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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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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卖吗?您帮助我来到英国,也是为了让我卖掉这些收藏吗?”
  十多年密切交往、三年来朝夕相处的朋友之间,笼罩了一片阴影。亨特太太不安了,埋怨她的丈夫:“沙蒙,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们中国人最讲信义,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
  “哦,”沙蒙·亨特收敛了笑容,对韩子奇说:“老朋友,误会了!我只是向您建议,并没有强人所难。如果我觊觎您的收藏,当月何必把自己的藏品向您转让?又何必请您到英国来?如果我像贵国的蒲绶昌先生那样唯利是图、见利忘义,那么我们之间就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友谊了!”
  “是的,是的,”韩子奇为刚才的唐突感到歉意,十几年间的往事从心头掠过,使他对沙蒙·亨特的怀疑冰释了,“‘人不知而不愠’,请您不要介意我的失言,您是我在危难中惟一可以信赖的朋友!”
  “只怕是我帮了您的倒忙呢!”沙蒙·亨特说,“我劝您离开北平的时候,根本没有料到英国也会遭到战乱,现在伦敦危急,如果遇到不测,我就对不起朋友了!所以才……”
  “果真如此,那就是命中注定了,怨不得天,尤不得人,患难之中,我们只好同舟共济、相孺以沫!”韩子奇无可奈何地叹息,“不过,那批东西,我是绝对舍不得卖的,那是我的心血,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们回北平去,除非我死在这里……”
  “上帝啊!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把所有的不吉利的话都说尽了!”亨特太太不高兴地唠叨着,“战争?战争在哪儿呢?离伦敦还远得很,德国飞机飞不到这儿来,我给咱们算过命了!”
  “又是看茶叶组成的图形?但愿你的占卜术灵验吧,保佑我们和我们的朋友!”沙蒙·亨特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韩先生,您的东西不是还好好儿地存在楼上您的卧室里吗?如果这座楼在,谁也不会去碰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听天由命吧!走,我们到店里去看看,仗一天打不到伦敦,我们就做一天生意,听奥立佛说,这几天的生意还不错,买订婚戒指的人大量增加,看来爱神在和死神赛跑,小伙子们和姑娘们要抢在战争前面享受他们应得的爱情!”
  奥立佛·亨特并不在店里,此刻,他正陪着梁冰玉在海德公园散步。
  被闹市环抱的海德公司,清凉而宁静。迷濛碧绿的草坪,像一片巨大的绒毯,点缀着洁白的绵羊,云朵似的移动着,啃食着鲜嫩的草叶,使人忘记了是在世界大都市伦敦,仿佛置身于澳洲的草原或是苦丝姑娘生活的乡间。西南角上,一条“蛇水”蜿蜒如带,苍鹭、天鹅、雪雁悠闲地戏水,几条游船斜靠岸边,“野渡无人舟自横”。一百二十年前,诗人雪莱的情人就是在这条“蛇水”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今,琴柱草花在岸边静静地开放,那花朵像炽热的爱情火焰。秋日的海德公园如烟似梦,很难让人相信战争的恶魔正在向这里逼近,如果不是岸边路椅上三三两两地坐着流落英岛的欧陆难民,和透过树丛可以看得见的那些银亮的、巨大的气球。这些气球是伦敦的空中卫士,它们使德军的飞机不敢低飞,以保护伦敦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华沙。
