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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 Geng
那是那场肆虐的台风过后大致两个星期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看书，电话响了。
“叶子，我失恋了。”弟在电话里说“他从东北坐了三天火车来看我。今天他
来信告诉我别再写信给他了。可我知道他爱我，他只不过是害怕了。”我能明白弟
的伤心。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我慢慢的弄明白了整个故事的始末。
弟比我小两个月，是我哥哥在高中时同班同学。那时他们两人都是班上的优等
生。两人几乎没什么交往，且谁都不喜欢谁。他们各有自己的一帮朋友。弟的朋友
喜欢他是因为他的纯朴。他似乎游离于世俗之外。给人一种清轻的感觉。
哥不喜欢弟，他认为弟是傲慢的。而哥是受不了别人的冷漠的，他当惯了中心。
哥在高二时爱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孩，他在他的一帮朋友的怂恿下便开始追她了。也
许是虚荣，她即没有接受哥也没有拒绝他。只是享受着被追的快乐。而哥的成绩却
开始滑坡了。
第二年的高考哥失败了。弟却以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厦大。哥在考虑了很久后
也进了厦大读专科。第一个学期他们依旧很少交往。哥没去找他是因为他可怜的自
尊。而弟却是习惯使然。弟象一个冰山下的火山。他的热情并不是每个人都看的见，
也不是没个人都引的燃。
那时弟才十六岁，象一只山中来的幼狼，天真而又孤独。
“我好象在那里见过你。”开学的第一天有一个男生对他说。
“没有啊”弟笨拙的回答。自己红了脸。男生讪讪地走开了。
不久，军训开始了。弟说他想哪个排长可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了。
弟喜欢自由，不受约束。他崇尚自然，讨厌纪律。可是他依旧冷漠地接受一切。而
排长不能忍受的也正是这种冷漠。大学本来就是一个让他不太平衡的地方。“想当
初，我要是认真一点可能也就和你们一起了。”他愤愤的说。
开始上课后，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常常来和弟聊天，他种是带着纵容的态度笑着
问“你知不知到，你很有意思。”弟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自在，他可放下一切顾忌。
想什么就说什么，或者就什么都不说也不觉得空洞。
“想过爱吗？”有一天他问弟。
“想过。”
“怎么想的呢？”他坐在床沿看着弟。
“朋友要比情人长久。”弟翻着一本杂志。
“为什么这么想？”
“每个人都有很多见不的人的黑暗面。若是爱了，就会没了顾忌，以为对方能
容忍了。而实际上是不能的。所以久了就要厌恶。”
“怎么会这样认为呢？你才多大呀。爱过吗？”他笑了起来。
“是被爱过，还是爱过别人。”
“一起”
“没有”
“那又是怎么懂的道理呢？”
“直觉。”
“那会去爱吗？。”
“会，想一见衷情。”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既然这么悲观。”
“到了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现在还没到时候。”
“是啊！所以不愿轻易的去爱，怕会连朋友也失去了。”
弟的朋友来找他的次数变的少了。后来他朋友和一个姑娘说笑的从窗口走过时，
弟觉得有点伤心。因为那姑娘并不可爱，而弟固执地认为朋友是因为寂寞才去恋爱
的。
弟和哥是在那年春节才开始的来往。因为在同一所学校，所以寒假时回到家里，
觉得好象有了点共同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从另一个同学家回来。弟和哥走在一起。哥那时依旧有点
颓废，所以觉得将来有点暗淡。
“没意思，是吧。现在大家在一起，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无目的的闲聊。“
“怎么会呢。听听大家说说话，想别人都在想什么。。。比独自呆在家里要好
多了。”
“现在每个人都雄心勃勃。只是少年意气，到时结了婚生了子就知道了。”
“你呢？”弟问道。
“我？我也不能例外。”哥回答。
“我想我不会结婚的。”弟想了一会儿说到。
“为什么？”
“害怕责任。家是一种牵绊。”
“但一个人不能不承担责任的。”
“越少越好。一旦承当了，就要做好，但在之前是可以选择的。”他们都沉默
了下来。看着在路灯下拉长的身影，觉得心事重重起来。
也许是弟独特的人生态度吸引了哥。也许是在弟那里哥看不到别人的飞扬跋绂。
哥没事就喜欢去找弟了。而我们也是从哪个冬季开始叫他弟的。
一天哥和弟从弟家门口走出来，刚好弟的伯母从旁边走过。
“弟，上哪儿呀？”她问。
“弟？你家里人都叫你弟吗？很贴切的。”她走开后哥问。弟笑了笑，没有回
答。
“弟。”哥轻声唤了一下。
“干嘛。”
“弟。”哥又唤了一声，这回弟便不再回应了。
“以后，我就叫你弟，好吗？”
“随便。”
春节过后，哥和弟一起坐长途汽车去学校。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哥从梦中醒
来。他们坐的是卧铺，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当哥睁开眼时，他看到光线正好照在
弟干净的脸上。弟的眼角有泪，莹莹地亮着。
“怎么了？”哥问。
“没什么呀。”
“哭了？”
“没有啊，早上起来常会这样的。眼睛不好的缘故。”弟越是解释，哥越是不
信。他突然有了保护弟的愿望。
