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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笑道:“我是看姑娘你面善,才低价卖与你的,这几十文钱满够喝上转了弯那家汀溪酒楼的一壶竹叶青了!你还真别说,汀溪酒楼家的酒,就是比别家的道地。老汉我喝了十几年哟……”
将两盒胭脂揣进包裹,总算有了点行装,居然是两盒压根儿用不上的胭脂。好在有了些重量,走起路来也踏实些,有底气些。
既然那卖胭脂的老伯花上几十文钱够喝上一壶竹叶青了,那么这一桌早茶我给了一两银子,实在是亏,先前我还以为钱不够,念了个诀开了人家笼子放了人家家禽跑了,想来实在丢人。
看来,我也的确不是个经济学家。此地,更是不宜久留。
将这座城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三百年间晃现在眼前的片段一一呈现,却没有任何重合的迹象。
那个属于我阿娘的地方,那个无数次在我眼前闪现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不可及。
盲目地仅凭着百年间断断续续的幻象便下定决心寻母,可我什么旁的东西都不晓得。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如今身在何处,这些,我通通都不晓得。从我第一次从眼前的幻影中看见她开始,我便知晓,我得找到她。我必须得找到她。
想来,少主与连痕公主此刻必定是十分甜蜜吧,唔,非也,她早已不是公主,而是连痕王妃。少主正值燕尔新婚,又怎么会想起我呢?
实在不晓得为何会突然想到他,明明从那个只因说了两句不大中听的话而无辜惨死的婢女开始,我便一直都在抵触他、拒绝他、试图摆脱他。就连他娶连痕的时候,心中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我一心想的,便是逃走,逃离这个地方。
而当真逃出了那个无尽深渊之后,我居然开始想念。
从前于藏经阁中读到过一本《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当中有一句话十分喜欢,乃是一俗僧言于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先前只是单纯的喜欢,如今,我才对这句话有了属于自己的深刻体悟。
有些东西,等到真正经历时,才发现一切的一切,都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站在街口,望着长安街的路牌,一时失了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当来无求念(4)
“姑娘,卜一卦?”
左右四顾一番,认定面前这个一身道袍的算命先生唤的是我后,脚步一跌,居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坐定下来。
“卜一卦?”那算命先生向前移了移,瞅了瞅我的一双眼睛,皱起了眉。
“姑娘可否把面纱解下,与老夫一看?”
人间有几则故事中对算命先生略有提及,但言多讽讪,且书中的那些个算命先生皆是坑蒙拐骗,技术并不高明。
难得有些感兴趣,便依言解了面纱。
算命先生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将我瞧了一番,直把我瞧得坐都坐不住。
随后,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不甚明白,他复又向前伸了伸,我这才懂得,匆忙胡乱伸了一只手过去,谁料,他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哦”了一声,灵光了些,换了右手过去。
没想到这坑蒙拐骗之术也挺讲究。我兴趣更浓。
他抓着我的手仔细地瞧,时不时在我掌纹上划上一两道,不晓得他凑这么近,能否瞧出什么别样的风景?
我见他神经兮兮,便也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怎么不问我的生辰八字?”
他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专心研究我的手纹:“问不出。”
我吃了一惊。
先前我还在推算,从卖胭脂的老伯嘴里套出来的天仲五年减去十六是哪一年,是减去十六好还是减去十七好呢,我看起来也比较像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吧?
这个算命的,是真有两下子,还是误打误撞?
待瞧见他神色松了松,方问道:“那个……先生看出什么了没有?”
他这回彻底地将脑袋从我手中抬了起来,看了我良久,道:“没有。”
我松了口气。
他冲我伸出了手,这回我倒看出来不是让我再伸手了,而是要钱。
十分痛快地递了他几块碎银,他皱着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从胳膊上褪下一串上好的蓝田玉跳脱递将过去,他这才点了点头,眉间却毫不舒展。
这个算命先生还真挺有意思的,总皱着眉头。
他清了清喉咙,敲了敲面前的那本《周易》:“咳。姑娘掌纹散乱,命途多舛,生无父母。受他人牵制,他人利用。总之……不是个好命。”
一句“生无父母”似给了我一记拳头,且是一记闷拳。
他没瞧我,继续有节奏地敲着《周易》道:“在下且奉劝姑娘一句,有些事情,并无意义,太过偏执,只会浪费时间,甚至断送性命。”
太过偏执,只会浪费时间,甚至断送性命……
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如此说来,我是无法找到她了吧?可是这一念我便执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苦楚,三百多年的思念,皆是徒劳……且即便是我再执着三百年,三千年,三万年,都是没有结果的。
正怅然间,突然手腕一紧,我一愣,杀气尽现,刚欲还手,那人已趁着我心中伤感猝不及防,抓着我的胳膊跑出去不知多少步了。
背后传来算命先生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我挣扎着想甩开手上的钳制,可少年年轻的臂膀极为孔武有力,我在陌生的异性气息前只觉得心慌,一时什么都忘了。
他带着我跑入一条渐失繁华的街,步子迈得大,速度如风,我跟得吃力,颠簸中只觉头晕目眩,又隐隐有些难以言说的悸动。
掠过案几与长街,日光与微风,入眼的却只有面前的宽阔肩膀。
我在少年的身上嗅到陌生却熟悉的味道,又说不上哪里熟悉,只觉得莫名欲泪。
待他松开我停下来,面前已是一间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医馆,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百濯堂”。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转过身来看我,眉眼带笑,声音带着些跑动的余波,不大稳得住,却是阳光而新鲜的:“喂,你还想自尽吗?”