  天已经有些凉了,梁冰五头上的白羽帽饰在秋风中抖动,她的脸也显得更加苍白。脚踏在落叶上,枯黄的碎叶连同她淡青色的裙子上的皱褶都在沙沙作响。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公园里来,就像她最近常常毫无目的地做许多事一样:把所有的书都摊在地上,然后再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来;或是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一遍,最后穿的还是开头的那一件,宿舍里乱得像遭了抢,一直到晚上回来再花费半夜的工夫去整理。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因为心里烦。牛津大学的校园里已经堆起了沙袋,学生们花费很多时间去演习钻防空洞,夜里,可以清晰地听见高射炮部队奔赴防线的隆隆声。课堂上,讲授英国文学史的教授在头头是道地分析乔叟的长诗《善良女子的故事》,学生却在下面议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阴谋。课已经很难上了,这使梁冰玉想起她的燕大,想起当初同学们的感叹:“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早晨,奥立佛·亨特打电话给她,她就出来了,像一个无依的幽灵,飘进了海德公园。
  他们在诗人拜伦的铜像旁边慢慢地踱步。这座铜像是希腊政府赠送的,以纪念这位把自己的诗篇和热血献给为自由而斗争的希腊人民的英国诗人。青铜铸成的拜伦,年轻而英俊:浓密的鬈发,挺秀的鼻梁,充满智慧和激情的眼睛。他望着在死后才得以归来的祖国,似乎在回味着他拖着先天跛足的残腿走过的三十六年坎坷历程,似乎在默诵着他在度过最后一个生日时写下的绝笔诗:
  我的日子飘落在黄叶里,
  爱情的花和果都已消失;
  只剩下溃伤、悔恨和悲哀还为我所保持……
  梁冰玉默默地从拜伦身边走开。
  公园里的清道夫正在耐心地清扫落叶,每耙成一堆,便点起火,袅袅的白烟在寂静的树丛间盘旋,使她想起长城上的烽火台。在遥远的古代,塞上烽烟曾是抵抗侵略者的信号;现在,秦时明月汉时关又在燃烧吧?
  银色的防空气球匀称地排列在碧蓝的晴空,秋风拂过,系着气球的钢丝发出铮铮的响声,清脆而悠扬。梁冰玉停下脚步,出神地凝望着空中。
  “梁小姐是在欣赏那些气球吗?”奥立佛跟在她身旁站住,也仰起脸来看,“嗬,好大的一串珍珠项链!”
  “不,它使我想起了北平的沙燕儿……”梁冰玉喃喃地说。
  “沙燕,是一种鸟吗?”
  “不是鸟,是风筝,我小时候最爱看、也最爱玩儿的风筝……”梁冰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气球,心却飞向了家乡。
  “风筝?”奥立佛不解地重复着,梁小姐的想象力真让他吃惊。
  “在这里看不到那样的风筝,风筝的故乡在中国,在北平!每到春天,你看吧,北平的天上飞满了风筝,我们叫它‘沙燕儿’,有比翼燕儿、瘦燕儿、双燕儿、蝴蝶、蜻蜓、喜鹊、鲇鱼、蜈蚣,还有哪吒、孙悟空、刘海……什么样的都有,最大的‘长脚沙燕儿’有一丈二尺长!在天空中飞起来,真像是百鸟朝凤,上面还装着弓弦,风一吹,铮铮地响,就像这气球上钢丝的声音。……”
  “啊,不可思议的国度!”奥立佛被她这奇异的描述所吸引,“你也会放风筝吗?”
  “不,那不是人人都会的,尤其是女孩子!”梁冰玉苦笑了笑,“放风筝也很需要一点本事呢,要看好风向,掌握好平衡,先让它兜起风来,一边放线,一边抖动,还要跑来跑去,很累人的,我常常只是跟着看热闹,也其乐无穷。厂甸的‘风筝哈’最有名,人说是根据曹雪芹记载的古法制作的,‘大沙燕儿’卖得很贵,我们小时候玩儿的是最普通的一种,奇哥哥花二十枚铜子儿买来,教我放。那样子跟‘沙燕儿’一样,只是小得多,画着黑色花纹,叫‘黑锅底’。奇哥哥先放起来,再把线交给我,他就忙着做活儿去了,我牵着线,不知道往哪儿跑,一不留神,风筝就突然落下来了,收线都来不及,那时候我们有一支儿歌,说的就是这种情形:‘黑锅底,黑锅底;真爱起,真爱起;一个跟头扎到底!’小伙伴们一边拍手一边唱,嘲笑的就是我!”梁冰玉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又像儿时那样笑起来,眼睛里却闪着凄然的泪花!