“别担心，到学校后。我会常去找你的。你若是觉得孤独了，也可以来找我。”
弟便不再解释了。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哥的生活中有了一种新的牵挂。一种让他觉的强大的动力。那实际是他那时候
的需要。他一直认真地履行他的承诺。他们一起去过厦门的每个公园。若是逛累了，
他们就坐在公园的草坪上。早春的阳光撒在身上，一切都显的温柔又美好。
周末的晚上他们一起漫无目的地逛荡。在海滨公园的周围看地摊上的小饰物，
假的古币和仿制的红木制品。或是沿海滩一直走到黄厝。
弟那时还没准备去爱，他一直不能忘怀的是初中时的一个同学。那同学初中毕
业后就上上海去了。弟当时实际上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弟只是在他的身上构建
了一个梦。而距离使这个梦变得更加美好。
真正让弟改变他的计划的是一场病。一次体育课后，弟洗了冷水澡。当天晚上
弟就开始发烧。弟并没去在意。弟总是认为小病你不去管他。他自然就会好。他对
那些过份关心自己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厌恶。可第二天，弟发觉他连起床的劲也没了。
他就那样躺着，谁也没去惊动。
弟和他同寝室的人的关系是那种淡淡的谁也不会去干涉谁的那种关系。因为大
家都有不同的性情，很难沟通。而弟在朋友上是很挑剔很认真的。他是一个唯美的
人。在朋友上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弟认为朋友没有必要天天在一起。最好的是每
一两个月能见上一面。那样就常可以发现对方新的品质。所以他宁可忍受孤独。
那场病让弟在床上躺了三天。哥在那几天没去找弟。因为高中的那个女孩子突
然来了一封信，依然是那种若系若离的态度。大概是每个人对爱过自己的人都有一
种独占的愿望。当看着自己的爱慕者正慢慢的走出自己的世界，即使不爱，也想去
挽留。而弟却觉得孤独了。我想弟也许是突然意识到只有让一个人爱上你，那才真
正的安全。即使你并不爱。
又一个晚上。当他们回到学校时，海滨的那个大门已锁上了。
“真不想回宿舍呀。”弟说。
“那我们继续逛。。。你开始学坏了，到时别说是我把你带坏的。”
“还不至于。”弟自信的回答。夜很深了就连路过的车也很少。路边的杉树在
路灯下影影戳戳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便是无边的寂静和路灯光晕外无尽的黑暗。
“想听你唱歌呢。”哥说。
“要把鸟惊醒的。”走了一会儿，弟便低声地哼了起来。哼的是《爱的代价》。
哼着哼着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唱得很好呀。”
“感觉好象变得很老了，有点害怕，怕老去。”
“傻瓜。”哥笑了起来“怎么会担心这个呢。”
“不知道。”弟的眼神里有点寂寥。他们走到了上玄场的围墙外。
“从这儿爬进去吧。”哥说。里面一片黑暗。大礼堂象一只蹲伏的怪兽在铅灰
的天幕背景下影影的现着他们都不做声了，好象害怕惊动了什么。哥感觉到弟挽住
他的手，把头轻轻的枕在他的肩上。好象很就的寻觅突然有了答案，那一刻那个女
孩，过去的失败，对哥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很久以后哥仍旧以一种对青
春似的怀念来追述那一刻的依靠。那是一种突然充实的感觉。一种对自己的肯定。
然后他们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起来。最后双方都放弃了这种努
力。哥拾起弟的手，放在他的唇上。好象鼓足了勇气。他将弟拉进了怀里。
“弟，爱你。。。”
“没想到你会是我吻的第一个人。”哥就那样轻轻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表答着他
的爱而没问弟爱不爱他。哥当时只要给予就会快乐了。而弟我想并没有真正的爱过
哥。在他离开哥后，我问哥“弟有没有说过他爱你？”
“没有”哥想了很久后回答。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哥即害怕见到弟，又渴望见到他。好不容易熬到第二个周
末。当他再次见到弟时，便迫不及待地向弟倾诉他的思念。
“我每天每个时刻都想见你呢。上课也不能上了，想的都是你。想你在干什么
呢。想你是不是也想着我呢。”哥说，“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这样。”
弟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还好。”
他的回答想必不是哥所期待的，弟自己也清楚有时说谎要好的多。
“真的？”哥笑着问“没有骗我？”
哥看着弟的眼，明白弟说的是实话。他觉的有点失望。
“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勾引我了，是不是。”过了一会儿，哥玩笑的问。这个
问题弟并没回答，他只是一味的微笑。
我是在那个暑假才知道他们的恋情的。考完高考。我发疯似地玩了一段时间，
在这个同学家住几天，然后又带着到另一个同学家住几天。我的同学的家很分散，
所以，连带着把我家乡一带的风景区都玩遍了。最后，大家都聚到了镇上，等待着
成绩的公布。
那是一个明媚的夏天的清晨，大家心不在焉的谈着话，过了一会儿，校办公室
的人来了。再过了一会儿，学校里便清净了下来，人都走光了。在那个短短的半个
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很多人一下成熟了许多。每个人不管考得好还是考得差，都开
始很认真的考虑将来。看着很多曾经一起玩过，一起认真过的同学悲伤的离去心里
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