自尽?
他显然是跑得十分累了,一屁股坐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抬起头来看我:“先前我正要进汀溪酒楼搓一顿时,偶然瞧见你攀着二楼阑干想往下跳,这可吓了我一老跳,正寻思怎么才能将你接住吧,你却又自己下楼去了。我怕你又做什么傻事,便一路跟着你,不想你居然听信了那骗子的陈词滥调,啧啧,长得倒是水灵,思想怎么这般迂腐?”
我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我吃过早茶后,差点趁周围没人之际,从二楼直接蹦下楼的事不仅叫他看去了,还叫他误会了。
他的眼睛里写着担忧,这又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沉默半晌,他露出一排白牙,主动开口道:“我叫尹百濯,这家百濯堂便是我爹的产业。”想了想,又询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什么灾祸,才意图轻生?”
“我……”他离得近了,那种感觉更强烈,不仅熟悉,且让我刚到心安。我很想排斥,却怎样都无法。思虑一番,下定决心道:“小女……家父家母亡故……”
“唔,”他了然地点了点头,见我不大想继续往下说,也没再追问:“若换作是我,一时定也承受不了这等打击。不过,你且记着,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又肯定地冲我点了点:“真的,相信我。”
我一时无话,只能顺着他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一笑,一手搭上我的肩膀:“你父母都故去了,若家中还有依靠的话,定也不会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出来了,是不是?这样吧,你到百濯堂来帮工,在这里住下,可好?放心,我爹的地盘就是我的地盘。”
魔界虽民风开化,可这是在人间,世风日下,叫我一时难以消化他好像与我十分熟络一般,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这件事。
尹百濯似乎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忙将手缩了回去:“额,抱歉啊,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你一样,想同你亲近,哈哈。”他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那,你考虑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又瞧了一眼头顶上龙飞凤舞的“百濯堂”三个大字。阳光安静地探进来,投下一排绵薄阴影,而幽深静谧的长安街,就笼罩在这排阴影里。来人甚稀,或忧虑或痛苦,皆奔着最紧里头的,参商最出名的医馆百濯堂而来。
而尚未弱冠的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阳光下。一袭柳绿长衫,袖口是繁复精致的锁金绣纹,白与牙色相拼宽腰带,显得丰朗而俊秀。
我不晓得他究竟是谁,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却那么熟悉,像极了我记忆深处的味道。
令我心安的味道。
“太过偏执,只会浪费时间,甚至断送性命。”
良久我福下了身子,道:“谢公子。”
尹百濯笑了起来,单纯而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过去已尽灭(1)
参商的夏季原来这样热。
蝉声鸣聒,执笔的手浸了汗,歪了笔下的“方”字,懊恼不已。
魔界从无四季之分,更谈不上什么冷热。头一次体会酷暑天气,我感到十分不适。
腾出只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定了定神,继续着笔誊《伤寒杂病论》。
自我留在百濯堂当了学徒,已过了四个月。
这四个月来,我已誊完一部《黄帝内经》,《难经》誊了五十三难。师父对我十分欣赏,又扔了一本《妇人良方集要》来,命我自己通读。
“罗姑娘,你在做什么呢?我给你送绿豆汤来啦。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末了,传来十分勉强的“笃笃”二声,示意他敲了门。
遂失笑,搁了笔,道:“进来罢。”
是尹百濯。
他一手端着碗,单手开了门,带进来一股微风。他向来喜绿,衣衫也多是绿色,偏偏他又能将绿色穿得这样好看。玉色的长衫随着这一股清风微微摆动,如果他不说话的话,这一定是一幅绝美的夏日美男图——
“罗姑娘,今日又写歪了哪个字?”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尹百濯将薏米绿豆汤递给我,再十分自觉地搬来个凳子在我身旁坐下,笑眯眯地说道:“快喝吧,我给你放了凉,知道你喜食甜,还搁了两大勺蜂蜜呢。”
道了谢接过碗来,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喝光了一大碗绿豆汤,擦了擦嘴,还是觉得分外的燥。
偏头看见这货托着腮,俨然一个花痴一般看着我。
我问他:“你看什么?”
他继续托着腮:“你呀。”
我又问:“你看我做什么?”
他答:“看你好看。”
将碗塞到他手里便不再搭理他,提起笔继续誊写《伤寒杂病论》。
“罗姑娘,”尹百濯抱着碗趴在桌沿:“你成日写这些东西,不累么?”
我笔下不停:“你一个大少爷,放着那么好一个老师的讲学不听,成日窝在这里看我,不累么?”
“不累呀。”他凑过来看我写的字,盖是觉得密密麻麻惹得头疼,只一眼又将身子缩了回去:“你不用管我,我挺