  “你的童年真让我欣慕!有机会我一定要到中国去,亲眼看看那满天飞舞的‘大沙燕儿’,亲手放一放那一个跟头扎到底的‘黑锅底’!”奥立佛无限神往。
  “没有了,美好的时光永远没有了!”梁冰玉垂下头,白色的帽沿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忧伤的大眼睛,她转过身,用手绢儿擦着泪花,“现在北平的上空,恐怕只有日本的飞机在飞了!”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怎么又哭起来了?”奥立佛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知如何是好,“梁小姐,你不要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了,这儿不是北平,是伦敦呀,日本的飞机飞不到这儿,德国的飞机也飞不到这儿,我们不是生活得很好吗?”
  “我们?”梁冰玉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琢磨着其中的含义。自从三年前那个春天的早晨,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英国小伙子,就已经隐隐觉得他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青春妙龄的女孩子对此是极为敏感的。但她不愿意正视它,极力装做毫无觉察,冷漠和疏远是她惟一可以采取的态度。奥立佛关于牛津大学的夸夸其谈使她反感,为了在自我感觉上战胜对方,也为了避免在以后的时间里更多的接触,她才毅然地做出了报考牛津大学的决定。这使她在流亡的岁月重新赢得了读书的机会,并且可以在绝大部分时间住在学校,躲开奥立佛那一双黑眼睛的追逐。但是,完全躲开毕竟是不可能的,每到周末,她还是要回到亨特家里,亨特太太的热情招待,奥立佛不断变换花样的献殷勤,都使她无可奈何。她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她的生活和学习费用必须依赖韩子奇,从而也就必须依赖亨特一家。他们虽然是受尊敬的客人,但归根到底也仍然是寄人篱下,她不能得罪主人,那样,在亨特夫妇的眼里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她只有将自己的情感封闭起来,让自己的言行都不越雷池一步,耐心地度过寄居海外的生活,等待从牛津毕业的那一天,也许到那时,她就可以返回家乡了。三年过去了,奥立佛对她的殷勤有增无减,他常常在假日里主动提出要陪她去游览风景区或是去欣赏歌剧和音乐会,那种热情使她无法拒绝;他还常常以种种借口到牛津去看她,送去一些吃的甚至是玩具,使她好气又好笑。她想明确告诉他以后不要这样做,但又说不出口,因为奥立佛向她表示的只是友谊,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走一步,她总不能拒绝友谊啊!三年来的频繁接触,使她渐渐地改变了当初对奥立佛的印象,她发现这个小伙子在事业上无比精明,在生活上却相当严谨,她从未发现他同别的女孩子来往,从未发现他有那些公子哥儿的风流、放荡行为,也许是因为他有着一半中国血统,受了他那位慈祥温柔的东方母亲的影响?也许自从梁冰玉的到来,他的心就被这个东方姑娘占据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她渐渐地不觉得奥立佛那么“讨厌”了,他们之间不知不觉产生了类似兄弟姐妹的情谊。现在,奥立佛在匆忙之中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话,没有经过字句的斟酌,使她嗅到了某种信息,触动了她敏感的心弦。但是,她能说什么呢?不管奥立佛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不出口点破他们之间的那一道微妙的界墙,她就永远“装傻”,三年来,她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度过的。
  “梁国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我总是要回去的!”她说,暗示奥立佛不要做任何不切实际的设想。
  “唉,你对中国有那么深的感情!”奥立佛言不及意地感慨着,耸耸肩,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同情,“中午我们去吃中国馆子好吗?‘上海楼’的菜比我妈妈烧的要好得多了!”
  午饭后,他们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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