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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还是被“介绍”了一回。
那时候我只是一名在机关工作的小职员,除了有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的学历和
一份相对稳定但极其清苦的工作之外可以说一无所有。一位好心的阿姨大概是觉
得我靠自己出头实在是终生无望,于是主动地介绍了一位已经读完了医学博士正
在准备赴美留学的青年才俊,阿姨希望我们能共结连理,这样,我就可以通过婚
嫁这种最不费力的方式改变自己也许永远无力改变的处境。
我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阿姨已经有些嗔怒了,才答应“见一面试试”。阿
姨把这个人的全部家庭情况搞得细致、清晰:他家在安徽省一个小县的乡下,父
亲是民办教师,母亲是农民,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孩子。阿姨鼓励我
说:“你不要看他家是农民,他可是个才子,辛辛苦苦才熬到今天,他能找到你
也不容易,你家境好,是北京人,大学毕业,他还想怎么着?”
我于是懵懵懂懂地决定了约会的时间。
那天是在我下班之后,阿姨和他在东单公园门口等我。我换了三次公共汽车
才赶到,比约定的时间晚了20分钟。
阿姨让我们认识了之后就走了,剩下他和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上衣,蓝色衬衫,没打领带,很干净清爽的样子,个
子不高,很瘦,典型的南方小伙子。他提议到公园里面走走,我答应了。我们说
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你们学校有多少人”、“争取公费留学是不是很困
难”之类的。
走到一个小食品屋的时候,我觉得肚子很饿。但是我怕他误以为我是在提要
求,要他请客,于是,我给自己买了一瓶酸奶。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撕掉
盖在酸奶瓶子上的一张纸盖子。实在是太不幸了,我看见那张纸盖子上赫然粘着
半个红红的草莓,我当时就想,也许我用区区五毛钱买来的这一小瓶酸奶中、就
只含有这半个草莓,我毫不犹豫地把草莓舔进嘴里吃掉了。
吃掉草莓之后我们继续走路,还是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走到假山的地方,
他说他要早些回学校,我也“应该早些回家”,于是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奔向自
己的那个汽车站。
回到家里,妈妈问我怎么样,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说得出来的只有肚子饿。
刚好回娘家的姐姐在一旁立即说:“没戏。”就像当年我说她的时候一样。
大约过了三天,介绍我们相识的阿姨带来了消息,说他不满意。不满意的原
因是我“不大气”,我不解。在我的印像里,好像那一天没有什么机会需要我表
现大气或者小气。阿姨说:“你是不是喝酸奶了?”我说是的,因为我肚子饿。
阿姨笑了:“这就对了。你把酸奶瓶子盖上的一颗草莓舔着吃了。回来以后,他
说这样的女孩子太不优雅,怎么带你去美国?”阿姨像开玩笑一样地说了这些之
后又安慰我,说这个人在北京读书时间长了,自己又是博士,又马上要出国,可
能“条件比较高”。我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在心里又一次发誓,以后永远不会再
有这样的“介绍对像”事件发生了。我宁愿没有人带我去美国。
这件事成了我家人经常开的一个玩笑,每当我不小心表现得非常自我或者把
我的诸如贪吃、喜欢把好东西据为己有、气愤当头言辞刻薄等等表现出来的时候,
家里人就马上说:“注意,你这样子怎么带你去美国?”
我当然是没有能跟随一个读过博士的人去美国,但是,有意思的是,在我们
认识大约四年以后,在一个商场,我意外地碰到了那个当年只跟我见面时间不足
两个小时的人。
是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们站在商场大门边上喷水的小花池边上说话。说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他不自我介绍,我不会从长相认出他。虽然“怎么带你去美国”的玩笑还是
时常会因为我的大大咧咧而被提起,但是那个没有带我去美国的人以及他的形像
实在已经淡漠了。
他说他后来去了美国。
我很好奇,于是问他:“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
他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表情,略带一些腼腆,和当年我见到的不
苟言笑的博士不一样。他说:“是两个人,不过,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很吃惊。因为后来那个介绍我和他认识的阿姨告诉我,他终于找到了满意
的女孩子,一个芭蕾舞演员,“很漂亮”,“很得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明知这一切其实与我无关,但还是心里酸了一下,毕竟,他选中的爱人比当时
的我要优越。
他接着告诉我,他是在美国离的婚,这次他回来是为了一个什么课题,很快
还要走。他问我是否已经结婚了,我说“当然”。他马上问我:“你们是自己认
识的吗?”我又说“当然”。他认真地点着头说:“好,自己认识的好,自己认
识的人不容易有伪装。”
我像开玩笑似的告诉他,阿姨后来告诉我了,我们不成的原因就是为了那半
颗草莓,他有些不好意思,半晌,他说:“后来人家也这么说我了,我们离婚的
时候,她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农民。”
那天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奇怪的是,当我们被介绍相识的时候,我们都在挖
空心思地找话说,现在,当我们明确地知道我们注定就只能是一对陌路人的时候,
反而有了很多话可以交谈。我们甚至一起慨叹,世界上那种古老的媒婆职业是必
然要消失的,以后不会有人因为相信别人而忽略自己的感觉,他说他用了这么长
时间明白了一件事,所有外在的东西都是可以一眼看见的,但是做人的境界却不
是一朝一夕能感觉出来的。我们开玩笑说,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去给别人
当介绍人,因为我们已经通过自己的经历知道了应该介绍的真正内容是什么。然
而困难的是,我们又怎么才能知道这一切呢?
