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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过很短暂的时间的男人留下的纪念品之一。弟弟说那一定是一种非常古典的
爱情的见证,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使当年两个年轻人的世界成为了永恒。这种永
恒非常具体地落在这样一台相机身上,陪伴老人走过了大半个世纪。
弟弟的朋友在发现了底片之后,一边津津乐道地讲解着相机的历史一边轻松
地把底片扔进了字纸篓,随之而去的就是徘徊在老人心里的那些岁月也不能抹掉
的身影和记忆。
弟弟不是现在这台相机的拥有者,但是他有相机的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拍的
几张照片,这些照片现在成为了他的收藏。我想他不能释怀的是关于那段古典爱
情的猜想和那个已经被他的朋友在丢弃底片的同时随手丢弃的完美世界。
我曾经无意中亲手发掘出一个人的收藏,也是一位老太太,在她80岁去世之
后,她是我的奶奶。
奶奶不是爷爷的元配,也不是爸爸的母亲。因为是长辈,我从来没有问过父
母,有关奶奶这个人和她的经历。只是在爷爷去世之后,爸爸把她接到北京,告
诉我们几个孩子,这个缠着三寸金莲的小个子老太太就是奶奶。
奶奶说的是家乡话,我有时候听不懂;穿的是大襟、盘扣的中式衣服,蓝色
或者灰色,没有地方买、妈妈也不会做。奶奶从来不让我们帮她洗衣服,她自己
拿一个小脸盆,不用洗衣粉而是用肥皂,一点儿、一点儿地搓洗她的衣服。她也
不让我们看到她从什么地方找到自己换季的衣服,她有一个从来没有当着我们家
任何一个人的面打开过的大箱子。
奶奶住在我家的时侯,我已经在读大学,很少回家,所以也很难说跟她有什
么感情。大家都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和猫说话,猫在她脚下玩儿。猫可以在这个
家跳上跳下,惟独奶奶不让它跳上那只大箱子。
奶奶在我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无疾而终,就是她自己说的“老死了”。在她跟
我之间极少的交谈中,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我也快要老死了,看你爷爷去……”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没有哭,我们一家人把她送到公墓,爸爸答应她三年以
后一定接她回老家、入家坟、和爷爷躺在一起。那个时侯,我也还是不知道奶奶
究竟是怎么成为我的奶奶的。
我们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秋天整理她的东西。谁也没有开大箱子的钥匙,
爸爸只好把它撬开。
我被我看见的一切惊呆了。
那么大的一只箱子,其实并没有装多少东西。一对瓷的、有花鸟图案的香皂
盒,新的,没有用过的痕迹;一件深烟色的绸布长衫,很大,显然是男人的衣服,
也许是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穿过的,当然也许不是;几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
和黑布,上面落了隐隐约约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一条很小的红色
和绿色组成的花布面褥子,似乎是专为小孩子做的……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
我一件、一件地往外搬,搬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就滚落下来—
—在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底下,是几块折叠着的花布,红色带小野菊花的、紫色带
合欢花的、绿色带大朵牡丹花的……花布上面放着一些各式各样的小扣子和用红
色毛线串在一起的几枚雕刻着花朵的银戒指,有一枚的指圈已经断裂了……
我有些不敢动,面对这些大约存在于七、八十年前的东西,我不敢造次。我
觉得我在这一瞬间了解了一个我从来不了解也原本不打算去了解的女人,我打开
的不是一只箱子或者一个老太太的遗物,而是打开了一个和所有的女人一样灿烂
过、幸福过的,有过憧憬、有着不为人知的记忆和牵挂的女人的心,我在不经意
之中意外地触碰了她包藏了几十年的自我的世界。
我无法获知所有这一切都来自何处,无法了解这些与奶奶生命中的一些什么
样的契机有关,我在整理她的遗物的时候一厢情愿地连缀一个我猜想的故事。奶
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爱美的女人,她一定曾经很深地爱过一个男人,也许就
是穿深烟色绸布长衫的男人,她为他打扮自己,他也应该是爱过她的,也许那些
美丽的花布就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道妈妈一直站在我身后,她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我记得这件衣服,是你爷爷的,我刚刚见到爷爷的时候就见过这件衣服,那时
候,这个奶奶还不是奶奶……”
妈妈默默地帮我把那些小东西一样样捧出来,我什么也不敢问,不敢问这样
一件长衫意味着什么,不敢问这个后来的奶奶是不是曾经为了她的爱情付出过痛
苦。当然,也许在她的那个时代,在她那样一个农家女子,没有痛苦的概念正如
同样没有爱情这种说法。她其实已经把什么都收藏了,把她的感觉、她的感情、
她的期待和回忆,全都收进了这只箱子,收在了箱子里的每一件东西身上。
奶奶的收藏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和妈妈只是在处理她的遗物。妈
妈说这些东西是不该留着的,应该在奶奶三年之后回老家的时候让她带着。但是
我还是留下了其中的两块花布,我喜欢那种窄窄的面子,铺开来有一种纤长的感
觉,手摸上去是纯棉的温和。曾经有一次,我把一块花布从肩膀到脚地裹在身上,
面对镜子,那是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我已经不是我了,而是一个活在七、八十
年前的女人,心里装满了叫不出名目的遐想。我恍然觉得此刻活跃在我身上的是
陈年的、隐匿的青春梦想,而这种梦想古今无不同。
现在,奶奶留下的花布就躺在我的抽屉里,它们成为了我的收藏,和我那些
各式各样的丝巾、首饰甚至故意不用完的香水一起安静地替我记下与我的生活有
