的细细长长的眉头,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和出。
”先让三少爷上了苏姨娘的床。然后再找机会让玮二爷跟苏姨娘旧情复燃。偏偏苏姨娘肚子里却有了三爷的种,到时真不晓得这孩子是三爷的还是……“刘妈妈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这多难啊!“刘氏怔怔的道:”别的事还好说,可这孩子的事……“
”奶奶可真是聪明了一辈子,这会子却是糊涂了。我们又没有说一定要苏姨娘怀上孩子,伤宫的药,满大街哪里不能抓一把!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
虽是一番话说得毫无章理,但刘氏却是在这一番话中找到了关健点,也领会了刘妈妈的意图。
”我的好奶娘,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谢谢你。“
刘氏一把抱住了刘妈妈,将头埋在刘妈妈怀里。
”傻孩子,奶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刘妈妈抚上刘氏的背,稍倾轻声道:”你听奶娘的,再忍忍,虽说隆平候有从龙之功,但我们老爷却是与新皇身边的王公公有些渊源,等老爷的事定了,便没有人再敢为你难你了。“
刘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娘,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刘妈妈的脸上便生起了一抹笑意。
……
英国公府。
叶臻立于窗前,他这镜月轩离叶萧住的知语轩隔了一座院子。但这会子,便是隔了一座院子,还是能感觉到知语轩的灯火璀璨。
叶臻拢了拢眉头。
知语轩,知而不语;镜月轩,镜花水月!
叶臻忽的便勾了唇,脸上绽开一抹嘲弄的笑。
”相公。“
身后响起一声娇软的话语声,不用回头,叶臻也知道是谁。
他敛下心头的思续,转身给了骆凝娇一个温和的笑,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骆凝娇摇头,将拿在手里的外袍披在叶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