我怕他们会嘲笑我,这样一个生活在清贫的生活之中的小人儿,这么没有抱
负地想到异国他乡做一个看大门的人,没有文化也永远不会有财富,只是日复一
日地看着别人从眼前走过
梦的羽毛
我的领导说,他想创办一个有关梦想的版面,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把自己的
梦想展现出来。他说,他的灵感来自他的儿子。
领导的儿子是一个初中生。当父亲问到他的理想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说他
想开一家“麦当劳”。“我知道我在他眼睛里特别没劲,我也知道我问这个有关
理想的问题其实是多少代大人都在问孩子的问题,”我的领导背靠着窗子,阳光
从他的身后窜过来照在我的脸上,也许是因为说到孩子,他脸上的光芒非常柔和,
是我没有机会见到的那样一种慈祥的表情,“但是我还是说了。我说开‘麦当劳
’好,可以学到很多知识,而且必须掌握很多技能,比如英语、经营管理等等…
…”
孩子听完了父亲的一席教诲之后非常沮丧地说,不想开“麦当劳”了,因为
实在太累了,还是改行去设计电子游戏软件吧。“我又扫了孩子的兴,”领导无
可奈何地笑了,“我说这个理想更好,需要从现在就学习,比如电脑知识、英语
等等,结果,他连这个理想也不想要了。”
领导说,他从儿子身上明白了两点,首先,孩子的理想通常都是跟他的生活
密切相关的内容,其次,他发现很多时候大人并不了解孩子们真正的思想是什么
样的。
那天中午我们忘了去吃饭,两个成年人站在一个烧着热水的锅炉边上讨论一
个又一个最能让人憧憬明天的梦想。
我小时候也有过类似“开麦当劳”这样的理想。
刚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一本法国卢浮宫的画册,我
看到了那些美丽的图画和雕塑,看到了它们在宽阔的走廊里静默地俯视来自世界
各地的参观者,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艺术的朝圣者。我流连在那本画册中,用
手抚摩它的每一页,仿佛这样就可以离它们近些、再近些。
那时候我的心里深藏着一个梦想,我就想成为一个卢浮宫的守门人,站在这
座令多少人魂牵梦系的地方,守护这里的一切。我想像我会是每天第一个到来的
人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这样我就可以和这些永远没有可能被任何一个人据为己
有的美好事物盘桓在一处,比任何一个人可能停留的时间都长。
我从来没有把这个梦想告诉过别人,哪怕是疼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我怕他们
会嘲笑我,这样一个生活在清贫的生活之中的小人儿,这么没有抱负地想到异国
他乡做一个看大门的人,没有文化也永远不会有财富,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别人
从眼前走过。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有成为画家或者科学家的理想,而只是想和自己喜
欢的东西厮守在一起,仅此而已。
后来,老师要求我们写作文,用两节课的时间写完,题目是《我的理想》。
我托着下巴呆坐在课堂上,心里有些难过,因为我必须为自己守住一个秘密,必
须在纸上写下一个从来不曾在我的心中存在过的理想,我有一种迫不得已撒谎的
悲哀。
我的作文在一堂语文课上成了老师用来宣读给别的同学学习的范文,我写的
理想是长大以后,我要做一名医生,挽救那些濒临死亡的人,让他们重新能够感
受生活的美好。老师说,我不仅文笔出众而且心地也非常善良,看得出来,我写
的是真实的思想,而没有说大话和空话。老师同时批评了一个男同学,因为他说
他的理想是做一名农民,要开着现代化的拖拉机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老师说
:“纯粹胡说八道。你们的父母送你们来上学是为了让你们到农村去出大力、流
大汗吗?是为了让你们像我们那样在最好的年龄去上山下乡吗?骗人!”那个男
同学被老师批评得无地自容,并且被罚重写作文。
我在课堂上一直低着头,给老师和同学的感觉是我因为受到表扬而非常不好
意思,于是谦虚地低下了头。实际上只有我自己知道,老师宣读的不过是我用来
应付作业的一个谎话,我的真正理想也不过就是去做一个卢浮宫的守门人,然后
在游客还没有到来或者已经离开的时候独自占有一会儿那些美丽得像梦一样的东
酉。
我暗自庆幸,好在没有把这个梦想写出来作为理想呈现给老师,否则,他一
定会带着调侃说,别人出国是为了活得更好,而我居然是要到外国去看大门,实
在是没出息。
然而,在我心里,我的这个梦想非常神圣。我觉得我并不输给那些写着要做
科学家或者宇航员的同学。梦,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对于自己来说才最具有实际
意义的,别人不会在意,也不会理解。
长大一些,我懂得了我是一个女孩子,懂得了有一种美丽是上天仅仅赋予女
性的。我认识了那些包装漂亮、讲究的化妆品,我有了一个新的梦想,我爱上了
口红。
我的姐姐比我大6 岁,在我还是一名中学生的时侯,她已经到了恋爱的年龄。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