关的一些细碎感受、一些瞬间的美妙。
其实每一个女人都有属于她自己的一种收藏岁月的方式,那些在别人看起来
无足轻重的东西,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当我也像那些已经故去的女人
一样,在一个寂静的时刻把玩这些只有自己才明了其中深义的收藏时,我懂得了
生命所包含的内容远比生命本身更加丰富,那是人心里与众不同的一样特别的感
觉。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追求,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已情非所愿的无奈
时候
上当
大概每个人都曾经有过或大或小的上当的经历,有时候这种上当并不一定会
造成经济或者精神上多大的损失,但是每每回想起来,总会有一些不愉快。
在我的经历中,有过两次上当,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感到非常难忘。
上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另一所学校的一个年龄比我大三岁的蒙族女孩子,
她的长相是我非常喜欢的类型:高大、健硕,唇红齿白,头发偏于金色。我们成
了一起看电影、逛街的好朋友。她告诉我,在包头,她家有一所很大的房子,她
的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不住在国内,她是独生女,是跟着已经上了年
纪的老保姆长大的。她很敢花钱,在我们还都是穷学生的时候,她就时常出手非
常大方地买一些对于我来说只能看一看就走的漂亮衣服。
我那时候很喜欢看着她,看着她穿上在当时很前卫的衣服,在晚上到各个学
校的舞会去跳舞。我喜欢看着她跟不同的男生相拥着在闪烁的灯光下旋转,我只
是坐在墙角边的凳子上看着她。跳舞是她的快乐,而对于我来说,能这样看着她,
就非常快乐。
我们偶尔会在课业不忙的时候见面,我到她所在的学校去找她。有时候她还
在上课,我就坐在宿舍里她的床上等。她的精致的床头灯、化妆镜以及随手扔在
枕头上的薄纱睡衣都很吸引我,仿佛那里面就蕴藏着我喜爱和欣赏的属于女性的
好生活。
现在想起来,其实我并不了解她,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她的母亲。
那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她的床头坐着一位中年女人。从眉目间看,这个女人
跟我的朋友有很相像的地方,同样高高的鼻梁、泛着金色的头发,甚至那种略带
忧伤的神态。
我说我是来找她的,女人于是非常热情起来。告诉我,她是从包头来看女儿
的,她们母女已经有大约六年没有见面了。从这个女人,我知道了我从来不知道
的、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实。
在我的朋友7 岁的时候,她的父母离婚了,她被判给了父亲,母亲和第二个
丈夫去了香港。她一直跟着父亲在包头生活,父亲没有再婚,家境非常窘迫。她
是靠着母亲寄来的钱读完中学又考上大学的。她是个非常刻苦的孩子,但是也很
要强,母亲离父亲而去了,她就在家里承担了女人的角色。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
经学会了照顾父亲的生活,并且发誓绝对不与母亲有任何联络。
六年前,母亲到包头看望她,她坚决不肯见面。母亲就等在她的学校门口,
一直等到她放学的时候,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衣着比所有的女孩子都寒酸的女儿走
上回家的路。母亲给父亲留下了一笔钱,说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的女儿因为家境
贫寒而使自尊心受到伤害。
后来的事情已经可想而知。她上了大学,来到了北京,开始了她一生中非常
美好的一个新的阶段。她一直用着母亲留下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钱,直到现在,母
亲来看望她了。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样离开她的学校,我没有见到她,此后,我们没有再见
过面,我给她打过电话,她说功课很紧张,没有时间娱乐。渐渐地,我们不再联
系,到现在,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记得的是那天离开她母亲的时候我非常难过,我说我是她的好朋友,但是
关于她的身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曾经以为她是一个幸福的、活在童话中的女孩
子。她母亲哭了,说“那是她的理想,我们没有给她”。
我想我是曾经怨恨过她的,怨恨她作为我的朋友而编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故
事。
我曾经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妈妈一边在窗子边上缝衣服一边告诉还只有19
岁的我:“你应该可以理解她。她其实只不过就是想在一个没有人了解她的过去
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她不喜欢她的过去。她一定为了那个过去吃过很多苦头…
…”也正是因为妈妈的话,我决定不再去找她,决定把我偶然知道的这个秘密一
直保守下去。假如我这样做就能让她感到安心,那么这样小小的一个谎话算得了
什么啊。
也许就是从这个朋友开始,我学会了对很多别人的事情不再深究。每个人都
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追求,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己情非所愿的无奈时候,每个人
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自己以生活下去的信心和理由,我为什么要去责怪这个不
愿回头的女孩子呢?
但是有时候人的天性是很难压抑的,我曾经让一个用一些小谎话骗过我的女
孩子非常难堪。那是在工作以后。我和一个与我年龄相同的女孩子在同一个部门
工作。那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所有的同事都喜欢她。她很会打扮,一件平常
的茄克衫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